显然,经理们不好意思当着周向晚的面窃窃私语,又摸不准周向晚脾气不好明问,只好低着头纷纷在群里发表大胆的想法。
周向晚老神在在,大爷似的在皮椅子转了一圈,坐好,摊开记录本,慢腾腾道:“经理们,为什么大早上的,消息这么多?为什么忙?”
周向晚虽然是一个三十五岁的老大爷了,中文却依然令人绝望。他初中在中国读了三年就去美国留学了,语文考试基本就没及格过,交流倒是无障碍,只是有时候主谓宾搞不清楚,也不怎么识字,在中国正经知识没学多少,却跟着嘴炮同学点满了嘲讽技能,能灵活运用多种修辞手法全方位将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会议室里的消息震动声顿时停了,有人干咳一声,道:“周少今天发型不错,哪里剪的?”
发问之人,是策划部经理。
批量秃顶策划部,福利最好,头发最少。他身为经理,年纪轻轻,秃得冲锋陷阵,有模有样。
周向晚道:“李经理,别跟我客套了,假不假,告诉你,就算,你也用不上。不如我给你推荐几家植发的?”
李经理:“……”
周向晚看了一眼手机,将手机往桌面上一扔,闲适地往椅背上一靠,道:“在群里猥琐地瞎八卦不如直接问我,这些年,我这个人脾气慈祥了很多,你问了我必须会回答。谁先来?”
——上个月刚刚和顶头上司吴总一路噼里啪啦从电梯打到办公室最后打进了医院的周某如是说。
众人:“……”太可怕了,明明说的是是谁先来,但给人一种谁先来送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李经理冒着冷汗,摸了摸脑壳上所剩无几的头发,眼看着又抓下来一大把,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
会议室再次陷入沉默,半晌,有人问道:“周少也在经理群里?”
周向晚微微一笑,正欲说话,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吴凉,以及他的秘书魏天香进来了。
吴凉向来注重效率,目不斜视,从不废话一来就直奔主题,拯救了突然苏维埃的气氛,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灯光暗了下来,财务部的人站在一堆五颜六色的数据前,开始汇报,透过投影屏,周向晚看见了吴凉的侧脸。
吴凉的长相非常耐看,皮肤白透,鼻子直挺,轮廓精致,投影仪射出的光线让他的侧脸如水墨画卷一般,本就淡漠疏离的气质更是多了几分仙气。每次看见他,周向晚总会想到贝加尔湖上的薄雾和莫斯科的新雪。
周向晚忆起了他和吴凉的过去。
前世和吴凉打完架,周向晚离开公司,再见面时,是一个大雪天。
周向晚养的哈士奇,看见雪花过于激动,撒着蹄子从花园蹿出去溜了个没影,吴凉在街上遇见它,打了个电话给周向晚,让他过来接。
那时,正值年关,几千万异乡人都回了家,北京成了一座空城,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伞上,窸窸窣窣,就像是泡沫破碎的声音。
周向晚停好车,远远便见吴凉抱着毛绒绒的哈士奇,坐在电线杆子下面。
白茫茫的大雪,浑浊的光线,雪地里的人看起来既渺小又古怪。
周向晚那时候很不满,心想他自己要装逼就算了,居然抱着他的宝贝狗子在外面一起受冻!
周向晚撑着一把墨绿色的大伞,在雪地里踩出一排脚印,边跑边喊:“哈哈!”
哈哈,也就是狗子,老大一条狗一跃而起,扑进他怀里摇着尾巴,哼哼唧唧地撒娇。
“冷不冷啊?”周向晚托着狗,亲了一嘴狗毛,“吓死爸爸了,老蠢狗!”
一股浓烈的酒气涌进周向晚的鼻腔,周向晚低头,发现酒气来自于吴凉。
零下一度,吴凉上身只穿了件灰色毛衣,里面是一件白衬衫,浑身落满了雪,脸色苍白,双眼迷离,嘴唇却是乌青。
吴凉睫毛上凝结着几颗小水珠,他在听见周向晚问冷不冷时半睁开眼,见他问的是狗,扯着嘴角笑了笑,又闭上了眼睛。
周向晚别扭地憋了一句,“算我欠你一次。”
周向晚打开车门,将哈哈塞了进去,顿了顿,又调头回去,眼神睥睨,道:“吴总,大冬天的,矫情给谁看呢?”
细雪纷纷,一人站着,一人坐着,吴凉抬起眼帘,无声地看着周向晚。
很多年以后,周向晚依然能回忆起吴凉那个眼神——漆黑的瞳,微红的眼睑和沾着白雪的睫毛。
平平无奇却一见难忘。
“你别以为我会管你。我烦死你了。全中国就你最烦。”
吴凉没说话,无力地朝着周向晚摆了摆手,看样子是让周向晚拿了狗快走。
周向晚在俄罗斯见过很多被冻死的人,特别是喝醉的,如果放着不管,吴凉是真的会死在雪地里。
周向晚啧了一声,扔了伞,弯下腰抄起吴凉的膝弯,抱进车后座,二话不说就脱吴凉衣服。
“周向晚,你敢……”狭窄的车后座,吴凉有气无力地踢了周向晚一脚,周向晚抓住他的脚踝,顺势脱了吴凉裤子。
“吴凉。”周向晚沉着脸,“我在救你,你要烦我,我就把你扔下去,衣服都不给,我还叫记者来拍你!”
吴凉瞪着周向晚,倒是没动了。
周向晚拿了一小瓶伏特加,倒了点在手心上,一双大手招招狠辣,毫不留情,将吴凉浑身上下都搓了好几遍,愣是把人搓得浑身泛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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