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导演这时凑上来,拿着剧本给他扇风:“还继续试戏吗?”
杨志生不耐烦地摆摆手:“不试了,主演都试完了,还弄啥玩意?这大热天的,不热死,都给气死。”
副导演往走廊处看一眼,犹豫道:“不是还有一个没试过?”
“你说那个萧沉?”杨志生眼皮都懒得抬,没好气道:“今天我气饱了,还是饶了我吧,改天我心情好,说不定还能克制一下脾气。”
副导演擦了擦脑门的汗:“别这么武断嘛,万一……人家有天赋呢?”
“呵呵。他不拖后腿我都要谢天谢地了。”杨志生狐疑地瞥他两眼,“你该不会拿了人家什么好处吧?”
“没有!”副导演翻个白眼,“反正是室内景,我都让人换衣服化妆了,免为其难看看呗,心里也好有个底。”
杨志生这才勉强同意。
副导演立刻招呼其他人换地方,室内景是现成的,机位搭好,灯光到位,换好戏服的萧池正好也从化妆间出来。
彼时柳冰跟制片人刚好回到拍摄现场,谢庭见了他,迎上来打声招呼,伸长了手臂勾住他的肩膀:“你再晚来一步,你家甜崽又要给人下套里了。”
谢庭在太阳下出了点汗,手臂滚烫,柳冰颈窝都被捂热了,他闻言微微一惊,蹙眉道:“又怎么?”
从什么时候起,他跟萧沉都这么熟了?
“也不是啥大事……唷,出来了。”谢庭放下胳膊,朝定妆后的萧池吹了声轻佻的口哨。
嘈杂的室内,在萧池亮相那一瞬静止了。
来来往往的人不自觉放慢了脚步,有不明所以的,也跟着大家的视线往后望,就连始终板着脸的杨志生,都陷入了短暂的失语,直到烟灰落下来,灼了手指,烫得他嘶的一声。
萧池饰演的角色名叫顾梦,人如其名,他的一生就像一场梦,有光艳四射,有落魄屈辱,也有荡气回肠,金戈铁马,说是波澜壮阔也不为过。
顾梦与男主角方桦是一对青梅竹马的异姓兄弟,前者出生于大户人家,可一朝家道中落,沦为戏子,时隔多年相逢后,昔日的好友成了声名远播的名旦,数不尽的拥趸追捧,为他一掷千金。
可光鲜的背后,隐藏着地位卑下的痛苦和乱世的心酸,受尽了欺凌与压迫后,一无所有的顾梦哑了嗓子,脱去戏服,毅然投入战争的洪流,与好友方桦再相见时,他已成了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鬼面将军,青霜宝剑下,饮尽了淋漓鲜血。
萧池一身旦角戏服,缓缓走到戏台上,长发乌黑如瀑,妆面淡雅妍丽,眼尾一抹晕开的胭脂,宛如春风料峭里绽放的桃花,在迷蒙的灯光下,从眉目间生出一股惊心动魄的美。
不可亵渎,不可逼视。
谢庭凝视着他,嘴里不经意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柳冰静静呆了片刻,退到门口,终究什么也没说。
半晌,杨志生唔了一声,含糊地道:“形象倒是跟角色适合,不知道会不会吊嗓子,实在不行,只能配音了……”
副导演如大梦初醒:“他不是歌手出身吗?说不准会呢。”
“流行歌手跟戏曲演员差的多了。实在不会,就做个口型……”
杨志生叫其他人各就各位,迫不及待往监视器后坐下,一声令下,摄影机亮灯。
这一段戏是男主角多年后在戏台上再见顾梦,两人在台上台下,隔着乌泱泱嘈杂的人群,无声对视。
几乎是顷刻,萧池就入了戏。
层叠的提花绸缎服帖垂坠,随着他款款的身量轻轻拂动,台步不疾不徐,立身,站定,宛如步入一副栩栩如生的画中。
眼尾往台下一扫,明明没有看向任何人,却给每个人一种被洞穿心房的错觉。
杨志生和副导演直勾勾盯着监视器,都没吱声,直到萧池开嗓,陡然齐齐瞪大了眼。
婉转细腻的戏腔,饱满圆润的气息,像烈阳下融化的冷霜,将周遭的浮华和躁动,具都沉淀下来,静静流淌。
副导演拍着额头:“怎么觉得似曾相识呢……”
良久,杨志生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他缓缓道:“他模仿的是周永岸在《戏梦》中的表演,虽是模仿,但一个新人,第一出戏,能惟妙惟肖到这个地步,我还是第一次见……”
两人说话间,谢庭一步步入镜,机位在水平方向聚焦,紧紧捕捉着他的眼神,一丝一毫的微妙变化也不放过。
他的步伐越放越慢,最后在离戏台几仗处驻足,宛如一道迈不过去的天堑,按照剧本的说法,是“淹没在了涌动的人潮里”。
这段对手戏,没有一句台词,全靠眼神交汇。
谢庭深深看着戏中人,是震惊,是迷惘,但这一刻,还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揉碎在眼底。
“Cut!”杨志生高喊,“过了!”他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原本没有抱什么期待,没想到,效果反而超出预期。
连带着,对萧池早晨那点不满,转眼就跑到脑后了。
工作人员齐刷刷松了口气,开始收拾东西,直到摄影机熄灯,谢庭才回过神,见萧池还没下台,他擎着一丝笑容倚在戏台围栏处,用欣赏的目光将人细细看着:
“我都已经做好了试一整天戏的准备了,没想到你又给了我一份惊喜。”
萧池却只觉得稀松平常:“还行吧。”他一晃脑袋,头面珠翠步摇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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