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倩如却一抬手挡住了:“我先不戴。”
回响音里那奇怪的语言语无伦次的,只是反复念叨着“巫人族的血脉”,像传说中死去多年的地缚灵,忘了一切,被困在生前的某处,徘徊不去。
“血脉?”她愣了愣,伸手摸向自己的耳后——刚刚碎了的屏蔽器在那留了一条小伤口,平倩如用手指尖挤出了一点血,缓缓地蹲下,刚碰到地面,地上就钻出一根细小的草茎,卷住了她的手指。
外勤们看见草就害怕,当时吓了一跳,一个要拉她起来,另一个已经把手按在了腰间的秘银上。
平倩如连忙阻止:“别打……等一下!”
她觉得有某种异样的情绪从那小草上涌过来,说不清什么感觉……像是梦回时忽听童年小巷里小贩的叫卖声,睁眼一看,恍惚自己还年幼,已经过世的亲人正在旁边打着扇。又或者是阔别故土多年,再回家,物不是、人也非,街道与房舍都改头换面,正自迷茫时,忽然抬头认出身边的大槐树是小时候爬过的。
平倩如不明白回响音里掺杂的声音是什么,也不明白它从哪来,她只是本能地信任那个声音。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脸上有点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潸然泪下,她在模糊的视线里突然抬起头,对同事说:“我可能有办法接入回响音了!”
笨重的回响音设备很快被推过来,转换器对准了那根缠住平倩如手指的草,那小草好像知道她想要什么,迅速抽条长高,成了郁郁葱葱的一束,温柔地攀上转换器的接头,缠了上去。
外勤们面面相觑:“什么情况?这根草是哪边的?”
平倩如:“所有操作过回响音的都过来!帮我打电话回总部,征集所有跟我一样的人……就是曾经被判定为‘特能’,但始终没有表现,也无法判定特能方向的!让大家都来试试,或许可以!”
乱成一团的前线屏蔽器发放点——
有外勤终于找到了备用的结界设备,结界网一开,混乱的人群“暂停”了,一时间,广场上只有广播声,与燕秋山压抑的喘息声。
王泽伸手按了按燕秋山肩头,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一大批秘银子弹看准了他们松懈,突然从四面八方打了来。
王泽一把护住燕秋山,带着他和知春原地滚开,与此同时,结界网再一次被打碎了。
王泽汗毛倒竖,做好了被人踩一万脚的准备:“奶奶的……”
可也许是混乱被打断过一次,上头的热血被寒冬腊月的西北风吹凉了,方才已经吓得濒临崩溃的群众忽然被放开,却也只是起了轻微的骚动,并没有继续吱哇乱叫,有一部分人还亲眼看见了方才诡异的一幕——那些可怕的银色子弹完美地绕开了他们这些一动不能动的“木头人”,不自然地拐着弯,只追着那些“特能人”打。
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那个好像真的不打我们……”
“不打你们也快滚!谁知道他们一会有没有别的招!”王泽吼道,“各部门注意,三点钟方向最少有两个狙击手,八点钟方向……操了!”
风神一的现任与前任队长在一起的目标太大,秘银子弹迅速锁定了他们,紧接着,密集的银光朝着王泽他们砸了下来。
王泽和燕秋山同时推开对方,两人往两个方向退开,燕秋山方才本来就脱力,腿又瘸,一下没站稳,摔了一跤,手肘重重地戳在地上——稍有格斗常识的人都不至于摔得这么惨,可燕秋山似乎已经忘了他学过的一切,他只顾紧紧地抱着知春,一侧歪滚到了不知谁脚下,他也没抬头,尽力蜷起后背,严丝合缝地把知春保护起来,至于其他,都顾不上管了。
可是就在这时,那穷追不舍的银光突然消失了,燕秋山只听见秘银落在周围地面上的声音,他惊讶地抬起头,看见一个老人站在他旁边,那老人把厚厚的棉大衣脱了下来,张开双臂撑着,干瘦的身体像个稻草人的木架,把那大棉衣撑成了一面巨大的盾牌,罩住了燕秋山。
燕秋山从没见过这个老人,秘银划过夸张的轨迹避开他,老人明显是个普通人。虽然勉强算是干净,但干燥而沟壑丛生的脸、领口袖口的磨边,以及扣子上掉出来的长线头,似乎都透露出老人生活不那么富裕。他那从眼角一直延伸到太阳穴的皱纹里卡着眼泪,连泪水都似乎比别人浓稠,颠来倒去地把“小张是好人”说了好几遍。
燕秋山恍然想起,那位被秘银打死在他面前的、不怎么熟稔的同事……好像就姓张。
“我们住邻居……从小我看着他长起来的,”老人的声音淹没在嘈杂里,只有特能敏锐的耳朵才能捕捉到他微弱的呼喊,“我是‘五保户’,又不中用,又没脸……老也不死,老楼里连个电梯也没有,以后谁给我扛大米啊……你们干嘛要打他呀?”
老人茫然地抬起头,像个笨拙的老母鸡,一边用自己挡着秘银子弹,一边喃喃地,不知道在问谁:“什么坏世道啊?”
王泽赶过来:“燕队!没事吧?”
“追……”燕秋山一撑地面,摔开的金属拐杖在不远处分解变形,化成了无数小零件,包裹支撑住了他的伤腿,“把那些放冷枪的王八蛋都抓回来,一个也不许放跑。”
随后,燕秋山身上的金属扣又化为金线,里三层外三层地把知春娃娃捆成了个蚕茧,知春被捆得只有头能动,吃力地伸出个脑袋,无奈道:“秋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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