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床边,从被中取出方才藏起的那瓶蔷薇露,靠在床头,望着手中细长剔透的玻璃瓶。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窗户,透过瓶身的光芒亦带着淡淡粉色,随着花露的晃动,粉色的光芒在她掌心荡漾着。
他虽然解释说另一瓶是给他三妹摔碎了,但她交给他保管的,他若真是珍视,为何不好好收起来,竟会让他三妹给摔了呢?
他眼中未必也只有她一个呢……
她吸口气,决定不再胡思乱想此事,将蔷薇露收进盒子,藏进衣柜最深处。接着铺开纸,临起字帖来。父亲说她腕力强,笔力透纸,筋骨兼备,一反通常女子常习的簪花小楷,而是让她临帖钟绍京的《六甲灵飞经》,灵飞经虽为楷书,却有行书的流畅与飘逸之气韵,于典雅中见遒劲,字体十分精妙。
临帖有个最大的好处是凝神静气,去烦杂,宁心神。随着她渐渐投入一笔一划中,便再无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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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休沐,文成周回家较早,回来与卢筱说了几句,知道老夫人午歇过后,已经起来会儿了,便先去向文老夫人问安。文玹听侍女说父亲回来了,便叫上文玹一道过去问安。
这段时日,文老夫人脚伤渐愈,只是年纪毕竟大了,恢复得较慢。大夫复诊时叮嘱她仍要小心,别让伤脚着力。文老夫便谨遵医嘱,整日躺靠在床上休养。
文玹劝老夫人常出屋晒晒日光,透透气,多晒日光不仅利于骨伤恢复,对身体强健亦有好处。
光是文玹说这话,老夫人未必肯听,但卢筱也觉得老夫人总闷在屋里不好,便一同劝老夫人天气好的时候出屋透透气,如今已是晚春十分,气候十分温暖宜人,也不怕吹风着凉。
文老夫人到底还是听了劝。文玹与文珏过去时,正逢两名婆子抬着肩舆出屋,老夫人坐在上面,膝上盖着条薄丝被。文成周跟在后面一同出来。
两名婆子把肩舆抬到院子里,轻轻放下。姊妹俩上前行礼问安,文老夫笑着应了,问她们今日去镇国公府做客可见了些什么人,玩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文玹与文珏一一答了。
文玹提及在箭道偶遇镇国公与谢怀轩、孟裴来射箭之事。文成周听后感慨道:“镇国公已过花甲之年,仍能拉一石六斗弓,五十步外仍能箭无虚发,果然是廉颇未老啊!”
他亦对谢怀轩赞赏有加:“听闻谢家三郎课业优秀,国子监教授经业和训导德行的直讲们都对他赞不绝口。”
文珏听父亲夸赞谢怀轩,便尤其高兴,两只眼睛笑得弯弯的。
文玹见他唯独对孟裴只字不提,便故意问他:“不知孟公子课业如何?”
文成周淡淡道:“不甚了解,只听说常常告假不去国子监,想来也好不到哪儿去。”
文玹心说,爹啊你要不要偏倚得这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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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家晚饭时一如往常般食不言,饭后文玹回屋取了今日写的字去书房。文成周一边看一边点评,神情一如往常平和,还赞了她一句字写得有长进。
文玹观他神情态度,娘应该没把午后她们之间的谈话告诉他。午后他回来至晚饭前有好一段时候在书房里,娘真要告诉他的话,应该也就说了吧?
即是说,那场谈话仅仅是母女间的私密谈话。
文玹不仅是松了口气,更觉娘亲真是太好了。姑且不论以后她与孟裴会怎样,但娘亲今日说的话她是听进去了,也让她体会到凡事与娘亲商量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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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玹回了自己屋,洗漱之后靠在床上看书,忽听外间轻轻敲门,是文珏叫她。
她开了门,见文珏抱着个枕头站在门外,不由微笑,就知道这小妮子今晚睡不着,要来找她抵足夜谈了。
她侧身让文珏进屋,关上门。小丫头小步跑到床边,抱着枕头往床上一扑,就在床上滚来滚去,满头乌发蓬蓬松松散开着,小脸粉粉的带着红晕,嘴里叫着:“阿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文玹走到床边,瞧着她这幅模样,噗嗤笑出声来:“好好的干什么叫死叫活的?”
文珏把脸压在枕头上,鼓起来两块粉嫩嫩颊肉。文玹看着手痒,上去轻轻捏了两下,指尖上的触感又滑又软。
文珏眼睫一抬,眸子里水盈盈的:“阿姊,他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说话嗓音也好听。都说公子如玉,我却觉得玉都不如他!不论谈吐也好,举止也罢,天下无双!我喜欢他喜欢得不行。”
文玹故意扬眉道:“我怎么就没觉得他有这么好看呢。嗓音倒是挺好听的,可也不至于天下无双啊。”
“阿姊,他不论哪一样都那么好,你怎么看不到?”
“我要是看到了还了得。”
文珏不解道:“为什么?”
“因为有情人眼中出西施啊。”文玹忍着笑道。
文珏脸蛋红通通地想了会儿,又低低地叹了口气:“可他瞧也不怎么瞧我,怕是在他眼里,我连东施也算不上的。可是……阿姊,你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瞧着你呢。”
闻言文玹不由一惊:“你说的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孟裴:大白天的在别人府里偷偷摸摸见面说话有什么意思?
文玹:大晚上的偷偷摸摸守在别人家后巷树下算什么意思?
第94章
“谢家表哥啊!还会有谁啊?”文珏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一直偷偷瞧他,在堂姨和你说话的时候,他老是看着你, 脸上带着笑。”
文玹松了口气, 又微觉讶异, 但转念一想,文珏小女儿心思, 对于自己喜欢的人, 一言一行她都会放大来看,也不算奇怪。
她轻轻摇头:“听人说话的时候看着那人是礼貌啊。谢家表哥是大大方方地看着我, 哪像你是偷偷摸摸地瞥一眼, 再瞥一眼的, 完全不同。”
文珏脸又一红,嘟起嘴来道:“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同啊。只是他看的长一点,我看得短一点。”
文玹好笑道:“不是长一点短一点的区别,是心中的态度不一样,你这会儿和我说话,不是一直都瞧着我吗?”
文珏半垂下眼睛,闷声不响了。
文玹与她说了会儿话, 觉得口渴起来, 绕过屏风去倒水。
文珏听见倒水声, 便从床上跳下来:“阿姊,我也想喝水。”
文玹便把先倒的一盏给了她,自己再倒一盏, 放下水瓶后,无意中向窗外看了一眼,就见南面的夜空中漂浮着两团牙白色的物事,仔细一瞧,竟是一对孔明灯,随风缓缓飘摇着,但却并不飞走。
文珏见她望着窗外,也跟过来往天上瞧,一见之下惊讶道:“怎么这孔明灯不会飞走的?”
文玹轻声道:“用绳系着呢。”
“这到底是风筝还是孔明灯啊?阿姊,你觉不觉得这样用绳拽着的孔明灯,有些像炸馉饳儿?”文珏笑着问道。
文玹也不由笑:“馋嘴猫儿,什么都能给你想到吃的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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