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女无忧_今夕何如【完结+番外】(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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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成周冷然道:“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两全其美岂是那么容易,如今不是鱼与熊掌能否兼得之势,而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孟二郎处置稍有不慎,就是文家大祸临头,你不愿劝他,但若是家中任何一个人因此出事,你定会抱憾终身!”

  文玹虽心有不甘,却无话可驳。

  文成周又问她:“你可有途径传信给他?”

  文玹差点脱口而出说阿莹,及时刹住,摇摇头。

  文成周怀疑地看了她一眼,从笔挂上取下一支狼毫小兰竹递给她,一边道:“你写封信,由我来给他。”

  文玹讶然:“这么急?这一切都是我的推测,古二也未必会去威胁他。”她还想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有没有更好的两全之策呢,没想到爹要她当场就写信,根本不给她考虑或犹豫的机会。

  “防患未然强于亡羊补牢,若是等他告诉端王就来不及了。”文成周淡声道,将笔递到她手里,“写吧。”

  文玹提着笔却半天无法下笔,这信要她怎么写?

  ·

  七月初八清晨,位于东京内城南隅的国子监门口,陆续有几辆马车停下,从车上下来的都是锦衣罗袍的年轻郎君,身后都跟着数名书僮或小厮。书僮或小厮手中提着书袋、茶水点心、替换衣物等等,还有自带枕头的。

  国子监门前这条街就叫学院街,街道上亦有着棉布袍的年轻郎君,自己背着行囊书袋与干粮,三两结伴地步行而来。

  六月底的三舍法第一考之后,国子监首次有七品以下的官员子弟甚至平民子弟进入就学,这是本朝开国以来头一回,亦是有史以来的头一回。

  因此文成周在贫寒学子以及较低品级官员子弟中名声远播,这些因他才有机会进入国子监就学的学子,虽然从未经他授课,却都尊称他一声文师。

  孟裴下了车,进入国子监,正要去广知殿,却被守在门口的张主簿叫住了:“孟公子,文相公找你过去。”

  孟裴不禁讶异,向其问清文相所在,便朝后院进贤亭而去,进贤亭正北立着七座御制圣谕碑,两侧厢房则为判监事、祭酒办公之处。

  今日是国子监生分为上、内、外三舍后的第一天,有不少学子首次进入国子监就学。祭酒与司业、主簿都在前院广知殿,待诸生齐集之后,就由祭酒向诸生宣讲国子监内各项学规,以及施行三舍法后每月私试,每年公试,隔年舍试的具体施行办法,因此整个后院里空荡荡的,根本看不到人。

  孟裴到了东厢前,见门敞开着,仍是轻轻敲两下门,叫了声:“文相公。”

  里面传来文成周的声音:“进来吧。”

  孟裴刚跨进门去,又听见一声:“关门。”不觉眉梢一跳,知道恐怕文相公要对他说的话不是学业相关的事,便让成然留在门外。

  果然行过礼之后,文成周便递给他一封信。孟裴打开一看,立即便认出是文玹的字迹,顿觉惊讶无比,抬眸迅速地看了眼文成周,却见他一脸淡然,什么都瞧不出来。他心中满是疑虑,又有些许不安,便即低头看信。

  文玹在信中写,她担心古二会去找他,要他别阻挠其复仇,想问他是否确有其事,若是,他又准备怎么应对?接着她又劝他,说世子引狼入室,即使事发,也是自作自受,不能怨怪别人,他若是置身事外独善其身,并没有什么不对。最后她说,希望他能慎重对待此事,她不愿见家人因此事而受伤害。

  只是这些字迹,并不像她以往所书文字那般流畅果决,顿挫起伏皆力透纸背,反而一笔一划都显得犹豫不决,软弱无力,且越到后面越是明显。就像是她在书写时,自己内心也犹疑难决。

  又或者,是被人逼着写的。

  孟裴抬眸看着文成周,默默不语。

  文成周见他脸上神情已知文玹猜对了,古二已经去找过他,便问道:“你打算如何做?”

  孟裴沉吟道:“还请文相公放心,小侄不会轻举妄动,但毕竟此事牵涉到小侄的父兄,甚至整个王府,若要小侄置身事外……”

  文成周打断了他:“即使古二以阿玹以及文家人的安危相胁,你仍是毫不在意吗?”

  孟裴不由蹙眉,否认道:“文相公,我绝非毫不在意阿玹或是文家人的安危,但此事并不仅仅牵涉到文家。”

  文成周冷声道:“文家只要有任何一人,因你贸然行事而受伤害,阿玹或许不会怨你,但她定会悔恨自责!而我也绝不会原谅你!不会允许你再见她哪怕一面!”

  孟裴摇头道:“文相公不必以此要挟,在古二出现之前,你就没有允许过。在古二出现之后,即使我照这封信里说的去做了,你也不会对我假以辞色的。”

  文成周淡淡笑了笑:“那倒未必。”

  第107章

  孟裴闻言一愣, 看着文成周,心头一时惊一时喜,纷乱来去的都是“那倒未必”四个字。

  文成周起身走近他, 将手放在他肩上, 压低了语调, 语气关切:“我本来不喜阿玹与你相见,一方面是她年纪尚小, 另一方面也是因你与世子相处不睦, 而世子气量狭隘,若她真的嫁给你, 吉凶难料, 前途难卜, 作为父亲,我又怎可能放心?”

  “可眼前却有转机,所谓福祸相依,古二此事若利用得好,便是福不是祸。我劝你置身事外,是因为一旦事发,世子犯了大过, 极有可能被重责甚至被废。那反倒是你的机会了。”

  孟裴不可思议地望着文成周, 难以置信自己竟然听到了这番话。

  他如果利用此次机会, 踩着孟赟上位,文相才可能首肯阿玹嫁与他么?

  眼前的文相公,是将阿玹与世子之位作为利诱, 逼迫他就范么?这样的作为,和古二又有什么区别?

  他从未想到,文相公竟然是这样的人!这一番赤。裸裸的威逼加上利诱,把他当成什么人了?又把阿玹当成什么了?!

  即使在他救回文瑜,却仍被冷遇的时候,他也没有对文成周生过任何的不满与怨愤;即使在文玹因翻墙出来见他,而被责以家法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愤怒过!

  他心中不仅是愤怒,更有对文成周为人的鄙薄,不自禁攥紧了双手,捏在手中的信纸,亦随之皱了起来。

  为了按捺心中的激愤怒意,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低头看着信,白纸黑字,是她亲笔所书的一字一句,虽是被逼无奈,但通篇数百字里,却有四个字是与众不同的,这四个字或是少了一点,或是有笔划没写完就提早收笔了。

  连成一句便是——遵从本心。

  孟裴一遍遍看着这四个字,终于艰涩地开口:“文相公,我不能……答应你。”

  文成周冷冷看了他半晌:“信给我。”

  孟裴将信还给他,文成周走回桌边,点起案头的灯,将信点燃,看着它烧尽了,才回身,语气冰冷地问道:“你不肯置身事外,那么你准备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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