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好一会儿,孟裴才从前门进来。
她望着他,仿佛是第一次认识眼前的人。
他问她:“你有话对我讲?”
断都断了,还有什么好讲的。文玹默默摇头,仍然震惊于他还有如此无情而冷酷的一面。
孟裴从她眸中看到的是不赞同,甚至还略带惊骇之色,有心想说些什么,停了半晌,到最后却也只是淡声说了句:“走吧。”
文玹走出屋门,到了院里才发现,雨已经停了,天色依然灰蒙蒙的,但比之先前要明亮一些了。她看看左右,没瞧见那名被折断手脚的侍卫,终究是松了口气,便朝渠黄走去。
上马后她回头去看,见孟裴与院里几名侍卫都上了马,便轻叱一声,催马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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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瑜踢了好一会儿皮毬,玩的满头大汗。
文成周察觉天色不对,似要下雨的样子,便带文瑜先回樱树下。他没见文玹文珏姊妹俩,正想向于伯询问她们去了哪里,远远瞧见成然牵着一匹黑马过来,马背上坐着的,正是文珏。
文珏第一次骑马,坐在马背上紧张得动作僵硬。成然就只是牵着马带她在附近来回走了几圈,遥遥见文成周带着文瑜回来了,且天色变得阴霾,便把她带回文家的所在的那棵樱树下。
成然走到樱树附近站定,收紧乌骓的缰绳,扶着马颈让它原地站定不动。
文珏让丽娘半扶半抱着下了马,一落地只觉双腿酸软,屁股也疼,便苦着脸对她道:“丽娘,我走不动了,你扶着我。”丽娘便搀着她,两人一步一顿地慢慢朝树下走。
文成周只见文珏回来,不见文玹,便问她:“你大姊呢?”
文珏想也没想便道:“大姊和孟公子一同下坡了,他们要去道上骑马。”
文成周的眸光沉了沉,再看向成然。
成然面不改色,沉声道:“文相公请勿担心,公子不会走远的。看这天色,应该也快回来了。”
然而直到大雨落下,文玹和孟裴也没回来。文成周带着文珏文瑜到马车上避雨,又等了会儿,仍不见文玹回来,便让文珏姊弟两个呆在车上,自己撑着油纸伞下了车。向孟裴带出来的车马队伍走过去。
成然起初见天色有变化,就派了两名侍卫,带着雨具与一辆马车去接应孟裴他们,那两名侍卫顺道走了好一会儿没见到人影,知他们可能是找地方避雨了,但下着雨地上足迹与马蹄印都被冲走,也无迹可寻,只能再兜回来。
成然听侍卫回禀的时候,正逢文成周找过来,也听到了他们回禀的情况。
成然回头见文成周脸色忧急,便劝慰道:“文相公勿要忧心,公子身边有数名侍卫随行,定会照拂好文小娘子的,想来只是见雨势颇大,又没携带雨具,找地方暂避而已。”
文成周当然不会因此就放心了,冷哼一声,也不再与成然多说,回到自家马车边,要于伯把车备好,准备自己去找人。等于伯把马套上车,驱车下坡时,雨已经渐渐止住。
成然亦准备去接应孟裴,便叫上四名侍卫,跟在文家马车的后面。单向彦见状,也带上数人一同前去。
一行人顺着车道走了没多久,就见文玹骑着马过来,孟裴在她稍后方,另外四名侍卫跟在后面。
于伯长吁一声,停下马车,对车内道:“相爷,小娘子回来了。”
文成周急忙下了车,转到车前,瞧见文玹安然无恙地回来才松了口气,忧心一去,愠怒便起。
文玹策马奔近后,瞧见文成周脸色不豫,便赶紧下了马,走近前去,轻轻叫了声“父亲”,又解释道:“之前雨太大,我们找地方避了会儿,让父亲担心了,是我不好,一时兴起骑得太远,才没能在雨落下之前及时赶回来。”
她见文家的马车朝这方向过来,知道父亲是因担心她而来找她的,心中除了过意不去外,还有些暖意,但亦知父亲是真的生气了,便小心地陪着不是。
文成周见她头发是湿透的,身上衣衫倒是半干,冷眼看向孟裴,见他身上衣衫与头发皆湿,这才脸色稍霁。
孟裴亦下马过来道歉,文成周听完只微微点了一下头,接着对文玹道:“既然回来了,天也不早了,回家吧。”
孟裴见文成周态度冷淡,也知文相不会欢迎他一同回城,便行礼向其告辞:“文相公文小娘子走好。恕小侄另有些琐事要处理,无法相送。”
文成周不置可否地淡淡嗯了一声,带着文玹回到马车上。
成然迎过来时,一眼见到孟裴带出去的侍卫少了两人,不由眉梢微动,心知他们避雨过程中出了事,便下马远远站着。
四名侍卫其中之一催马过来,下马先行一礼,接着向成然低声禀报事发经过,又道公子留下一名侍卫在破屋中看守那被废之人,并没有将其一同带过来。
成然明白孟裴把那名侍卫留下,是不想让偷窥之事弄得人尽皆知。他吩咐其余侍卫原地待命,直到文成周与文玹回到马车上,他才走近孟裴,低声询问:“公子打算如何处置?”
孟裴目送文家的马车掉过头,驶远了,才对成然道:“刺字发配,或是发卖为奴,终生不得再入京畿、河北、河东、京西、京东这几路范围。”
成然领命上马,自去办事。
孟裴望着已经远去的文家马车,想到在那破屋里,文玹临走时看他的眼神,不觉低低叹了口气。
单向彦虽然偶尔冒失,却也不是完全不通人情世故的憨傻少年,见文成周那脸色,再见孟裴与文小娘子回来时那情形,便等在十数丈外没有过去。待见孟裴吩咐完成然,没什么大事了,他才笑嘻嘻地走过去,却听见孟裴原地叹了口气。
单向彦以为他是因不受文相待见才叹气的,便笑着大力一拍他后背:“叹什么叹?愁什么愁?不如小弟做东,陪你去白矾楼大醉一场如何?”
孟裴被他这一拍,差点没能站稳。他回过神来,回头瞧着单向彦脸上灿烂的笑容,不觉嘴角弯起:“每次去酒楼都点橙汤、乌梅汤喝的单家大郎,也好意思说陪我大醉?”
单向彦嘿嘿直笑。孟裴浅笑着摇头:“酒就别喝了吧。”
单向彦又道:“那就叫上怀轩,去州西瓦子,他这会儿应该没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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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家回城的一路上,只有毫无心事的文瑜最是轻松愉快,单向彦临走前送给他的各式蜜煎,装了满满一大袋子,他打开袋子,问道:“父亲、大姊、二姊,你们吃不吃?”
文成周与文玹都说不吃,只文珏与他一起吃。文瑜往嘴里放一颗蜜煎,咬了几下,向车外问道:“于伯,我的风筝还在不在?没掉吧?”
单向彦输给文玹的那只金雕风筝实在太宽太大,若是放进马车的话,怕是文家这一行人都坐不下了,所以单向彦便让人替他把风筝用油纸包好,再用细绳系住,绑在马车顶上。
文瑜看不见风筝,总是难以放心,隔不了多久便要问一声他的风筝还在不在,油纸包得牢不牢,有没有被雨打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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