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来的先生_白云诗诗诗【完结】(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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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能不走?他是真的在英国谈好了一个医生,过去曾在上海开过诊所,给不少达官显贵戒过鸦片。露生的烟瘾,是一定要治。

  世安把露生拉起来,按在椅子上:“不是你想的这样,露生,去是一定要去的,你这烟瘾,总不能带着进棺材。”

  露生一把推开他,“进棺材?”

  世安被他推得向后趔趄。

  露生站起身来,脸上又是眼泪,又是口涎,yīn暗的房间里显得瘦削而骇人,“我今日就进棺材。”

  世安心急且痛,只好向外看,露生一把揪住他,“要喊人,是不是?你怕了我,现在要喊人来绑我了,是不是?”

  世安抱住他,“露生,你先躺下,好不好?”

  露生被他按在怀里,放声狂笑起来,“是不是?你立刻就要喊人来绑我,然后把我送去上海!再送去英国!一辈子死在外头!”他别过头来,盯住世安的眼,“何须这样麻烦?今天我就死,省得你费好大事!”说着推开世安,一把伸手抄过桌上的剪刀。

  世安不料他这样力大,又见他手里握着剪子,只好大喊“周叔!柳婶!来人!”一面慌忙去夺露生手里的剪刀,“露生,别做傻事!”

  露生只是笑,边笑边抬高了拿剪刀的手,“傻事?金少爷,你别想得太美了,要死咱们死在一处,下了yīn曹地府,我赔你xing命就是!”

  世安犹怕露生自残,只捂着露生的心口,又去按露生的手。露生却把剪刀轻轻向世安的心口落下来。

  夏天穿得少,银剪刀锋利的刀刃一瞬间就刺破了布料和皮肤,世安只听见剪刀刺入肌肤锋利的声响,一时茫茫然地想,露生伤到哪里了?

  露生中了邪似的,又把剪刀向前送了一送。

  这一下是深深扎进心脏,世安低下头,才知道原来刀子捅在自己身上。

  这一瞬间他居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房间黑得可怕。

  无数蝉鸣在天上地下响起来,门外是纷杂的脚步声,一阵接一阵的惊呼声,露生嘶哑的哭声和笑声,世安觉得胸口一阵热血涌上来,身上一阵冷。

  他很想看看露生的脸,可是看不分明,露生脸上都是血,越看越模糊。好像有无数人围过来。世安在一片目眩的黑暗中,勉力去抓露生的手。

  “救救白爷……是我自己……”

  自己是要死了。世安想。

  露生这样恨他,何必yīn曹地府相见,死他一个也就算了。

  第2章 我是谁

  金世安觉得自己像在冷水里泡了许久。

  到底是什么水呢?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许多人在他耳边说话,cháo、冷、难受。世安在黑暗中慢慢寻思,大概是自己流了一身的血,自己在血里泡着吧?

  原来人的血是这样冷的。

  他在这不知是水是血的冷的液体里,来回泡着,浮沉着,像沉入极深的海里,世安慢慢向上游,仿佛看到海面上一线光亮透进来。

  有什么人在喊着。

  “金总?金世安?喂!金世安!”

  这声音越听越清楚,几乎切近可闻,有手拍在他脸上,又去拍他胸口。

  世安才发觉自己原来一直闭着眼。

  他睁开眼睛,刺目的阳光劈头盖脸地涌进他的视野。

  露生在这阳光里看着他,表qíng十分不安。

  世安一眼看到露生,立刻捉住他的手,紧紧攥住:“露生!”

  露生抖了一下,本能地推开世安,“金总?”

  ——不,这不是露生。露生不会这样推开他,也不会用这样畏惧的表qíng看他。世安细细打量眼前这个年轻男人,比露生健康许多,眼睛十分单纯明亮,白净的脸上泛着焦躁的红晕,不知怎的,倒像外国人似的生了一头金发,耳朵上星星点点扎满了环,穿得破破烂烂,膝上的裤子还磨出两个dòng。

  露生怎么会这样打扮?

  可是实在太像了,这世上怎有这样相似的人?

  世安看得出了神,忘了手里还死死攥着别人的手。

  年轻男人显然十分惊慌,又不敢表现出抗拒,眼神躲躲闪闪地左顾右盼。

  他俩相顾无言,气氛尴尬,从外面走廊传来急促的一阵脚步声。

  “金总!”

  门外奔进一个个子高挑的女人,容貌平平,身材枯瘦,然而妆扮得十分浓艳,一张红唇鲜亮夺人。世安觉得她装扮说不出的怪异,一身黑衣,像中统的女特务——虽然穿得不起眼,可是气势高昂,很有些贵妇的派头。一群大夫尾随着她急急忙忙地进门,一瞬间人挤满了病房。

  贵妇关切地扑到病chuáng前,顺手拉开了年轻男人,“金总,你醒了?”

  年轻男人如蒙大赦地缩进人堆里。

  世安朝这一行人打量了几眼,又环视整个房间。

  “这是哪里?”

  大夫和贵妇面面相觑,贵妇愣了一会儿:“民众医院呀……这已经是最好的病房了。”

  不,你误会了,我并没有嫌病房不好。世安想。但是他现在没有多余力气跟她解释,只好单刀直入地问,“你是谁?”

  贵妇大惊失色,“金总,我是美容啊……郑美容!”

  世安看了她一会儿,“哪个美?哪个容?”

  贵妇茫然地窘迫,“美丽的美……容貌的容呀。”

  世安好笑地看她:“……我好像不太记得你。”

  你这名字取得名不副实,世安在心里同qíng地想。他觉得自己好像失忆了,然而冥思苦想,并不记得自己认识的女人里有这样容貌平庸又趾高气昂的类型。

  郑美容目瞪口呆,一把拉过身边两个大夫,“孙院长,车主任,这什么qíng况?!”

  孙院长紧张地握住世安的手,“金总,这是郑总呀!郑总经理,你怎么不认识了?”贵妇严厉地bī视之下,孙院长一副yù哭无泪的脸,“郑总,我们肯定是尽最大努力了……”

  世安同qíng地看他们,继续摇头。他一眼看到刚才那个长得像露生的年轻男人,正在鬼鬼祟祟地往后躲,并且企图溜出病房,于是大手一指:“他是谁?”

  郑美容和孙院长都觉得有点崩溃,年轻男人bào露在围观目光下,一脸尴尬,简直要哭了,“金总,我是白杨。”

  “哪个杨?”

  “……杨树的杨。”

  “哦,好名字。”

  整个房间的人都微妙地看着他俩不着边际地扯淡。

  金世安深呼吸了一下,示意郑美容扶他起来。

  孙院长和车主任连忙帮着扶起了他们的金总。

  他们的金总再次环顾四周,继“这是哪”、“你是谁”和“他是谁”之后,终于不负众望地说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是谁?”

  第3章 白杨

  海龙集团,海龙集团,华东有名的金融巨头,法人代表bào毙了。金世安,年轻有为的董事长,三更半夜调戏男人,从别墅二楼摔进游泳池,捞上来的时候就咽气了。这个被调戏的男人没有办法,给金总做了十分钟的人工呼吸,金世安,你不是人,你死就死了,来个半死不活,在民众医院躺了一个月。害人的成了受害者,被害的成了嫌疑人,有冤无处诉,白杨作为被调戏的那个男人,心里真是苦。

  到底是谁在住院部楼下放江南皮革厂?这医院管理太差了。更扯的是自己居然还有心qíng玩起自我代入,白杨觉得自己没救了。他站在民众医院住院部大楼的花园里,伸了一个心力jiāo瘁的懒腰。

  金世安没死,并且醒过来了。这消息对白杨来说,是个好事,可是接下来要看金世安怎样陈述他坠楼溺水的过程:他要是良心尚在美化一下事实,白杨就能免于起诉,他如果láng心狗肺瞎说大实话,白杨大概就要去吃牢饭了。

  “日了狗……”

  白杨郁闷地踢飞脚边的石子。

  最近两年他就没有过顺心事。考研失败、恋爱失败、工作失败、又失手弄死了金世安,南京这个城市是不是跟他有仇?白杨真觉得自己应该收拾包袱滚回老家了。

  事qíng要从白杨那次失败的恋爱说起。

  白杨长得帅,这点毋庸置疑,从小学开始就是校糙。白杨想进娱乐圈做个大明星,这点也并不稀奇——基本人的颜值达到了一定水平,总会跟娱乐这个圈子发生jiāo集,毕竟漂亮的脸是种稀缺资源。

  可能你觉得这个世界好看的人很多,人们常常会想,这个世界明星那么多,娱乐圈难道不会饱和吗?并不,好看的人在所有人群里只占百分之几,而好看的人也只能好看那么几年而已,颜值是娱乐圈的消费品,就像打印机消费纸,开汽车消费油,娱乐圈年年都在消费着新鲜的漂亮脸蛋。旧的花谢了,新的花又开。娱乐圈的花瓶里,总要cha着新鲜的美。

  白杨就是这新开的花朵之一。

  新花们运气各不相同,有的花尚未开放就能cha进金玉瓶,有的花只寂寞地开在野地里。白杨是野花的命,属于随手采来随手丢的类型。大学时代就有人找过白杨拍广告,K记M记里在明星后面张大嘴吃汉堡的那种,白杨自己也去应征过跟组演员,扮演各种卖菜吃瓜的群众,和躺在地上的尸体——最大的角色是和影帝程远合作,演他门口站岗的卫兵——老爷子化妆进棚路过白杨,居然也被帅到,称赞了一句“这孩子,长得真好。”

  那一刻白杨简直觉得自己就要红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白杨觉得很郁闷,时常对着镜子顾影自怜,感觉自己和大明星的姿色相去并不甚远,为什么别人都能大红大紫,自己却一直在咸鱼?大学四年,模特比赛参加过,也拿过好几次冠军,歌唱比赛也参加过,最好的成绩是亚军。按这个履历娱乐圈早该向他伸出伯乐的马鞭了,可是白杨的伯乐似乎一直没上线。

  直到他认识了李今。

  说起来,这个时代想要搏出位,还是有很多办法。真红做不成,还可以做网红,白杨想红的心简直天地可鉴,当然不会放过做网红的机会。什么路子他都试过,去B站做唱见啦,串场CP当coser啦,微博云养猫啦,网红十八般武艺白杨都gān全了,但是你说奇怪不奇怪,这人迷之透明体质,提起白杨,都说,帅,唱歌好听,萌萌的小帅哥,可是微博匿版各种BBS上,从来没为他掀起过腥风血雨。COSER也不好当,白杨不爱看漫画,出的COS各种OOC到妈不认,提起他简直就是低劣COS的代名词,加上圈子难混,白杨四处得罪人,这个圈子也对白杨关上了大门。白杨心灰意冷在微博开始云养猫,猫咪倒比人争气,十来岁的老猫居然大红大紫,白杨那段时间还真看到了一点希望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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