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拖拉拉、绕着圈子说了半天,却仍旧没有说到点子上,她确实很是为难,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才好。反倒是婉贞,心一路沉到了谷底,却对她想要说的话猜到了八成。
苦笑了一下,她的声音微弱得近乎叹息,打断了幼兰的话道:“五嫂,是……七爷的头七的事儿吗?”
幼兰一下子噎住了,半晌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必禄氏见状,只得叹息着道:“是啊,婉贞。本来你的心qíng和身体都还未恢复,不该来跟你说这些的,可眼看七爷的头七就要到了,我们想着,这种事qíng也不能瞒着你偷偷地进行。你毕竟是他的福晋,你们感qíng又那么好,你应该会想送他最后一程才是。”
婉贞呆呆地坐着,不知不觉间,泪水又滑出了眼眶。这也是她自从与载涛“告别”之后,第一次哭泣。
幼兰看得心中难受,仿佛被什么给堵住了一样,只得轻轻抚着她的背,轻声说道:“其实该做些什么,五爷、六爷,甚至是皇上都已经安排好了,并不需要你cao心。只是你们夫妻一场,想要怎么做得要你自己拿主意,我们再怎么担心也不能越俎代庖,所以不得已才会在这个时候告诉你实qíng。不过我想,你也不必勉qiáng自己,以七爷的xing子,只要你自己过得好,他是不会太过在意什么形式的,也不会希望因为他而伤害了你。”。w.
第二百二十九章 消逝
婉贞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没关系的,五嫂。我与七爷夫妻一场,自然是要送他最后一程,这是我的心意,更是我的责任。你们若是安排好了只管跟我说,我这身子不能亲身为他的后事cao持也就罢了,如果连最后的送别也不参加的话,又怎对得起七爷的在天之灵?”
幼兰和必禄氏也是一声叹息,对视了一眼,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当下两人便将载涛整个丧礼的安排都跟婉贞说了一遍,婉贞静静地听完,神色是出奇的平静,淡淡地笑着说道:“多谢两位兄长和嫂嫂,安排得如此之好,我是一点儿意见都没有的。如今我身子也不大方便,很多事qíng还要仰仗你们几位,但凡是我能够做到的,请只管跟我说,我一定尽力。”
幼兰怜惜地看着她道:“咱们之间,还用得着那么客套吗?你且放宽了心思调养,其他的一切有我们。”
婉贞凄然笑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道:“是啊……如今我和爷之间,也就只剩下这个孩子了我是绝对不允许他有任何闪失的。”
见婉贞的qíng绪还算稳定,幼兰和必禄氏总算是稍微放下点心。今日前来的任务算得上圆满完成,两人都松了口气,妯娌三人又再说了会儿话,便各自离开了。幼兰还要继续去忙府里的事、丧礼的事、婉贞的事,必禄氏则必须回去看着奥斯顿,各有各的事qíng,婉贞便也回到了自己的屋里休息。
第二日,婉贞身穿一身洁白的丧服,由同样一身素净的幼兰陪同着,一起回到了阔别多日的钟郡王府。此时,吊唁的人们来来去去也不知多少茬儿了,府里的下人们看上去一脸疲惫和麻木,想来个个这些日子都过得很是辛苦。王府里处处挂着白纱和白灯笼,一股若有若无的低沉气氛沉甸甸压在上空,让人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看到许久不见的福晋终于回来,下人们纷纷前来拜见,有的更是当场红了眼圈儿,差点儿就哭出声来。
婉贞qiáng压下心中的悲痛,问道:“老夫人呢?”
全忠抹着眼泪,哽咽地答道:“回福晋的话,老夫人前几日忧伤过度,今儿个还没出来呢。”
婉贞叹了口气道:“都是我的错。这些事qíng本都该我来做的,如今却推到了老夫人的头上,可怜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悲伤难抑了,却还要cao心这些事……”她有些说不下去了,拭了下泪,道,“我要去拜见一下老夫人,五嫂,你就先坐会儿吧。”
幼兰点点头,很是理解地说道:“也好,你自己小心。”
婉贞默然点头,带着jú月和全忠,向着内院走去。
刚刚跨进内院的拱门,便看见一身缟白的老夫人在下人的搀扶下缓缓走来,她心中一紧,赶紧迎上前去,躬身道:“儿媳参见额娘,额娘吉祥。”
老夫人抬起红肿的双眼,那双本就老眼昏花的眼如今更是难以视物,虽说还没到哭瞎的地步,却也是差不多了。她只能凭借着声音,颤巍巍地问道:“是婉贞吗?”
婉贞心头一酸,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脸颊,哽咽道:“正是……正是儿媳。”说着走上前去,扶住老夫人的双手。
“真的是你……你终于回来了……”老夫人也是老泪纵横,紧紧拉着她的手,泣不成声。
婆媳俩不禁抱头痛哭了一场,最终还是婉贞稍微有些自制,勉qiáng止住了哭泣,说道:“母亲……儿媳不孝,没能守在您的身旁,让您独自一人承受这一切……”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虽然止不住抽噎,但还是安慰道:“傻孩子,可别这么说。你的身子要紧,好好保护孩子那才是最重要的,没得让这些事qíng惹你伤心。现在身子可好些了?”
婉贞啜泣着,点点头道:“好……好得多了,醇亲王他们才允许儿媳回来为爷守灵……”
“不行”老夫人斩钉截铁拒绝道,“你如今的身子可经不起这种折腾,你还是乖乖回醇亲王府去养病吧这儿一切有我,你不用太过担心,只管好好儿把孩子生下来就行。”
婉贞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得闷闷地点了点头。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既然来了,就去给他上柱香吧。你们夫妻一场,感qíng也很是不错,本该是人人称羡的一对,却偏偏……”
一席话又说得婉贞流下泪来,婆媳俩互相搀扶着,向着外面的灵堂走去。
尽管老夫人和幼兰都担心婉贞留在此地会伤心过度而影响到自个儿的身体和孩子,但她本人却还是非常固执地在灵前守了整整一天,等到掌灯时分才揉着酸软的膝盖回到了醇亲王府。在这一天里,她虽然神qíng哀戚,却出人意料地冷静,面对前来拜祭的人们也是礼数周到,一切举止都有条不紊。
冷静得过了头,不但没能令任何人放下心来,反倒使得他们更加提心吊胆,不知这样冷静自持的背后,掩藏的是怎样的惊涛骇làng?万一爆发出来,又会是怎样的惊天动地?
但她毕竟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跪了一天之后,双腿便都肿了,晚上睡觉之时,jú月一边替她揉着浮肿的双腿,一边不忍地说道:“福晋,您还是别回去了吧您的身子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万一连累到小主子……”
婉贞忍不住苦笑了。万万没料到自己的身体现在竟然虚弱成这样,竟连替他守灵都做不到,这叫她心何难安啊只是却又不敢逞qiáng,万一真的影响到了腹中的胎儿,那她更是万死莫辞
于是,她也不敢托大,笠日便乖乖地待在了醇亲王府里,哪儿也没去。休养了一天之后,便又重新回到钟郡王府,在载涛的灵前跪了一天,回来又歇了一天。如此往复,直到出殡之日的到来。
身为皇帝的弟弟,光绪的得力臂助,载涛的葬礼自然不能马虎,一切都在郡王的级别上更拔高了数个档次,显得隆重而肃穆。婉贞作为他的未亡人,跟老夫人一起,扶棺而行。载沣和载洵夫妇自然是要亲自参加的,就连皇帝和皇后等人也都来了,其他并文武百官们多到数也数不清,给京城的治安事务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对于这位王爷,民间的风评也不差。尤其是在他的主持下禁卫军的蒸蒸日上大家有目共睹,不辞辛劳出使外国胜利而归更是在人们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因此对于他的离世,许多人也是真心感到难过和惋惜的。举殡的途中,不少民众自发前来相送,虽达不到举国同悲的程度,却也使得京城上空弥漫着一股低靡压抑的气氛,再加上yīn沉沉的天空,似乎老天爷也在为这个英年早逝的王爷悲伤叹息着。
婉贞却并没有留意这些外部的气氛变化。她的一颗心仿佛都已经掏空了,所以无悲也无喜,面无表qíng只是机械地走着,一切的哀乐、哭泣,仿佛都离她而去,天地间只剩下她和他的棺木,其他所有都不存在了。
与他一起经历过的一幕幕就像电影画面不停在眼前回放,她甚至不知道这是否是一场梦境?或许,当她睁开眼醒来的时候,就会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个梦,没有载涛、没有婉贞,她其实还是那个普普通通的白领,过着简简单单朝九晚五的生活。
整个一连串的仪式中,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仿佛那里埋葬的并不是载涛,与她无关似的。然而却没有人指责她的不是,因为在她身边缭绕的那一圈死气已经足够令人心惊的了。她虽没有哭,却像是没有灵魂的傀儡一样,那木然的神qíng让谁都一眼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心碎绝望的女人,比嚎啕大哭更令人感到心酸,比哭天呛地更带给人痛苦。
光绪跟载沣和载洵jiāo换了个眼色,彼此心中都是沉甸甸的,尤其为她感到担心。眼看着好不容易她的心qíng似乎恢复了一些,没想到一个葬礼竟然又将一切打回原点。这可如何是好?
皇后和瑾妃对视了一眼,一左一右走上前去,扶着婉贞劝慰道:“婉贞哪,你也别太过伤心了。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更加需要好好保重自己,这才是逝者最大的愿望,我想七爷若是地下有知,也绝不会希望看到你伤心过度,而弄坏了自己的身子的。”
幼兰和必禄氏本yù上前,却见皇后和瑾妃已经去了,只好作罢。皇后等人的声音并不大,但她们身边的人还是听清楚了,不由得面面相觑,也不知这两位娘娘葫芦里都卖的是什么药,诧异不已。
婉贞凄然一笑,头也不回,缓缓地说道:“你们放心,我知道的。只是今天,就今天,请让我最后一次悲伤吧之后,我一定会好好活着,好好过日子,让爷放心,让他看到即使没有了他我也会过得快乐……”
这……也是他的愿望吧?她默默地想着,注视着棺木一点一点消失在视野,仿佛有什么东西永远从心中消失了,却又仿佛有什么东西永远留在了心底,那种奇妙的感觉,令她的心在颤抖。
抬起头,似乎看到载涛的笑脸刻印在天空,然后渐渐淡去、消失,她知道,永别了啊……w.
第二百三十章 劝诱
载涛的葬礼过后,好些日子,婉贞似乎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已经空了。成天呆呆地坐着,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想做些什么,明知不能这样下去,却始终无法振作起来,她甚至怀疑,自己这一辈子是不是都要这么空空dàngdàng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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