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身体状况,她的心中忽然一动,抬起头来,笑道:“老佛爷请放心,婉贞既然答应了您老人家,就一定会尽力而为。不过……”她yù言又止。
“不过什么?”慈禧问道。
她暗地里咬了咬牙,趁着慈禧现在心qíng好,趁着自己现在貌似还算得宠,说不得拼他一把!
她仔细斟酌着用词,缓缓地说道:“老佛爷,您也是过来人,应当知道这传宗接代的大事,总要夫妻两个都身体康健、心qíng愉快,机会才大。婉贞以前也曾经打听过,在这种事上,男方的身体尤其紧要,若是身体虚了,那女方受孕便也就困难了。”
慈禧皱了皱眉头,道:“你是说,皇上的身体不好,所以影响到受孕?”
婉贞揣摩着她的表qíng,更加字斟句酌地说道:“老佛爷,恕婉贞大胆,其实皇上的身体如何,您比婉贞更清楚。不过,在瀛台的时候,托老佛爷的鸿福,皇上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了,心qíng也舒畅,便没有那么容易生病。只是来到颐和园以后,玉澜堂虽好,却三面都封死了去,难免给人感觉憋闷和压抑,皇上心中便似乎又有些抑郁,身体仿佛也有些差了。”
慈禧拉下了脸,冷哼了一声道:“当初,他就是在那里跟那些跳梁小丑们谋划什么变法,差点毁了祖宗基业!怎么,心里头还不服气?还想要再来造反一次不成?!”
婉贞早知这段历史,慈禧这番反映倒也在她的意料之中,闻言并不十分紧张,苦笑了一声道:“老佛爷,您言重了。说实话,都过了这么些年,皇上该想通的也已经想通了,知道孰是孰非,又怎么可能再心有怨怼?只不过那屋子,婉贞也住了,实在是有些压抑的感觉。尤其是三面都封了以后,空气也不流通,给人一种无言的压力,常年住在里面,怕是对身体无益的。婉贞记挂着老佛爷的旨意,一心想的都是如何才能为皇上诞下健康的皇子,可住在那样的房子里,我怕……”
她刻意没把话说死,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怕什么?就让慈禧自己去补完吧!
慈禧果然有些迟疑了。
事实上,她其实也并不认为在经过这么些年的监禁生活之后,光绪还敢有什么大逆不道的举动出来,方才只不过是习惯xing的思维和发怒罢了。此时冷静下来,听婉贞这么一一分析过来,仔细想想倒也真是那么回事!
婉贞说的倒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就她个人亲身经历而言,当初不就因为咸丰帝的身体羸弱,所以直到最后也没能多生个一男半女的么?如今这个麻烦又缠上了光绪,若是真的会影响到生育,那就不能不重视了。
她想了想,问道:“如今你们不是天天出去散步么?”
婉贞点了点头,道:“是的,老佛爷。可散步也就那么最多一个时辰的事,皇上身子太虚,经不起阳光太猛烈的照she,不能过多在外面劳累。而一旦回到玉澜堂,仍旧必须面对那些封死的门厅,如此一来,每天的散步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罢了。”
慈禧皱着眉头,叹了一声道:“你说了这么多,不过是希望我去了那三面墙罢了。”
婉贞一惊,随即心中又是一紧,忙低下头,讷讷地说:“老佛爷圣明。”
慈禧扯了扯嘴角,道:“罢了,当初我也是一时气不过,才会封了他的去路。要知道那会儿珍妃已经走了,他又不肯接受皇后和瑾妃的服侍,我一怒之下,寻思着既然他都不想要她们了,那留着门做什么?索xing全都给封了起来。但如今,他既已有了你,这墙有没有也就无所谓了,我让他们去了就是。”
婉贞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把喜悦的泡泡紧紧封锁在心头,不敢露一点儿端倪出来。
至于慈禧封墙的举动是为了防止光绪逃跑,还是为了阻断他跟**的联系,这些都与她无关,也都不重要了。关键是,慈禧已经答应拆了那些墙,这便是她想要的结果!
如此一来,光绪的心qíng一定会有所改善,她自己也能生活得快乐些,何乐而不为呢?
慈禧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儿,一旦决定了的事qíng,就毫不耽搁,当下转头对李莲英说道:“小李子,这事儿就jiāo给你去办,该怎么着你自己清楚,千万别出什么漏子。”
“喳。”李莲英答道,然后又抬头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老佛爷,这拆墙……倒是不难,可拆完之后总得修葺修葺。而且拆墙时候的动静太大,怕是会惊扰了皇上和福晋,您看这……”
他倒是想得周到。
慈禧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这段日子,让他们住到养云轩去不就得了?这事儿务必尽快办好,不然少不得赏你一顿竹笋炒ròu丝。”
李莲英惊恐万状地捂住了屁股,迭声讨饶道:“老佛爷慈祥!老佛爷慈悲!奴才一定办好,您就放心吧!”
他这一番cha科打诨,慈禧又被逗得哈哈大笑,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第二卷 宫闺惊心 第七十章 惊惧
说话间,李莲英偷偷瞟了一眼神色如常的婉贞,暗地里忍不住偷偷竖起了大拇指。
敢对慈禧说出那样的话,能够成功让她收回成命解除部分对光绪的幽禁措施,固然是因为时过境迁,慈禧对光绪的戒心已经降到最低,不再那么在意他的行动,然而婉贞的胆识和勇气同样至关重要!正因为把握了慈禧的心思,拿捏住了慈禧的命门,才敢如此大胆地提出这样的要求,并且非常顺利地得到了慈禧的首肯,看来这位福晋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啊!
李莲英在慈禧身边待了那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人表面厉害实则废柴一块,什么人看似无害实际上却jīng明伶俐,他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对婉贞又上了几分心。
又说了一会子话,慈禧看看天色,说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这老婆子就不耽误你们相处的时间了。你跪安吧。”末了又加了一句,“皇上的事qíng你多费些心思,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需要我帮衬的,尽管开口。”
婉贞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道:“是,老佛爷,婉贞记住了。”
慈禧点了点头,又对李莲英说道:“小李子,你随福晋去,把拆墙的事qíng都安排好了再回来。”
李莲英服侍她多年,主仆俩早已有了默契,闻言心领神会地躬身道:“奴才遵旨。”
婉贞笑了笑说:“那就麻烦李公公了。”
李莲英忙道:“不敢当,不敢当,这都是奴才应当做的。福晋您请。”先把婉贞让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玉澜堂,却见钟德全在门口徘徊着。婉贞不由奇怪地问道:“小钟子,你在这儿gān什么?皇上呢?”
听见婉贞的声音,钟德全不由得一喜,然而随即便眼尖地看见了婉贞身边的李莲英,不禁又是一愣,小心肝儿习惯xing的抖了一下,没来由一阵恐慌。
难道老佛爷又有旨意下来了?那可基本上都没啥好事儿啊!
不过他也算是反应快的,一愣之后便立刻跑上前来,打了个千儿道:“奴才见过福晋、李公公。”
李莲英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出声。在这种时候,话当是要留给主子们说的。
婉贞说道:“起来吧。小钟子,你不是陪着皇上散步去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钟德全笑着回道:“回福晋的话,今儿个您不在,万岁爷就没了散步的心思,走了没几步就回来了,正在藕香谢里歇着呢。吩咐奴才在这儿等着,您回来了也好尽快告诉他。”
婉贞听了,心里不由好气又好笑,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甜意。李莲英则是眉开眼笑地看着她,说道:“皇上如此关心福晋,福晋好福气啊!看您二位如此伉俪qíng深,奴才心里也欢喜得紧。”
婉贞听了,不由窘得面红过耳,尴尬地说道:“这……哪里是什么伉俪……皇上只不过习惯了有人陪着说话儿,一时之间有些适应不过来罢了……”看着两个太监暧昧的笑容,这话却是怎么也编不下去了,只得赶紧转变了话题,对钟德全说道,“好了,小钟子,快去通报皇上,然后赶紧着人打点东西,我们要到养云轩暂住一阵子了。”
钟德全正笑眯眯地开心——那是真的开心。自从婉贞福晋来了以后,皇帝无论从jīng神上还是身体上,比以前都不知好了多少!他这个贴身太监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对婉贞的感激也是无以复加。
然而忽然之间听到婉贞天外飞来一句,不由有些发愣。
好端端的,搬去养云轩做什么?
李莲英不愧是太监中的翘楚,在体察上意、服侍周到上面已经做到了极致,一个巴掌拍到了钟德全的头上,斥道:“还愣着gān什么?还不赶紧按照福晋的吩咐去做?!”
钟德全打了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唯唯诺诺地跑开了。
婉贞看得好笑,对李莲英说道:“看来,要劳烦李公公多费心了。”光绪身边的人几乎个个都是惊弓之鸟,怕是派不上用场的。估计慈禧也是知道这点,才指名让李莲英来负责的吧?
李莲英忙道不敢,仍旧是让了婉贞先行,自己才巴巴儿地跟在后面。
这便是他聪明的地方了!按理说,他是慈禧身边的红人,婉贞再怎么得宠,也不过是个**嫔妃之流的人物,虽说两人一个是主一个是仆,权柄相比起来却是天差地别。然而他却从不因此恃宠而骄,对于身份上高过他的人,从来就是毕恭毕敬,绝不落下任何话柄;对身份上不如他的人,也从不曾仗势欺人。正因如此,他的口碑无论是在宫里宫外,都还是蛮不错的。至于后世因着他与慈禧的关系,对其多有贬斥,那却是德行上的考量了,就为人处世的态度方法而言,他确实是做得很到家。
婉贞默默地走在前头,想起后世曾经看过一篇文章,说光绪其实对李莲英并无多大恨意,反而多有感激,当时觉得挺不可思议的,现在看来,倒也并非没有道理。从诸多事qíng上看,李莲英确实对光绪多加照拂。
钟德全的腿快,婉贞他们不过才走了几步,就见光绪得了信儿从西殿里出来,神qíng紧张,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婉贞身边,拉着她的手问:“婉贞,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要搬去养云轩住?”他瞟了李莲英一眼,又问,“是不是皇爸爸有了什么旨意?”
婉贞注视着他,从那双漆黑的眼眸内,可以清晰看到他内心的惊惶与恐惧,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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