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贞摇了摇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她万万没料到,慈禧竟然又开始打溥仪的主意了
原本,慈禧就是存了让溥仪继位的心思,所以对载沣夫妇刻意笼络,荣宠无限。然而自从她把脑筋动到了自己头上,便似乎歇了那番心思,一直都没召见过幼兰母子,而是一心一意等着自己给皇帝生儿育女。
婉贞原以为能够这样一直拖下去,但今天忽然听到慈禧又开始召见幼兰,顿时明白她终于是等不住了她见自己始终无所出,便重又起了让溥仪继承大统的心思
而一旦一切又回到原来的轨道,溥仪继承了末代皇位,那她和光绪呢?是不是就不需要了?对于不需要的人,慈禧会使出什么手段?
预想越是心惊,她的后背已经全被冷汗濡湿了,即使半躺在chuáng上,盖着被子,也依然觉得寒气彻骨。
但这番话却是不能对光绪说的。慈禧对溥仪的小动作非常隐晦,几乎全天下人都被她蒙在鼓里,若不是婉贞的灵魂来自一百年后,也断然不会发现其中的蹊跷。在这种qíng况下,她突然对光绪说,慈禧要杀了他,另外立两岁的溥仪为帝,谁会相信啊?
抬头看了看光绪疑惑的眼神,她咬了咬牙,说道:“皇上难道还没听出来么?老佛爷已经等不及了,她在催着臣妾赶紧生孩子呢”
光绪一愣,顿时心神一dàng,差点就脱口而出:“那就赶紧生一个吧。”
好在及时打住了。
然而内心里,他终究无比渴望婉贞真的能够为他生儿育女啊
垂下眼帘,掩去那些不必要的心思,他淡淡地说:“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别着急,反正咱们就用拖延战术,一直拖下去好了,这种事qíng可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的,就算你不生,她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婉贞不由苦笑了一下——若真是这样那就好了
叹了口气,她道:“皇上,切不可小看了老佛爷。若是她失去了耐心,觉得皇嗣无望,你觉得她会放过我们吗?皇上或许还可身免,但我……”
光绪一惊,倏地站了起来,在chuáng前来回踱了两步,脸色yīn沉。
“……她怎的不一睡不醒呢?也少了这许多祸事”他低声恨恨地说道。
婉贞一愣,这回轮到她疑惑了,问道:“皇上,你说什么一睡不醒?”
光绪看了看她,再次坐了下来,然后将这次慈禧昏迷的事qíng详细说了一遍,末了说道:“我原本以为她就算醒过来了,也会虚弱许多才是。没想到这才一天的功夫,就又是送东西又是撵人的,还能够召幼兰前来觐见,可见这病并不严重,真真是可惜了一个天大的良机”
婉贞却听得越来越沉重,一颗心直往底下沉。
这么看来,慈禧其实是真的不行了,所以才会失去了耐xing,所以才会重新捡起了溥仪这颗棋子。若是他们再不加快脚步,多做准备,怕是很快就会有灾祸降临。
再过几个月,到了年底,慈禧就要死了啊难道要她眼睁睁看着光绪被其毒害,甚至连自己都赔上一条xing命吗?
她的脑子急速转动着,沉吟着道:“皇上,依我看,倒不必那么快就下结论。”
光绪挑了挑眉,诧异地问道:“此话怎讲?”
第一百零八章 看望
婉贞调整了一下坐姿,光绪见状,急忙抓过一个枕头垫在她身后,让她坐得更舒服些。
她不禁向他温婉一笑。
清了清嗓子,她说道:“皇上,你想,今儿个李公公来,说起老佛爷的种种,是否有些怪异呢?”
“你是说……”光绪若有所悟。
婉贞点点头道:“老佛爷一向是极疼爱钰柠格格的,如今却狠心将她赶走;她一向是极好耐xing的,但却频频催促我们;更何况,老佛爷是那么不服输的一个人,若是真的身子大好,又怎么可能变着方儿的阻止皇上前去拜见?依臣妾之见,老佛爷的身体必是有些不妥的。但具体不妥到什么程度,却是难说了。”
她说着说着,旋又想起今天李莲英有意无意透露的消息,不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所谓树倒猢狲散,即使再忠心的下人,在面临不可抗拒的命运面前,也会做出有利自己的选择。
光绪听了,并未立即接话,而是蹙眉沉思了许久,道:“你虽说的有理,但毕竟是猜测。此事非同小可,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必得有确凿的证据才行。”顿了顿,他又道,“不过皇爸爸既召了幼兰过来,说不定可以从她那儿得到些消息。”
婉贞抿嘴笑了,道:“皇上,那可未必。老佛爷必定不会在人前示弱,即使接见幼兰也定是经过jīng心打扮的,断然不会让人瞧出破绽去。若是想要靠幼兰来探听老佛爷的消息,怕是有点奢望。况且,幼兰虽然聪明,却并不是个当探子的好材料,让她去探听消息,怕是会露了行迹,徒惹老佛爷疑窦,引起猜忌,最终害了醇亲王他们。”
光绪听得有些愣怔,叹了口气,道:“幼兰此人,我远不如你了解。既然你这么觉得,那就别让她卷进来了,免得害人害己。”
婉贞见他话中有些消沉,不禁心中一紧,安慰道:“皇上不必泄气。老佛爷是个十分里面倒有十二分jīng明的人物,等闲之人是瞒不了她的,所以幼兰才帮不上忙。不过话说回来,她能够来一趟,我们想要跟醇亲王他们联系,却是方便了不少。”
光绪jīng神一振,双眼发亮,道:“你说得没错幼兰前来觐见,却总是要回去的。如此若是我们想要传些什么话给载沣他们便也方便了。”
婉贞点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儿。眼下,可不就有件要紧的事qíng要赶紧告诉他们吗?幼兰来得正好,真是想瞌睡送来个枕头。”
光绪听她说得有趣,忍不住也跟着笑了两声。但旋又敛了笑容,叹道:“朕也曾经想过,着他们去办。但此事棘手,怕是他们也难以办成。”
婉贞劝道:“皇上不必担心,醇亲王、多罗郡王、涛贝勒他们都是jīng明能gān的人,必定能想出办法来为皇上分忧。况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已经决定重用他们,就该相信他们的能力才对。”
光绪听了这话,不禁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道:“此话在理。既然朕选择了他们,就该相信他们才是,是朕疏忽了。”
婉贞微微一笑,道:“皇上圣明。”
两人于是计议稍定。
幼兰从京城里赶来,并不是说到就能到的,总得走一段时候。况且就算来了,也是要去见慈禧,他们什么时候能见到她,甚至能不能见到她都难说,于是婉贞便安心养起了神,希望能早日把前些日子身子上的亏空补回来。为此,光绪可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jīng神,一丝不苟地监督着。
到了傍晚时分,前去召唤幼兰的人带着他们母子俩,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到了园子里。而此时,慈禧却又以舟车劳顿为借口,免了幼兰的晚间觐见,让她自去养云轩休息,明儿再行拜见。
由此,光绪和婉贞更加推断慈禧此次确实是病得不轻,如今仍然很虚弱。
吃完了饭,婉贞不由得有些发愁,又有些惋惜。今晚幼兰就住在不远的养云轩处,本是个极好的见面时机,但没有慈禧的旨意,她又如何过得来?白白làng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光绪明白她的心思,不禁微微一笑,道:“放心,会有机会的。你跟她素来jiāo好,她难得进园子一次,皇爸爸必定会让她来见见你的。”
婉贞心中一动,看着他有些疑惑地说:“难道,皇上的意思是……”
光绪笑着点点头,道:“树倒猢狲散,趋向对自己有利的一方,这本就是人的本xing。”
婉贞见他似乎自信满满的样子,不禁劝道:“皇上也可别真就那么相信他。以他对老佛爷的忠诚,虽然可以在一定限度内帮帮我们,但毕竟还是忠于老佛爷的,要全心全意信赖他,除非……”她用手指了指天上,“那位真的去了。”
光绪的笑容敛了一下,却并没有消失,说道:“放心,朕知道的。只是此事表面上并没有犯皇爸爸的忌讳,也并不对他们构成任何威胁,不过是两个相好的姐妹想要见见面而已,怎么说都是说得过去的。这点小忙,他不会不帮。”
婉贞听了,也觉得是这个理儿,不由更加佩服载沣他们的本事了得,居然偷偷潜进颐和园来却至今无人发现,以至于慈禧至今不知道他们和皇帝已经联手,否则,这次绝对不会召幼兰母子进来的。
到了第二天,幼兰带着小溥仪,前往乐寿堂觐见慈禧。许久不见,慈禧看上去虽然又苍老了一些,但她年纪本就大了,这也是人之常qíng,幼兰于是并没有在意。至于载沣等人秘密潜进园子,又发现慈禧生病晕厥的事qíng,事关重大,他们的口风极紧,即便是自己的福晋,也是只字未提的,所以她并不知道。
像往常一样,慈禧拉着她说了许久的话,又逗弄着小溥仪,听着他咿咿呀呀小孩子童稚的话,很是开心。到了中午,慈禧却并没有留她吃饭,说道:“婉贞前些日子病了,你可知道?”
幼兰不由一惊。她虽不知载沣等人暗地里做的事qíng,但对于慈禧不顾人伦之理,qiáng迫婉贞进宫之事却是很清楚的。这虽然不能算是什么秘密,但也不是应该堂而皇之宣诸于口的事qíng,更不是她这种身份可以置啄的,更何况她的身份敏感,算起来还是婉贞的妯娌,更是有些心惊胆跳,只得含含糊糊应了一声“臣妾不是很清楚”,便闭口不言。
慈禧看上去有些疲倦,斜靠在炕上,淡淡地说道:“说起来也是我的疏忽,发生了一些小麻烦。你跟她素来jiāo好,此次既来了,就去看看她再走吧。午饭就在那边用好了,用过之后,你且自去吧,不必前来拜别了。”
幼兰恭敬地应道:“臣妾谨遵懿旨。”心中却是窃喜不已。
昨儿个虽然匆匆出门,但却恰好碰到载涛又跑到他们家去,关心着婉贞在颐和园的消息。听到她得慈禧召见,可是千肯万求了她,若是可能,务必要见见婉贞,看她如今好不好的。她原本以为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但如今看来,老佛爷待婉贞还算是宽厚,机会来了。
她于是谢了恩,带着溥仪出来,便直奔玉澜堂而去。
李莲英亲自送他们母子到了门口,这才转回到正殿,正好小宫女端上来汤药,急忙接了过来,亲手奉上,道:“老佛爷,是时候服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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