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桂点点头,脸上露出笑容。
重岩摆摆手,转身走出了疗养院的大门。这里的条件确实不错,张月桂的气色要比半年前好得多。不知道这一次,她会不会活的长一些?重岩不喜欢她,但也不想她早早离世,她像是一种标志,证明重岩曾经在这个城市真实地生活过。
重岩转天很早就起chuáng,包了一辆车带着张月桂和同屋住的另外两位老太太直奔海边,搭轮渡去了临海有名的海螺岛。岛上有香火鼎盛的寺庙,还有几处颇为奇巧的自然景观。重岩以前听张月桂唠叨过,说她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单位组织去海螺岛玩过一次,这么多年了,竟然始终没有机会再去。重岩有些无奈地发现,尽管很多年过去,但是老太太在他小时候经常念叨的那些话,他竟然都记得很清楚。
老太太们去海螺寺上香,跟游客们一起顺着石阶爬到山顶,看远处的海、渔船和隔海相望的熟悉的城市,重岩走在后面替她们背着水和零食,觉得她们叽叽喳喳的样子活像出门chūn游的小学生。
中午重岩带着她们在海边的渔家馆吃海鲜,下午去了位于城市另一端的花卉市场,老太太们都喜欢花花草草,重岩捎带脚地也做一下市场调查。晚饭是在花卉市场附近的一家粥店解决的,老太太们都讲究养生,对这些南瓜粥、百合粥什么的特别中意,吃完饭,重岩带着她们在海边散步,然后把她们送回了疗养院。
车子停在疗养院门口的空地上,老太太们一人抱着一盆小盆景说说笑笑地下了车,重岩像个小跟班似的提着几个袋子跟在她们身后,还没走进大门就见传达室里窜出来一个男人,冲着她们的方向喊了一声,“舅奶奶!”
张月桂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重岩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离他最近的老太太叹了口气说:“又来了。”转头见重岩正看着她,便压低了声音说:“小岩,这人你认识吗?”
重岩摇摇头。
老太太提醒他,“说是你姥爷那边的亲戚。”
重岩皱眉。他姥爷过世快十年了,从来没见有什么亲戚走动。
老太太又悄悄说:“搞不好是奔着你姥姥的钱来的。”见重岩一脸懵懂,压低了声音说:“你知道吗?你姥姥家那片现在搞拆迁呢。”
重岩哦了一声,明白了。
那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还围着张月桂寒暄,重岩上辈子没见过这个人,不知道最后拿走了那笔拆迁款的人到底是不是他。不过看张月桂的态度,她似乎对这人印象不好。重岩走过去拦住那个男人,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张月桂,“你们都进去吧,我跟他说话。”
张月桂看看他,眼神有点儿犹豫。
“进去吧。”重岩笑了笑,对旁边的两个老太太说:“我姥姥麻烦你们照顾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两个老太太拉着张月桂进去了。重岩年纪虽然小,但到底是个男人,站在那里的样子就比张月桂要够分量。
那男人急的要追过去,被重岩拉住了胳膊,他有点儿庆幸这家疗养院管理的严格,要是还住在棉纺厂的家属楼里,张月桂只怕躲都没地方躲去。
“咱们谈谈吧,”重岩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穿着背心短裤的邋遢男人,“你说你是我姥爷的亲戚?怎么称呼?”
“我姓金,金明。”男人大概也猜到重岩的身份,神色悻悻,“你姥爷是我表舅。”
重岩笑了一下,心说这关系可真够远的,“怎么一直没见过你?”两辈子加起来,这亲戚也才是第一次见面。
金明叹了口气,“以前在老家呢,这也是才来临海。”
重岩不太记得他姥爷的老家在哪里了,似乎离临海不远。
金明从口袋里摸出皱皱巴巴的烟卷,“杨家村人不多,差不多都连着亲。我家没地了,所以想着到城市来找口饭吃。”
重岩点点头,不管是杨家的亲戚还是仅仅是个认识的同村,金明这就是奔着同乡的情面来的,只是没想到姥爷已经不在了,他跟张月桂这个舅奶奶的关系说起来就有点儿远了,最重要的是张月桂从来没见过他。重岩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这人弄走了那笔钱,金明这人若是靠得住,他倒是可以利用这笔钱给张月桂办点儿事。
“你现在做什么?”
“我和我媳妇都在别人的饭店打工,家里老爹老娘也跟着来了,帮忙带孩子。”金明叹了口气,“其实老娘不让我过来找表舅奶奶借钱。但是你说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咱外来的人,混口饭吃也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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