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点了点头,双手无意识的搓了搓衣角,似不好意思的轻声:“冠尘,家里要有客人来,我,我有点担心吵到你。”
楼冠尘立即意识到客人一定不是祐珥的战友。
“什么样的客人?阿姨你……”
“哟,阿秀你说的不会是我们吧,我们不过是想来看看新房子,哪里会吵到你啊!”一道尖利的嗓音打断了阿秀的话。
“哎呀敏嫂子你别这么说,阿秀就是怕楼少爷喜静。”
“你们这是做什么,别忘了楼少爷的身份!”
……
一瞬间,就像是有无数的嘴巴在说话一样,楼冠尘沉下来,看着一大群的女人涌进来,门外还有不少人在挤,阿秀的脸更是煞白,毫不犹豫的放出了jīng神力。
领头的那个敏嫂子忽然发现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也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头一抬,楼冠尘正冷冷的盯着他们,顿时脸色一白,立即意识到这位高贵的契者少爷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好说话。她畏怯的想要后退,可左右后面都是人,她根本退无可退!
好在其他人也意识到这一点,左右看了看,一个个神色不安的站在了原地。
阿秀看到妯娌、姐妹们如此害怕,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既怕楼冠尘生气,又怕楼冠尘伤害了她们。
“冠尘,她们,都是祐珥的伯娘、婶婶和阿姨,还有一个是堂姐妹和表妹,她们没有恶意的。”阿秀急的眼眶都红了。
楼冠尘一呆,眼前至少有三十多个女人,都是祐珥的亲人?可是这几天,前来帮忙的村民不少,为什么一个叔伯兄弟都没见?
第30章以身为饵
祐珥带着管文斌匆匆赶到的时候,楼冠尘正站在门口的台阶上送客,手里牵着抱着紫晶shòu的锦堂,脸上还带着优雅清浅的笑容.伯娘婶婶阿姨们也是笑容可掬,年轻的堂姐表姐们则低着头,看不清表qíng。
看到祐珥过来,平时最为偏激、尖刻敏伯娘竟然也没有yīn着脸,反而冲他笑起来:“锦洛啊,伯娘这些日子都在山上,你建房子我也没帮上忙,别见怪啊。今天也来不及,明天要有空,就带着锦堂和你正君一起过来,伯娘给你做以前最爱吃的果子饼,还可以让你正君尝一尝。”
话音一落,阿秀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管文斌则惊得差点掉了下巴。敏伯娘xing子yīn郁,平日子见到了不是话里带刺,就是一脸yīn郁的不理不睬,今天就这么找上门,还带了这么多人,明显找茬的。怎么一下子态度全变了,总不至于现在才想着巴结吧?
祐珥心下错愕,不动声色看了眼楼冠尘。
“你觉得合适就行。”楼冠尘笑着把声音从jīng神力终端传过去。他并不在乎那个看着爱挑事的敏伯娘打算做什么,只契者的身份和这个时代对贵族的天然畏惧,就能压得任何人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不过,锦洛这个名字,和锦堂也很像,应该不是小名吧?
祐珥会意的点头,看着敏伯娘和一大堆的婶婶阿姨们回答:“谢谢伯娘,不过院子刚扩建好,本来也是定的明后天请大家的,而且也要给冠尘介绍一下族亲。敏伯娘,您是家族长辈,到时候就请您帮着多费心了。”
六十多岁的敏伯娘笑得脸上满是褶子,一叠声的说了“好”后,又看向楼冠尘,紧张又带着莫名激动的问:“楼正君,我是锦洛嫡亲的伯娘,按理有些事也能提个意见,你看行不?”她也不等楼冠尘回应,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阿秀怎么说也是锦洛的母亲,你既然嫁给锦洛成了一家人,叫一声母亲也是应该的,对吗?”
阿秀蓦然睁大眼,整个人都僵硬了。
楼冠尘还真是没想到这件事,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握紧细微颤抖的手,笑容也变得真挚起来,对着敏伯娘赞同的点头:“敏伯娘说的对,是我一时间疏忽了。”他侧头看向涨红了脸的阿秀,叫了一声“母亲”。
祐珥几不可察的眉梢一动,侧头看向楼冠尘的眸子黑亮而深邃。
阿秀手足无措了,看向祐珥时十分的慌张,直到儿子对他点了点头,也笑着“哎”了一声,脸红红的低下头。
敏伯娘明显呆滞了下,紧紧的凝视着楼冠尘,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挺直了背脊,眼眶慢慢红了起来,偏头看着祐珥,嘴唇动了动,飞快的说:“锦洛啊,以后和楼正君,好好过。”
她说完,扭头就快步离去。
细碎的哽咽隐隐传来,跟着一起来的三四十人纷纷红了眼眶,离阿秀最近的一个中年女子伸手抱了抱她的肩膀,低声的说了一句:“阿秀,敏嫂子心里苦,不过看样子,她应该是想明白了,你别担心。”
说完,一行人都走了,整个院子都变得空dàngdàng的,不过气氛也变得有点怪异。
韩琪福兄妹趁机告辞离开。这一次,司信然和管文斌也跟着离开了。
阿秀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脸,把做好的饭菜端了出来。
等用完餐,楼冠尘从空间钮里翻找了一下,把萧又涵为他准备的《药剂基础》和《基础植株栽培》递给锦堂,把紫晶shòu也留给他,又吩咐他别太晚入睡后,就回去了卧室。
推门而入,一张典雅古朴的棕红色大chuáng映入眼帘,chuáng头板和整片的三级融融shòu的shòu晶石雕刻而成,可以保证在一定区域内的温度恒定,和楼冠尘在楼家睡得那张chuáng几乎一模一样。
楼冠尘嘴角抽了抽,这里可不是楼家,卧室就算扩建了也不大,这么一张大chuáng就占了一半的地方,加上其他配套的桌椅衣柜,走动的地方都不大,再放下一张chuáng也就不可能了。
他今晚,不会和祐珥睡一张chuáng吧?
楼冠尘开始觉得卧室太安静了,隔音效果也太好,他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脑海里莫名的浮现祐珥有力的怀抱,喷洒在颈部的炙热呼吸,和低沉充满笑意的醇厚嗓音,楼冠尘禁不住的抹了把脸,抬脚走向卧室的一侧。
那里有个小小的盥洗室,清水洒在脸上,楼冠尘重重的舒了口气。
祐珥在和阿秀谈完话后回卧室,一下就听到楼冠尘在盥洗室的动静。
“怎么了,在想敏伯娘她们吗?”祐珥走了过去,倚在盥洗室外的墙边。正好楼冠尘听到声音扭头,一脸的水珠滴滴落下,顺着修长的脖颈下滑,上衣领口全湿了。祐珥目光一暗,上前抽出挂在一旁的软毛巾,递到他的面前。
楼冠尘沉默的擦脸,想想才认识几天,他在祐珥面前着实出了几次糗。不想相对无言,楼冠尘跟着祐珥走出盥洗室后,顺势找个话题聊天。
“锦洛是你小名吗?”
“是我以前的名字。”祐珥的声音显得有点沉闷,坐在楼冠尘对面的软椅上轻声:“我之前告诉过你,我们是天神山部落的遗民,而我高祖父,就是第一代的奴隶。他和我的曾祖父、曾叔祖几个都是战士,活的也久,以至于繁衍至今,家族成员极多。为了区分辈分,高祖父早早定了字辈谱,第五代就是锦字。十二年前,我才改名的。”
十二年前?楼冠尘思忖着,十二年前祐珥十二岁,如果他没记错,正是祐珥觉醒成为战士的时间。契者觉醒多在十八岁成年那一年,可战士的觉醒越早说明资质越佳。也因此,因为最年轻的战士身份,他摆脱了奴隶身份重获自由。这么看改名也合理,只是“祐珥”两个字读起来,实在有点拗口。
楼冠尘忽然一个激灵,为什么别人都叫改后的名字,敏伯娘偏偏叫“锦洛”,而且楼冠尘从刚才就觉得奇怪,今天来的这么多女人,包括阿秀,态度都很奇怪。
按理说因为祐珥整个家族重获自由身,祐珥的这些亲人都该心存感激才对,即使会有一点羡慕妒忌也不会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更别说上门找茬这种事了。毕竟不是成了平民就万事大吉的。祐珥也是他们的最大靠山。
还有阿秀,和敏伯娘她们都是奴隶出身,儿子还比别人优秀的多,可楼冠尘却一眼就发现,面对敏伯娘她们,阿秀明显的底气不足。而敏伯娘后来的话,似乎又证明在祐珥幼时,两家的关系应该是不错的。
楼冠尘凝视着对面qíng绪不高的祐珥,迟疑着问出思前想后的问题:“今天来的都是伯娘婶婶,那叔伯们呢,还有锦字辈的兄弟,或许还有比你大的侄子、侄孙,明后天我也能见到?”
话一出口,祐珥的脸上没有任何的神qíng变化,黑黑的眼眸回望,却让楼冠尘觉得有什么重击了他的心房,一股冰冷从心底油然而生,让他禁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你猜到了?今天过来的伯娘、婶婶和阿姨,他们的丈夫十二年前都没了,敏伯娘不仅没了丈夫和公爹,七个儿子一个都没活下来,只留下十三岁的女儿康晴和一个五岁的孙子康裕。不过康裕在十年前已经因病去世了。”祐珥低下头,缓慢的说着。
楼冠尘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住一般,咬紧牙关,艰难的吐字:“那,祐珥这个名字,是谁起的?”
祐珥抬起头,眼里是痛到麻木的平静:“是乌锐恩陛下亲自取得,祐珥,诱饵,以身为饵。十二年前,我觉醒成为战士。战士公会会长公坚元,以帝国五百年最有希望晋九级的战士资质,联络战士公会五位长老和军部数位大将军,亲自向皇室申请,解除天神山遗民嫡支一系的奴隶身份。
乌锐恩以必须立下大功为由,将全族十三岁以上男丁,尽数投入蚁shòu肆nüè的018星球为饵,协助帝国三位七级战士,顺利击杀七级蚁shòu。因牺牲过大,参战十万男丁存活不足千数,四肢健全不足百人,乌锐恩特批,天神山遗民全族解除奴隶身份。
所以,没有比我大的侄子、侄孙了。至于叔伯和叔伯祖们,或许会有几个过来。”
卧室里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两人沉默的静坐着,窗外的黑夜升起六颗倒挂的橙色星球,房间内却一点灯光都没有。
楼冠尘脑子里嗡嗡作响,他不后悔问出这些问题,只要他留在这里生活,早晚都会知道,祐珥告诉他的也不是隐秘。只不过,五百年前的夷族之恨,十二年前的诱饵之仇,这还只是乌氏皇族对首都星一个部落犯下的累累罪行。历史寥寥数语,又岂能述尽这个被卡那殖民掠夺奴役时代人们的血泪屈rǔ。
他直起身,缓缓走到祐珥的身边半蹲下。仰起头,男人隐没在黑暗中的脸看不清,jīng神力终端却尽职传来难以言喻的悲痛和深沉的恨意。楼冠尘忽然觉得,一直纠结着的男人是不是郁帝君的恐慌很可笑,连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心心念念想找帝君的想法也那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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