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你不要为笙儿辩解,我要他自己说。”琴大老爷‘砰’地一声又狠狠地拍了下桌子。
琴守礼见状,因为肥胖而挤得细小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耐,却又很快地掩饰住了,只瞥了眼自己的妻子柳二夫人。
柳二夫人生就一张桃心脸,柳叶眉吊稍眼,颇有几分妖娆姿色,出身湘南商贾大族,她不疾不徐地将自己打量楚瑜的目光收回来,笑盈盈地道:“大伯,虽然大嫂早逝,但琴笙自幼起何曾让您和我们这些长辈们cao心过?”
琴大老爷闻言,有些哑然,没错,他这个儿子确实非常的省心,他做的任何决定即使当时看起来是毫无道理的,但是事后却从未出过错,琴家能有今日,全托琴笙之能。
虽然……
他看向依旧一脸淡然平静的琴笙,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儿子了。
琴大老爷暗自叹息了一声。
此时,一道清冷的女音忽然响起:“今非昔比,听说琴笙火场里伤了头,如今许多事qíng都已经记不得,被小人蒙骗也是有的,否则怎么会出手伤了沈家小姐。”
琴大老爷看过去,正见着右下手一直沉默着的清瘦女子站了起来,他蹙起粗眉:“三弟妹,那件事不是说了是误伤么?”
那女子皮肤有点苍白,生得平眉秀目,眉宇间一股子清冷秀逸的诗书气,她只穿了一袭绣月兰的素青细缎长袍,发间戴着几枚古朴的青玉簪子,并不华丽,行止却间颇有大家闺秀的气度,正是三老爷琴守德的正妻沈三夫人。
沈三夫人出身沈氏大族嫡女,闺阁中便是京城第一才女,如今虽然不掌中馈,却是江南飞鹿书院的院正,不但很得族中上下尊敬,才名更是满江南,沈芝诺正是出身沈三夫人娘家。
沈三夫人看向琴大老爷,不卑不亢地道:“大伯,芝诺的事qíng,我们可以对外说是意外,但是那日在场的那么多人都听见了琴笙竟然唤那姑娘母亲,如今若是还由着他xing子来,岂非滑天下之大稽,让人笑我琴家是任何宵小之辈都能觊觎的。”
楚瑜百无聊赖地听了半天,只暗中腹诽——说来说去,无非是觉得她包藏祸心的陈腔滥调。
琴大老爷在听见‘母亲’二字时,握着椅子的手紧了紧,下意识地看向琴笙,却见琴笙还是一副淡淡然然,仿佛什么都听见了,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模样,方才心qíng复杂地暗自松了一口气。
琴大老爷蹙眉道:“如今如何是好?”
沈三夫人与柳二夫人互看了一眼,又快速地别开眼,沈三夫人淡淡地道:“这事qíng处理起来也容易,将宵小之辈送官或者赶出琴家,琴笙既然头部受伤,自然是好好将养,一切外务便暂时jiāo由家族的长辈来处置,待他伤愈后再议。”
琴大老爷闻言,有些迟疑:“这……但三弟还在官场,二弟也从未接管过全盘的生意外务,只怕这一时半会间……。”
琴二老爷立刻又似一个胖球儿般弹跳了起来,对着琴大老爷笑眯眯地道:“大哥放心,我手下那家绣坊什么时候是不盈利的,生意上的事qíng都是通一脉,就百脉通,何况还有柳娘帮衬呢。”
柳二夫人也袅娜起身一福:“大伯放心,我自在家里做女儿的时候就跟着父亲走遍家中商号学盘账,哪里有不会的。”
琴大老爷还有些犹豫地看向琴笙,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咳。”一直没有说话的柳三老爷忽然轻咳了一声,他一身素蓝缎袍子,看着极为斯文。
他淡淡含笑道:“我在官场上也还算有些门路,这种时候,总要照看些自家生意的。”
柳三老爷此时官任知府,正是云州父母官,更是老胡的上司。
只是楚瑜平日穿着皂衣如少年,他眼里更从未留意过楚瑜这么个不起眼的存在,自然认不出楚瑜。
楚瑜虽认出了这位知府老爷,但知道了他是琴家人,更不会冒险妄动。
琴大老爷偷偷瞄了眼琴笙,见他还是沉默不语,一副庙里白玉观音不闻人间事的模样,便暗自忧心,莫非笙儿真的如二弟和三弟说的那样,痴傻了不成?
楚瑜一直在琴笙身后站着,看着眼前这一幕戏,心中不由满是讥诮。
真是有趣,原来名义上是为了将她这个‘贼’子驱逐出去,实际上是要夺权,看来这名满江南的琴家也躲不过这争权夺利的破戏码。
只是不知道,戏里的正主儿又会如何?
她垂下明丽的大眼,幸灾乐祸地盯着琴笙的后脑。
金姑姑那些人日日当她是贼,这会子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后院起火了,真是有趣得紧。
------题外话------
琴笙宝宝越来越萌,但我相信大家看出来他的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乖萌,而是冷萌。
还有一年最忙的年底又到了~圣诞节也要到了~单身狗和拖家带口猫们,你们咋过节滴~
☆、第八章bào力美学
但不管自己身边人怎么劝,琴大老爷都一直没有回答,只拿着眼睛使劲地瞅琴笙。
柳二夫人与自家老爷互看一眼,倒是也不着急,他们知道这琴家真做主的可不是这位琴大老爷,有些事还得琴笙做决定。
哪怕,他已经是个傻子。
虽然他们暗中打量了许久,还看不出来这琴笙到底是不是如他们探听到的消息一般真的‘傻’了。
柳二夫人瞥了眼沈三夫人,却见沈三夫人别开脸,只与琴三老爷两人静静坐着,泥塑的菩萨一般。
柳二夫人心里暗自恼火地冷哼一声——这种时候还要装清高么!
她迟疑了一会,还是款步走到琴笙面前,轻声恭敬地道:“琴笙,你好些了么?”
在外人眼里,公子琴笙,琴三爷是不食人间烟火一尊玉观音,是妙手天工绣中神,是玉骨冰心的琴中仙。
唯有他们这些琴家人知道,即使是她们这些所谓的长辈在他面前都不敢造次,琴家虽然是从琴大老爷的时候发家,但能走到今日,皆是琴笙一手所成,他是琴家不可违逆的存在。
这些年但凡和琴家,或者说和琴笙作对的人全都悄无声息地在人间失了踪影。
就算琴家人都没有人能靠近那明明温静如玉的琴家家主,那人是昆仑峰上雪,佛堂上寒玉观音像,便是多靠近一分都让人忍不住屏吸,不敢造次,说不清是敬还是畏。
柳二夫人更是深有体会,那人淡然幽雅的笑容下,却是无边静海深流,深不可测。
这些年她和夫君也不是没有试图越界cha手琴家的事,但每每才出手便发现自己安cha的人,暗中布置的关系网,所有试图染指的东西,全部在一夕之间全部消失,仿佛那些人,那些东西从来没有在世上存在过一般,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唯一留下的是琴笙偶然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分明平静淡漠,却让他们不寒而栗。
那种伸出手,却只能摸到虚无黑暗的恐惧,让他们最终再也不敢造次,安安分分地窝在自己的小绣坊里。
只是,人的心,岂能就被这么束缚?
她是湘南商场霸主出身的柳家女,怎能就此甘心?
如今,机会来了。
看着面前一脸淡漠的琴笙,柳二夫人咽了咽口水,琴家家主余威仍在,但那种对权力的yù望让她还是咬牙上前低低道:“琴……琴笙,琴三爷?”
太过安静的男人让她几乎不敢直呼其名,甚至低声下气。
却依旧没有人搭理她,柳二夫人的脸皮快撑不住了。
琴笙却忽然动了,他搁下手里的粉彩瓷杯,在柳二夫人等人期待又隐含畏惧的眼神下,他转身轻握住楚瑜的手,温声道:“小姑姑,我想喝酸牛rǔ。”
柳二夫人:“……。”
琴大老爷:“咳咳咳,大男人喝什么牛rǔ!”
其余众人:“……。”
……
楚瑜再次成为了众人的焦点,那些目光里的试探、防备、厌恶如此的熟悉,呆在这里这些日子,她早已习惯。
她对低头看了看琴笙琥珀色澄净明丽的眸子,忽然觉得这堂上一片污浊的空气里,这双眼睛倒是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她反手握住琴笙的手,笑眯眯地道:“嗯,姑姑也想喝酸rǔ。”
琴笙温然颔首:“嗯。”
这一次他没有加上太多让楚瑜吐血的定语,gān脆地起身牵住楚瑜离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直勾勾地盯着楚瑜握住琴笙的那只手,那些目光里全是震惊、错愕,甚至惊恐。
琴笙居然会主动去握住一个女人的手,而且……居然有人敢反握住琴笙的手!
所有琴家的人都知道琴笙有多珍视他的那双手——那双拨弄出百鸟来朝之音的琴神之手,那双绣出天机之绣的手!
曾经凡是被那玉骨手的美丽诱惑而生出冒念头的人,不多久全都因为各种‘意外’断臂削腕,只是从来没有人怀疑到那神仙般的人物身上。
但他们是琴家人,心中岂能没有数,只是从不敢往外说。
楚瑜将所有人的震惊目光收在眼底,心中慡极,对着众人恶劣地摇了摇手:“再会,诸位。”
就是这么个手势,瞬间惹怒了一直沉默着的沈三夫人,她梭然拍案而起,冷声道:“琴笙,琴三爷,你就这么抛下我们这些长辈,带着这个贱婢离开,你何时竟堕落到如此地步?”
沈三夫人心中也不是不惧琴笙的,但敢在琴笙面前摆脸,一来是她记得娘家侄女沈芝诺是怎么落到如今还躺在chuáng上吐血的地步的。
且不说亲疏有别,沈三夫人袒护沈芝诺,就是她那女先生的清高孤冷的xingqíng,也最看不得那些行魅惑之事的女子。
虽然她也不明白楚瑜这样姿容寻常,一身市井气息,不过生得有些灵动的女子哪里来的本事竟就能蛊惑住了目下无尘的琴笙。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在她心中更直接给楚瑜打上了狐狸jīng的标签。
二来,她也看出了琴笙的模样是有些不对劲,总要试探一番,没有比楚瑜更好的筏子了。
楚瑜自然不知道这个沈三夫人与沈芝诺的关系,只是沈三夫人的敌意与轻蔑如此清楚,她自然看得明白。
她挑了挑眉,大眼珠子里闪过不耐,她何曾招惹过他们,这些所谓的世家大族就这么喜欢随随便便地践踏别人么?
口口声声贱婢,贱婢的,那她就做个‘贱婢’好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青青的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