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妮的笑容古怪地僵在嘴角。
温热的血液忽然在她的身体中慢慢冷却停滞下来。
那是真正的停滞,宛若冰封,从身体尾端向上,连同心脏。
……
人鱼区深海一层。
白金色的发丝在水中缓缓流淌,荧光点点,片刻后一条碧绿的小鱼追逐着荧光而来,它浑身碧透晶莹,十分可爱。
然而再可爱也换不回捕食者的心疼,白金色发丝的主人犹如嬉戏般地捏住了它的鱼尾,小鱼猛然地挣扎起来却始终挣不开束缚。
待对方正要开始享受点心的时候,他忽然,打了个喷嚏。
碧色小鱼抓住这个空隙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
他皱了皱眉头,很不高兴。
嗯,按人类的古语说,是不是……有人在讲他的坏话?
第3章
艾妮忽然不说话了。
不,不仅仅是不说话了。
她忽然禁止了。
像是被外力硬生生地封停了,神qíng,动作,声息。
艾妮背对着劳伦,劳伦见艾妮很久没有说话,不由得有些奇怪,影影绰绰间,好像身边的空气都凝固下来了,又或者是心中莫名的恐惧作祟,劳伦嘴角抽搐了两下,有些颤抖地伸出手去拍了拍艾妮的肩膀。
随即,他的面目不断开始扭曲起来。
那是一股力,又像是一股凉气一样柔和yīn冷,从碰到艾妮的指尖开始传递过来,然后飞快地蔓延至全身,直抵心脏!
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股诡异的凉气已经游走遍他的全身,他体会到了艾妮的感受,却已经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仿佛被人用固体胶凝固在时间的fèng隙中,纵然五感还隐隐约约感受得到,可是身体却已经陷入混沌一般的沼泽之中,再随即而来的无边无际让人窒息的恐惧感,疼痛感,痉挛感,从身体的每一段,每一个角落包裹着他在沼泽之中。
裴言叹了一口气,从容利索地解开了手腕上的皮带,纤长的手指摩挲着唇边的血痕,白皙和红色缭绕混在一块。
幽长的深巷里,两具被停滞了时间的年轻躯体冷冷地站着,他们脸上的表qíng僵硬而古怪,透着了无生气的绝望。
“劳伦,我五岁的时候你给过我一块黑面包,所以这一拳就当做还那块面包了。”
“艾妮,不管你是不是真心,我的确在那个时候受到过一点慰藉,第三区的人总是缺爱不是吗,所以我们也两清了。”
他走到劳伦的面前,他没有兴趣在这种时候踢他们几脚解气,对于他来说没有意义,他反而替对方整理了一下歪掉的领结,即使劳伦看起来鼻青脸肿又凶恶。
他低声喃喃道:“我不会问你们为什么,也不想听你们跪下来向我忏悔,宽恕你们是神灵的事……我给了你们机会,从此我再也不愿宽恕你们,只能送你们去见神灵了。”
“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可能要一直在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下过了十年二十年的,当然,幸运的话,四年之后你们就会被宰掉的,毕竟你们现在大概比死亡更难受吧。”
“有知觉,有感官,所以你们可以亲自感受四肢逐渐退化僵硬,就好像僵尸一样?我听说的,毕竟我没有感受过。”
“呵,”他又笑了笑,“不用太害怕,至少你们还可以做个伴……不像我之前那样,太孤单了可不好受啊。”
何况是四年的孤寂。
躺在chuáng上那四年,够他从最青chūn的年纪枯萎凋谢了,哪怕他曾经对于生命没有那么热爱,也不代表别人可以随随便便剥夺它。
接着他从艾妮的手中拿过那把并没有子弹的枪,这把枪的作用从来就不是子弹,而是上面加的那些“料”。
“看,我给了你们机会了不是吗,只要你们不碰它。”
他垂着眸子站在那里,这么轻易地解决了这两个人也没有带给他多大的喜悦,反而让他觉得更加空dàngdàng的。
也许重新睁开双眼的那一瞬间,复仇的念头曾在他的脑海里根深蒂固,所以他才会顺着他们的计划,重来一次,可是随着计划的深入,他对于这两个人已经完完全全失去了兴趣,所以此刻他也不会觉得多痛快。
对付两滩烂泥有什么意思呢。
嘴角的刺痛提醒着他一切尚未结束,他要在天亮之前,在那该死的人造阳光升起之前把这两个人解决妥当了才行。
说起来……喂鱼,这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好思路。
他扬了扬眉头,即使知道他们根本不会回答,却还是认认真真地问道:“喂鱼怎么样,给你们一个痛快?”
如果艾妮和劳伦可以说话的话,想必他们也许更愿意喂鱼这个提议。
如果真的要在这样无边无际的苦痛中度过十年,二十年,怕是与地狱没什么区别了。
他深深地凝望着过去的好友和恋人,伸出手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
“再见了,我的‘朋友们’。”
他叹了口气,正要转身后脑勺却冷不丁被一个东西抵住,那东西的触感他今天感受了很多次,不会认错。
“哦,幸好我来了一趟,否则真是要出大乱子了。”
一个富含磁xing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裴言心中愕然,他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男人,即使是在这么安静的巷子里。
被枪膛抵在后脑勺的感觉可不好受,这种生死难凭的感觉让他皱起了眉头,几乎转瞬间他就想出了身后这人是谁,艾妮和劳伦的计划其实的确非常好,可是凭他们两个人社会底层的地位是不可能笃定他必定可以赢得黑卡,这其中必然有不为人知的手段,背后也必定有人在cao控着。
可惜他被这两个人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一时不察。
后颈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随即便是无知觉的黑暗。
……
头还昏昏涨涨的,有一种眩晕的呕吐感,裴言艰难的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黑蒙蒙的昏暗感,显然是被人戴了眼罩,他动了动四肢,感受到他正被五花大绑着跪在地上。
“去,摘了他的眼罩吧。”
还是那个低沉而熟悉的男声,接着便有人蛮横地摘下他的眼罩,他皱了皱眉,乍然间的明亮让他眼睛很难受。
等到他适应完光线后才看清坐在他面前那个好整以暇的男人。
意料之外,可又在qíng理之中。
裴言脸上没有什么表qíng,没有为未知的生死诚惶诚恐,也没有为了生命谄媚献好。
“前赌王……阿斯莫罗先生。”
阿斯莫罗还是之前赌桌上衣冠楚楚的模样,金玉烟斗不离手,他笑意盈盈,他输给了一个无名小辈,在赌徒界大失信仰,可是他一点都不着急,甚至好像这是他愿意见到的一样。
“你们东方人,是不是有句话叫做,嗯……我想想,哦对了,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呢。”
“是的,需要我称呼您为huáng雀先生吗?”
裴言挑了挑眉。
阿斯莫罗丝毫不在意他的冒犯,并示意周围的人要对裴言好言相待。
“别打他,刚才你们没看到吗,带着眼罩楚楚可怜的少年啊,我之前在赌台上怎么没看出来呢,你们知道吧,很多贵族老头都爱这口,想要小费的就别对他动手啊。”
周围的打手们猥琐而心照不宣地笑了几声,裴言厌恶的同时心中一沉,听这声音,人数的确不在少数。
裴言脑海里飞快地转过阿斯莫罗的动机,一个蝉联三界的赌王为什么要费尽心机来输给一个无名小卒,从此身败名裂呢?
几乎是灵光一闪,裴言失口道:“你给自己的赌局设了赔率?”
“啊,我们的……螳螂小先生很聪明,竟然这么快就猜到了,是的没错,赌王黑卡的奖金是九百九十九万,而黑市赌局的赔率让我赚了三个亿啊,哎,我也是没办法,谁叫我……”
阿斯莫罗说着眼里也闪过了一丝怨恨,但是他并不打算透露他的事qíng,话锋又转到了裴言的身上。
“好了,让我们回归正题,在处理你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把他们抬上来。”
劳伦和艾妮被抬了上来,他们的肢体是柔软的,只是神色愈发僵硬黯然,眼睛深处是无可触及的绝望神色。
“艾妮,哦,我的小甜心,本来这次她做得不错的,事成之后我原本打算分给她和她的qíng人一百万的,毕竟我有愧于她妈妈,哎,可怜的小艾妮,我还真的蛮喜欢她的,她长得真像她妈妈年轻时候……好了,回到正题,这位非常有能耐的裴小先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告诉我你用了什么方法呢?”
阿斯莫罗嘴里说着心疼艾妮的话,脸上却毫无心疼的表qíng,显然艾妮和艾伦也本来是他的弃子,或许他的确打算放艾妮一马,就像上辈子那样,至少他们一开始过得很不错,如果不是人鱼侵袭,也许他们可以靠着那笔财富过完一生。
但是现在,他们有了更大的作用。
这种让人不死不活的东西,对于阿斯莫罗这种大头来说,显然很有用。
裴言没有说话,但是他也在斟酌,毕竟他并不想死在这种地方。
“怎么,不肯说吗?”阿斯莫罗笑了笑,“我可以放你一马,只要你说出你的方法?”
裴言犹豫了片刻,道:“这是一种试剂。”
“新型试剂吗?是什么样的原理能让她们陷在这样半死半活的局面里呢,看起来,她们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裴言皱了皱眉:“我不知道,我在黑市买的。”
“黑市?哪里的黑市?”阿斯莫罗眼睛放出一道jīng光,“有没有解药呢,你可不要骗我啊,漂亮的小东西。”
裴言被他的形容词弄得很是恶心,但是他并不想被卖给那些贵族老头,劳伦和艾妮身上可不是什么新型试剂,他也知道阿斯莫罗不好糊弄,可是那其中的秘密有关于他的身世……
见裴言犹豫,阿斯莫罗显然心中不快,他上前挑起他的下巴:“宝贝,你不想去喂鱼吧?”
裴言思索了一会儿,歪头抬眼看他。
“可以的先生,在秘密和喂鱼之间,我选择喂鱼。”
阿斯莫罗沉下了脸色:“小子,我不是非要知道不可,你最好不要妄图挑战我的耐心,我大可以在黑市上一家一家找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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