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楚定江这下场,早年的一番谋划就如同个笑话一样,就忽然想知道他是否悔恨过,“你后悔吗?”
楚定江不语,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那些追求、理想,在现今的人看来实在太过天真,没有能够理解,他若说不后悔。旁人恐怕也只当他是死鸭子嘴硬,莫不如不说。
华容简见他不回答,也不曾轻率的下结论,“抛弃家世身份变成一个见不得光的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值得吗?”
楚定江倒真觉得华容简与自己有着宿命的联系了,每一句话都直cha心窝。
只不过华容简还是低估了楚定江的承受能力,于他来说,就算天崩了也不过一笑置之。
“值不值得。是我的人生。”
楚定江清清淡淡的一语,却让华容简恨不能咬碎牙,他迄今最恨的就是自己的人生被旁人安排了,他甚至连个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他曾经问安久。这样想会不会显得很矫qíng,明明是很好的日子,举国上下没有几个能比他更富贵更逍遥,一朝得知旧时恩怨竟开始嫌弃这日子起来!若能较jiāo换。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愿意与他换一换。
可是华容简是个重qíng之人,有人愿意牺牲一个姨娘换来尊贵地位,他不愿意。有人宁愿不要一个知心朋友换一辈子逍遥,他不愿意。
“尔不若妇人。”楚定江不难想到他如今的纠结。
华容简蹙眉,没有忙着发火,“愿闻其详。”
“你可知楼氏?”楚定江问。
华容简一顿,“知道。”
“楼氏因辽人之故几乎满门尽灭,楼氏二娘立誓报仇。”楚定江握着安久的手,将楼明月的事qíng言简意赅的说了,“他与莫神医乃是青梅竹马,感qíng深厚非比寻常,世间不得双全法,她便能狠心与莫思归划清关系。且不论她的选择对或不对,至少行事果断利落,你却连做个选择都难,岂非差她远矣?倘若来找我寻仇,或许我会更看得起你。”
这世界上总有这么一种人,不想得罪任何人,只想把一切做的圆满,若一个普通人是这种xing子,再有几分处事手段,累死累活顶多便能赚些和气的好名声,不可能再大的作为了。
楚定江有华容简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手握全族命运,杀伐果断。
“你这样的的xing子,错过阿久一点也不奇怪。”楚定江知道早在自己认识安久之前,华容简和她就已经熟识了,也知道华容简嚷嚷过要娶安久,不过鉴于他这种xing格,楚定江从来都不曾把他列为竞争对手。在楚定江看来,华容简的竞争力甚至不如顾惊鸿和魏予之。
不得不说,还是男人最了解男人,楚定江就没有在华容简身上嗅出他对安久势在必得的味道。不说顾惊鸿那个早已死去的人,单说魏予之此人,表面上看上去温温和和一副不与人争的做派,可是骨子里有一种坚持,楚定江没有漏下他与安久每一次jiāo锋,所以知道这个男人是真的把安久放进心里了。
华容简最早对安久的兴趣,但他效率有点低,一则两人之间除了男女之qíng之外,更多的是朋友qíng谊;再则他从小生活的环境很正常,潜意识里对女杀手的身份有种种顾虑。
华纨绔看似放dàng不羁,其实内心束缚颇多。
“是呵。”华容简轻笑。
楚定江闻言认真看了他一眼,发觉他的气质有很大变化,早不见了阳光小少年的模样,“看来你最近想了不少事。”
是想通了?还是钻了牛角尖?
楚定江这个生在乱世的人完全不能够理解平庸二字,他觉得人就是要有热血和追求梦想的动力才行,所以不管华容简如何变化,他都觉得是件好事。
男人总要有点xing子才行。
想到这个,楚定江微微一怔,说起来华容简变成什么样于自己何gān?
“阿久,等你醒来再陪我打一架吧。”华容简伸手去触摸安久的脸庞。
然而,距离还有一指远便被楚定江抓住手腕。
气氛霎时间有些僵硬。
往日里楚定江觉得华容简不具备威胁xing,今时却是不同。(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章 眷恋与无qíng
楚定江的功力远胜华容简,但他不愿占这个便宜,而华容简自知不敌,索xing亦不曾用内力,两人纯靠力气僵持着。
腕上剧烈的疼痛令华容简额上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而楚定江仍旧一派云淡风轻,“我曾想鱼与熊掌兼得,如今已弃了鱼,谁若敢动我的熊掌,先杀了我再说。”
“是吗?”华容简额上青筋bào起,语气一如往日般轻佻,“让我放弃,不如你先杀了我?”
“我不杀你。”楚定江手臂轻轻一挥,用内力把他震开半丈远,“若这辈子我不幸早逝,也必定不是死在你的手里,你太弱了。”
华容简无论是从心计还是武力,都与楚定江不在一个层次上,哪怕他还在迅速的成长,也抵不上两世为人的楚定江。
“感qíng这种事,可说不准。”华容简笑笑,这段时间他多半用来思考人生,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容易被激怒。
楚定江心中并不像嘴上说的这样轻视,或许华容简各个方面都不如自己,但有两样东西自己再也找不回了。
——年轻,热血。
因为年轻,没有经历的太多磨砺,所以拥有充沛的感qíng,爱恨都鲜艳明烈。
那样的感qíng才足够吸引人,相比较之下,他能给的感qíng平淡又充满沧桑,他的爱永远不会冲动失去láng,实在没有什么jīng彩之处。
“阿久,你会喜欢这样的感qíng么。”楚定江问她。
安久无法回答。
于是楚大叔一个人坐在窗前患得患失。
待回过神来,楚定江不禁莞尔,原来每一个陷入爱恋中的人都会变得神神叨叨。
这等事qíng多想无益,有时间还不如想想能够为安久做些什么。
如今所有的下属都被他散尽,只余下几个死忠。楚定江不想坐以待毙,于是等到梅嫣然来看安久时,便出去令人寻些有助jīng神力的事物。譬如天书残卷和那些玉匣子。
在楚定江的授意之下,朱翩跹开始购入此类东西。
然而好物可遇不可求,花巨额钱财得来的东西作用却并不是很大,好在楼小舞贡献了一件冰魄枕。
此物可使凝聚jīng神力,楼氏世代聚居的山上有这些东西,所以楼氏的女人无一例外的冰雪聪明且xingqíng坚毅,对滋养jīng神力颇有好处。
安久枕着冰魄枕,梅久每天都来拉着她说话,然而她的身子依旧日渐消瘦,原本鼓鼓的两颊开始凹陷。
楚定江的神qíng一直十分平静的看着。鬓边竟却染上了丝丝白霜。
梅久觉得,他有时候就像是矗立旷野里的石碑,年年月月,被上风霜,显得格外苍凉寂寥,然而他又是那般遥远而坚毅,让人觉得无法安慰,只能眼睁睁瞧着他平添沧桑。
楚定江浑然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只做自己所有力所能及的事qíng。
他原是不想与华氏再有丝毫瓜葛。而如今华氏提供的东西和华容简私下送来的东西都被他摆在了安久周身,只要能够起到一丝作用,就算再怨恨华氏也不能够拒绝。
这份眷恋至深,他回头细想。竟不知qíng从何处而起。
沉思之中,楚定江听见梅嫣然的脚步声渐近。
“梅氏来人了,你见不见?”梅嫣然道。
“梅氏。”楚定江想起来梅氏还没有灭绝,余下了梅政景带着几个小辈窝在京城里头。许久没有动静,像是消失似的,“新皇登基。他们又活泛起来了。”
“新皇帝很需要力量。”梅嫣然道。
内政千疮百孔,外面qiáng敌环饲,接手这么一个烂摊子,没有力量当然不行,赵镬急需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凋零而有经验的梅氏和楼氏无疑是不错的选择,至少在短时间内可供驱使,而他们的力量亦不会脱离掌控。
“梅氏来见我还是见安久?”楚定江问。
梅嫣然盯着他鬓边的白发,道,“你。”
楚定江沉默片刻,“告诉他们,想从我这里拿走任何东西都要付出巨大代价,同时必须有说服我的理由,否则不必làng费时间。”
这种语气丝毫没有令梅嫣然不悦,她有时候也很好奇,明明楚定江比她小很多岁,为什么每每以一个长者的姿态说话却丝毫没有违和感?而她与楚定江对话时,甚至会忘记对方的年龄。
梅嫣然很快收回思绪,“我想梅六很清楚。”
她早年离家,不是十分了解梅政景,但她知道自己这个堂弟很聪明也很识时务。
“那就领他们进来吧。”楚定江道。
梅嫣然应了一声,出去带人过来。
这个院子是在华府范围之内,但有个偏门直通外面,华府家大业大,规矩也大,梅嫣然不愿意从华府大门直接出入,便将这偏门当做了自家正门。
不多时,院子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梅嫣然怕影响安久,便把梅氏来的几个人带到了偏屋。
等梅嫣然过来照看安久,他才起身过去。
梅政景坐在偏厅里垂眸思索,察觉屋内光线忽然一暗,抬起头来便瞧见一名身形高大、满面虬髯的男人走了进来,脚下轻的不带起一粒尘埃,然而看上去却沉稳无比,一双眼眸jīng光内敛,虽刻意敛了气息,但依旧让人觉得极有压迫感。
“晚辈梅政景,见过前辈。”梅政景起身施礼。
身后梅亭竹和梅亭瑗亦跟着行礼。
梅嫣然没有对他们说过楚定江的年龄。
“坐。”楚定江坐上主座,没有一点寒暄,直奔主题,“寻我何事?”
“晚辈知道前辈在控鹤军中威望甚高,圣上能够登上龙座,前辈功不可没,梅氏如今决心复起,却不再愿意做暗杀之事。”梅政景见他说的直接,也没有绕弯子。“想请教前辈,是否知道《控鹤密谱》放在何处。”
《控鹤密谱》里面记载暗卫的有关信息,以及通过途径控制暗卫的办法,新皇帝是发动政变才能够登基,没有先帝传承,必定不知道《控鹤秘谱》的下落,他们要赶在皇帝找到密谱之前把东西销毁,如此梅氏才不会陷入被动,重蹈覆辙,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密谱》是紧要之物。肯定藏的掩饰,可是再严实总有被找到的那一天,对于梅氏来说始终是个威胁。
梅氏的请求楚定江预料之中,反倒是梅政景一口一个前辈令他想起了安久说过的话,她说他和华容简明明差不多大,看起来却像是华容简的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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