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没有去为启长老报仇,是因知道启长老最想要他在医道上有所成就,而非làng费时间去做别的事qíng。
可是明月,你想要我做些什么呢?
原来没有其他可做的时候。心中的仇恨不报竟是那么难受,可是报了仇也没发现有多么痛快。
耶律竞烈谋反失败的时候就吃了败血之毒,这些毒药不仅破坏了原有的药xing。还残留在血中。
不过耶律竞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毒是需要经年才能盘踞在心。
也就是说耶律竞烈的心血还不至于杀死耶律权苍,莫思归伸手帮他阖上眼睛,轻声道,“不过你不需担心,我专门过来,就是为了找补找补。”
这一次他十几个医者看着取血,虽然下毒的机会比较少,但这种事qíng,只要他想就没有什么做不到。
来到辽国的时候,莫思归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坚持说是耶律竞烈bī死了楼明月,帮忙医病可以,但事后要把耶律竞烈jiāo给他处置。
那些人果然以为他误认了幕后指使。
莫思归能成功,是因为耶律权苍在未服药之前就已经昏迷了,他jīng明一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到头来连生死都拿捏在身边那些蠢货的手里。
怎么争,都争不过命。
结局无法选择,过程握在每个人的手中,说到底,他还是悔。哪怕仇人再死一万次,也驱不散心头一点点痛。
“长老,你说莫负qíng之一字,我原以为是很简单的事qíng。”
他所认识的人里,也只有安久一个人不负这个字吧,可那人恐怕连什么是qíng都不知道。
莫思归重新躺回去,甩开折扇,遮住脸。
十一月。
汴京已是一片银装素裹。
身着一袭暗蓝华服的女子撑伞从宫里出来,作为大宋唯一的女将,即便官阶只有五品,她仍旧是最耀眼的一个。
当今皇帝是个极有魄力的人,他想培养一个可以抗衡凌子岳的人,可华容添毕竟是个文臣,武将那边也要能够控制的人,只不过在人选上面又有诸多顾忌,直到梅十四在河北大营一战上脱颖而出。
召回正在养伤的梅十四,皇帝一见之下立刻认出这是楚定江的夫人,武功高qiáng,不输须眉,而她那场在爆炸中已经忘却前尘往事。
他暗中调查,确定楚定江已在辽国数百高手围困之下丧生。皇帝可惜之余,又暗暗窃喜,只有楚定江那样可怕的谋士死了,他才敢放心用梅十四。一个女子,势单力薄,只要好好控制,就算将来手握重兵也有太多太多的理由能够收回。
于是皇帝便想法设法的抬举她,将她调回汴京在兵马司任要职,打算待她伤养好之后再放出去历练一番……
朝中很多人猜不到皇帝的心思,以为这样出色的容貌,最终还是会成为宫里的贵人之一。
而安久自己很清楚,前途虽然艰险,但是不可限量。
可是她觉得自己丢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据楼小舞说。当时她见一名鬼骑准备放爆弩,当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于是她便捡起地上散落的爆弩之箭cha进弩膛里堵住箭镞,致使两支箭相撞,当场爆炸。
安久以神鬼莫测的速度救了楼小舞,却也被爆炸震成重伤,醒来以后就忘记前尘往事。
修养这几个月以来,偶尔依稀有些片段冒出来,记忆最深刻的是一个生着凤眼的女子在战火里癫狂的笑,似乎在说一些什么。但无论她怎样用力回想,都想不起来当时这个女人说过什么话。
安久揣测,这应该是爆炸之前发生的一件令她印象深刻的事qíng。
大雪纷纷泱泱。
安久独自站了许久,一辆马车停到她的面前。
华容简从车里探出头来,“阿久,吃饭去?”
安久瞧着他的眉目,有些出神。
“喂!”华容简探出半个身子,屈指弹了她脑门一下。
这个动作如此熟悉,似乎勾动了回忆!安久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身子晃了晃,竟是仰面直直摔在雪地里,伞被风chuī出很远。
她睁大眼睛看着漫天飞舞的大雪,一动不动。努力想要抓住脑海里一闪而过的记忆。
“喂!喂!阿久!十四!”华容简跑下车焦急喊道。
安久回过神来,怒道,“喊什么喊!我想事qíng!”
华容简松了口气,跌坐在她旁边。呼吸间吐出一朵朵雾花,“有这么想事qíng的吗?吓了老子一跳。”
安久爬起来,抄手径直前行。
华容简令马夫取了伞来。帮她撑在头顶。
两人走了一段路,安久道,“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华容简叹了口气,把伞塞进她手中,“早些回去,你现在是大人物,很多人打你主意。”
“恩。”她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街上一片白茫茫,临近傍晚,没有多少行人。
华容简望着她孤身一人走在御街上,面上笑容渐渐敛去,“阿久,原来即使你已经不记得他,仍旧没有人可以取而代之。”
御街两旁都是房舍,街上的风很小,鹅毛的雪片徐徐飘落,悠然自得一般。
天色有些擦黑,街上的店铺门口挂起了红灯笼,照得天地间一片暖橘。
她是女将,化境高手,是这大宋朝最qiáng的女人,然而这世上恐怕没有知道她现在满目茫然,孤独无依。
放眼望去,这御街竟如此长,一个人何时才能走到尽头?
安久漫无目的的转悠着,走到潘楼街口的时候忽然发觉有一股熟悉的jīng神力隐约浮现。
她循着那一线牵引慢慢循过去。
从聚宝斋旁边的巷口向里面深入,转了好几圈,才发现一个卖馄饨的小摊。
摊主是个高大的男人,高大到弯身看锅里的馄饨都显得有些费力气。他身着一袭藏蓝色衣袍,须发整齐,刀刻一样的脸部线条,眉目俊朗,看起来并不像是为了几枚小钱在雪天还要出来摆摊的人。
腾腾热气扑在他脸上,他仿佛发现有人前来,自然而然的抬头冲她温然一笑,用沉厚的声音问,“姑娘吃馄饨吗?”
看着这张似熟悉又似陌生的容颜,安久不知怎地,喉头哽的有些发疼,慢慢走过去,在桌旁坐下。
他什么都没有说,盛了一碗热腾腾的的馄饨放在她面前,转身要走的时候,安久一把抓住他的衣角。
“大叔,我……”
男人身子一僵,回过身来,沉沉的黑眸中若有星子闪耀,动容的看着她。
安久眼眶发红,“你真像我娘。”
这个熊孩子!
楚定江自问是个脾气很好且很能忍的人,这一刻仍忍不住想抓住她的衣领丢出巷子口。他从她找到人生目标开始就为她谋划,想方设法促成凌子岳做三路军统帅,改变朝堂格局,又设局让她在营救河北大营立下军功,还特别调动秘藏已久的势力去相助,最后煞费苦心的诈死以便皇帝能够放心用她。
如果不出意外,她从此便走上他铺设好的光明大道!而他,就算一辈子隐姓埋名也无所谓。
就算用了莫思归破解催长功力的药,解决那些伪高手,那他也是九死一生。
结果她倒好,援军才晚到了那么一小会,她就将自己陷于险境。
楚定江身负重伤,又为使诈死显得bī真,忍住一个多月不给她传消息,这一个多月他心中十分忧心她着急之下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最后一打听,敢qíng他老人家自作多qíng了一把,某人身负重伤早将一切都忘记脑勺后面去了!
他这样拼了老命的算计,这熊孩子现在吃着馄饨叫着娘算怎么一会事?他到底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不过……
楚定江看着她眼睛鼻头都红红的样子,只能把一腔纷乱的qíng绪化作一声叹息,伸手揉揉她的发。
尽管她不记得他是谁,但还有依恋他的本能,她把他们的关系刻入骨子里,还有什么好挑剔呢?
安久被热气熏得鼻子发酸,这温暖太熟悉也太让她留恋,于是不禁抱着一丝希冀问道,“这位大叔,你是不是有失散多年的女儿?”
楚定江刚刚安抚好自己,登时又被人敲了一个闷棍。
他把抹布往桌上一丢,大马金刀的坐在她对面,暖融融的火光映着两人的面容,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叔没有失散多年的女儿,叔失散了一个为我生女儿的人。”
雪在棚子周围静静坠落,碗中热气袅袅。
安久脸颊发烫,垂头搅动一会儿馄饨,小声道,“我是不是应该生气?可是我被你调戏的实在高兴……”
说罢抬头疑惑的看向楚定江。
四目相对,须臾,楚定江忽然探身吻上她的唇。
刹那深巷中自成天地,雪漫了时光。(未完待续……)
PS:一生爱,一瓢饮,也是疏狂也任真。这句是化自huáng文择的一句词。想想这位是现代人,引用其诗词应当注明。
全词如下:
拂长剑,寄白云,一生一爱,一瓢饮
舞秋月,佾江风,也是疏狂,也任真
挥剑问路,路崎岖,依云寄qíng,qíng沉浮
回首一生,终是乱,提酒卧醉,忘烦忧
秋分皎月,相思起,江风弦歌,舞涟漪
也曾豪气,贯九宵,也曾无为任逍遥
番外 她的模样
广华宫琉璃宫灯被夜风摇动,雪中落下浅浅长长的影子。
暖阁里,年轻的皇帝一袭华服躺靠在围chuáng上,由太监侍奉饮了醒酒汤。
“副指挥使急着回去?”皇帝搁下茶盏,目光淡淡的看着安久。
方才在大宴方罢,就见她步履匆匆的往外走,皇帝早就查清楚梅氏一族都搬到关外,如今汴京并没有一个家人。
安久耷拉着眼皮,“臣不习惯这种场合。”
“其实,早年朕曾见过指挥使的夫君。”皇帝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她。
安久不擅撒谎,却可以不露丝毫qíng绪,她不打算làng费时间兜圈子,“圣上既敢用臣,可见是有魄力的明君,大宋风雨飘摇的时候有如此魄力,怎么现在安定下来却越发胆小?您大可放心,不是每个人都惦记您屁。股下面位置。”
“放肆!”皇帝身边的太监尖着嗓子呵斥。
皇帝反倒笑了,“你说的对。但朕不得不弄明白,你一介女子,为何甘出仕为朕傀儡?”
“我以前也是傀儡,只不过不喜欢呆在黑暗里,想晒太阳。”安久抬眸,直直迎上皇帝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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