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落了几个豆大的雨点,随后雨点越来越密集,瓢泼的大雨倾泻而下。瞬间把衣物浸湿。
郊野寒冷。梅久被冻醒过来,发现目光颠簸,“这是在哪里?”
安久没有任何qíng绪,“没长眼吗。”
梅久有些委屈,现在雨帘密密,两丈之外看不见东西,只能知道这是荒郊野外啊!
雨水从脸上滑落。有些影响视线,梅久抬手去擦。
两个意识突然间的冲撞使得身形不稳,再加上一只手被梅久控制脱离马缰,安久整个身子向左倾斜,在她为了压制梅久意识的迟钝的一瞬间,猛然被甩下!
马匹在急速的奔跑中。她的身体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重重砸到一根碗口大的树gān上,一声闷响如同炸雷般响在脑海。
安久觉得自己魂魄几乎脱离身体,紧着着浑身失去知觉。
梅久昏了过去,安久却还醒着,一口血喷了出来。
“吁——”黑衣女心头一跳,勒马回头。
“十四娘!”她跃下马,冲到安久身旁仔细检查。“糟了!”
她连忙解开外衣遮盖在安久身上。放了一支信号。
尖锐的响声撕裂雨夜,在上空炸开一声巨响。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一人一骑从雨幕中疾驰而来,一个男声传来,“出了何事?”
安久听见黑衣女道,“十四娘落马撞到树上,确定脏腑受伤,但无法确定是否伤到椎骨,我不敢移动她。”
来人走到她身边,冰冷的指头按住她的手腕。
片刻,问她,“还能动吗?”
安久缓了缓,qiáng撑着坐起来,啐出一口血,哑声道,“椎骨没断。”
那人怔愣一下,“你撑一会儿,我驾车送你去启长老那里。”
“嗯。”安久闭上眼睛。
黑衣人看见她脸色惨白,却不露半点痛苦的神色,沉默两息,转身离开。
身边窸窣,安久微微睁眼,看见黑衣女在她身旁蹲下,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使的她不再需要戒备,沉沉睡过去。
如果说,安久有什么梦想,以前是买个农庄,现在是杀了梅久。她作为一个杀手,受过比这次更严重很多倍的伤,但从来没有一次这么窝囊!
梅久一次又一次的刷新智商下线,是可忍孰不可忍!
安久确定这是上天对她杀人无数的惩罚。
在哗啦啦的声音中,安久的鲜血与雨水混在一起,在暗夜里,汇聚成汩汩细流。
雨断断续续的下了好三天,气温骤降,已经有了初冬的味道。
接受暗学考验的人回来第二日,梅府该知道结果的人都已经得到消息:梅亭竹和梅亭君打的两败俱伤,梅亭瑗被埋伏的暗影抓伤右臂,只有梅亭chūn全身而退,然而,四个人无一得到匕首。唯一个一个最不被看好的梅十四居然意外得到了匕首。
这是一个多么令智长老深感欣慰的消息!可是,就是这么一个能人,居然骑马返回的时候被摔下来,昏迷到现在尚未醒来!
得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结果,几位长老认为梅氏前途堪忧。
……
玉微居中灯火阑珊。
梅久感觉自己睡了很长一觉,醒来时,口舌gān的厉害。
“啊!”她想要坐起来,谁知一动,痛得她的脸皱成一团。
“娘子醒了!”遥夜惊喜的拨开帐幔,“娘子莫动,要做什么奴婢帮您。”
“水。”梅久嗓子gān涩,区区一个字便觉得疼的厉害。
遥夜倒了杯水,用小勺一点一点喂她,“娘子舒服点了吧?”
“嗯,好多了。”梅久道。
遥夜拧了帕子帮她擦脸,叹道,“娘子怎么会从马上摔下来呢!”
梅久想起当时的qíng况,歉意顿生,她醒过来的瞬间有些发懵,只觉得视线摇晃,并未想到是正在骑马……
“安久。”梅久在心里轻唤。
没有人回答,她想,安久一定很生气吧。
“娘子?”遥夜见她没有反应,被吓了一跳。
“我没事。”梅久心不在焉的道。
“那就好。”遥夜帮她掖了掖被角,“嫣娘子守了您两日两夜,好不容易才被智长老劝回去休息,奴婢令人去告诉嫣娘子一声。”
提到梅嫣然,梅久才从自怨自艾中回过神来,“母亲还好吧?”
怎么会好?梅久就是梅嫣然的命根子,这一回足足昏迷了三日,梅嫣然提心吊胆了三日,恨不能亲身相替。
“都是我不好。”梅久喃喃道。
遥夜安慰她道,“娘子别这样说,天底下哪有母亲不心疼女儿?您入暗学是没法子的事,嫣娘子不能阻止,心里正难受,您在外要仔细照顾自己,好好练功,这样才能让嫣娘子放心些。”
梅久僵住。
她一直觉得顺从就是对母亲的尊敬和孝顺,她习惯了母亲的保护,却从未想过自己做些什么。
遥夜见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不再多言,“奴婢去给娘子准备晚膳,帐外有侍婢侯遣,娘子有事吱一声便是。”
“好。”梅久喃喃道。
她想了很久,心中豁然开朗。然而当她静下心时才发觉自己身体里有细微的不同——自从发现安久存在之后的那种心脏沉重感消失了!
那安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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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议亲
梅久有些慌,“安久,安久。”
依旧没有回应。
梅久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因着之前摔伤,轻轻一按便疼痛难忍,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安久才……消失了?
这个想法扰得她心慌意乱。
安久只是一个魂魄,本来就不属于她,她甚至对安久的存在很恐惧。
刚开始安久出言恐吓,她差点吓破胆,后来慢慢发现那家伙句句带刺,听着刺耳,心里反倒觉得此人是真xingqíng,渐渐不再害怕。然而,从何时开始她对安久产生了依赖感?
此时安久不在了,她像是丢了一根主心骨。
想着,梅久眼泪便再也止不住。她自小生活在一方小院里,极少出门,能够接触的人不多,所以看重身边的每一个人,突然间有个人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了无痕迹,就像从未存在过,这种感觉如同心中撑天的柱子崩塌了一根。
她哭泣牵动伤处,疼得她浑身麻木,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安久无语。
她受到重创,感觉到空前的虚弱,现在暂时无法用意识控制梅久的身体,再则此时恨不能千刀万剐了梅久,根本不想理会这个白痴。
可梅久的眼泪还是将安久一腔怒火浇熄,她很鄙视自己,梅久的眼泪有多廉价?受个惊吓都能哭的死去活来!
冷静下来之后,安久才想到,为什么同一具身体,受伤之后她的魂魄受创严重,而梅久哭的这么带劲,显然是没有多大影响。
什么原因呢?
夜已深,安久想着这个问题竟是不知不觉睡去。
她没有想到,自己这一觉竟然睡了四十几天!
梅久因重伤在chuáng,没有参加族学月末考试,梅亭瑗以因右手受伤告假。
当时在乱葬岗中,梅亭瑗遭遇危险。她的兄长、姐姐却为得到匕首弃她不顾。缠斗的死去活来,她如今正处于伤心中,也没有jīng神找茬儿,倒是教梅久安宁了许多日。
时已入冬,梅花里落雪皑皑,十里红梅灼灼,迎来了一年中最热闹的季节。
汴京城中的达官贵人蜂拥而至。踏雪赏梅,吟诗作对,死气沉沉的梅花里像是突然焕发了新生。
玉微居的书房中烧了暖炉,梅久握着笔,俯身案前细细勾勒一幅仕女红梅图。
待她搁了笔,遥夜道。“娘子比六郎画的还要好!”
画上,一丛繁茂的梅花掩映,廊下一名着裘衣的女子仰头观花,那女子并非是仕女图惯有的柳叶黛眉的柔美形象,尽管亦是穿着贵族女子服侍,眉宇间因赏花而显得平和,但一打眼看上去便觉英姿飒慡。
遥夜问道,“娘子画的这是谁?”
梅久端详了许久。才道。“心中之人。”
遥夜诧异的愣了一下,旋即掩嘴笑道。“娘子心里想的竟然不是位郎君呢!”
梅久微微笑着,提笔在空白处落词:未解忆长安。
安久随着她的目光盯着那画中人许久,又见这句诗词,鄙夷道,“吃饱了撑的。”
梅久正在落款,闻声手一顿,一点墨落在“安”字之后,殷开一朵墨花,眼泪突然涌出。
“娘子?”遥夜忙喊她,却又见她笑着哭,稍稍放下心,疑惑道,“娘子怎么了?”
“只是……忽而有感。”梅久掏出帕子拭泪。
梅久在心里问道,“你回来了?”
“你说呢。”安久对她每次开场白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没有任何耐心。
梅久有种失而复得的欢喜,毫不在意她话里的讽刺。
心里踏实的感觉又切切实实存在,梅久捂着心口,心qíng极好。
遥夜虽然觉得很莫名,但梅久已经愁容满面很多天,不管怎么样能开心总是好事qíng。
“娘子。”门外有侍婢道,“三夫人派人来传话,说是华氏有人来赏花,会在梅花里小住几日,请娘子暂时莫要往大梅园走动。”
“知道了。”梅久道。
遥夜开门,见人已经离开,不禁道,“娘子除了去族学,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何特地派人来嘱咐,定是有原因。”
梅久道,“三夫人是大妇,例行公事的告知一声不奇怪吧。”
“奴婢去打听一下吧。”遥夜劝道,“三夫人大事jīng明小事糊涂,且咱们府上对哥儿、娘子管束不严,若是寻常,她才不会把这等小事放在心上。”
梅久想想也是,自她到梅府以来,除了族学,还从未听说家里过什么规矩,“那你去吧,仔细别教人寻出什么不是。”
“奴婢明白。”遥夜喊了两个侍婢在门外侯遣,便出了玉微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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