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谋_袖唐【完结+番外】(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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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想无益,等再见面时你当面问问他,我观宋子是个洒脱之人,应不会计较。”吕德成道。

  司马怀义颌首,与吕德成进了酒馆。

  外面天色渐渐yīn沉下来,待到傍晚时分,竟是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咸阳宫的角楼上,一只小炉,一壶热酒,屋内没有侍女寺人,只赢驷与宋初一两人亲自煮酒闲话。

  宋初一眯着眼睛往外看了看,“居然下雪了。”

  赢驷把盏,略瞟了一眼,道,“往年这个时候早就鹅毛大雪了,今年才是初雪。”

  宋初一发现,赢驷说话是分场合分人的。他寻常时候惜字如金,每每私下与人闲话,难免让人有种天上掉金子的惊喜之感。

  “看不见时心里清明,看得见时能赏心悦目!”宋初一感叹道。之前眼睛复明的时候是惊喜,现在看见赢驷这张脸,才发自内心的觉得——能看见真好!

  赢驷轻笑两声,“宋子的心总是这般豁达。”

  “君上谬赞。”宋初一心道,总是豁达不是心宽而是傻,她自问该计较的时候可是一点也没漏下。不过,赢驷难得开口夸人,她也就笑纳了。

  雪渐大,两人静静赏雪对饮。

  一爵饮罢,赢驷搁下酒爵,道,“大军不日凯旋,就要论功封赏,届时怕是不能予你重位。”

  宋初一早在卫国第一次当众说出《灭国论》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这一步了,今时今日听见赢驷亲口说出来,事qíng眼看正是顺着她的事先铺设的方向发展,她心,并无任何不平。

  “这也是大势所需,况且于我个人来说亦是好事。”宋初一道。

  “宋子深明大义,我敬你一爵!”赢驷双手举起酒爵。

  宋初一忙端起酒樽,“臣不敢当,这一爵酒,还是由臣敬君上吧。”

  “善。”赢驷不耐与她争执这些礼节,仰头饮尽。

  “还有一事。”饮罢,赢驷又道,“赢玺公主已是适婚年龄,秦国不乏青年俊才,我几番思量,觉得都尉墨不错,巴蜀每每传来消息,都有他英勇战绩,尤其是在巴国的几次战……”

  “咳咳咳咳!”宋初一被酒水呛到,咳的面红耳赤,正把她异样的深qíng掩了过去。

  赢驷立刻唤人进来端茶送水。

  等她咳完这一阵,平息了好一会,赢驷才接着道,“你觉得如何?”

  “咳,倘若两厢qíng愿,倒也不失为一桩好婚。”宋初一缓缓道。

  赢驷道,“听闻你与他是生死之jiāo,可知他在家乡是否有婚配或婚约?”

  宋初一暗自警惕起来,赵倚楼是赵国公子,这么显眼的一个位置,有什么事赢驷打听不到的,非要来询问她?

  她斟酌一下,答道,“臣与他相识不过两年,也是后来才知他竟是赵国公子,婚配之事并未谈及。君上若是有意,不如待他回来后,臣先探探?”

  赢驷抿了一口酒,道,“善。”

  暮色朦胧,大雪飘扬。

  宋初一回到府里的时候,樗里疾早已经等在书房里了。

  屋内烧了火炉,宋初一拂去身上雪花,搓了搓手,张口便问道,“大哥会卜卦吗?”

  樗里疾问道,“怎么,遇上什么难事?”

  宋初一往坐榻上一歪,手指敲着几面,思量了半晌,才道,“我最近诸事不顺,尤其是……这么说吧,倘若大哥你看上一个美人,打算娶回家做婆娘,但是君上正打算把她收进后宫,君上不知道你的心思,而你又不能明说,咋办?”

  樗里疾略略理顺了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揶揄道,“怀瑾看上的美人,可是公子倚楼?”

  宋初一抄手,沉吟道,“嗯……又看又上手的就只有他一个。”

  樗里疾轻咳一声,默默从兜里掏出一块小小的guī甲丢在火炉里,“上了岁数的guī甲卜卦才越细,看你着急,就先用这块将就着大概看看吧。”

  第247章

  guī壳在火中发出轻微的哔啪声,樗里疾用火棍将壳取出。

  从上古时期,人们便会用guī壳身上的裂纹来问卜凶吉,这是巫常用的一种占卜术,极为神秘玄妙。

  樗里疾闭眼颂了一段咒文,然后将guī壳放在迎光处仔细观看。

  “这卦象……”樗里疾皱起眉头,“大凶大吉并存,不知是遇难呈祥,还是……”

  他将guī壳用帕子包起来,对宋初一道,“这guī壳年份太小,看不出细节,今日已经问卜一次,再卜不准,待我回府,子时之后用百年guī背再卜一次。”

  “竟要动用百年guī背?”宋初一吃惊道。她不会这种卜术,但了解,问卜出征凶吉也不过是用几十年的guī背,只有在君主祭祀上天、祖先之时,问卜国家运势才会用到百年guī背。

  樗里疾笑着解释道,“卦象显示大凶,我心中不安,我在东海游学时恰得了几面百年guī背,索xing卜个仔细。”

  “万万不可!”宋初一决然拒绝,看着樗里疾,严肃道,“卜个人生死,十年guī背即可,况我道家信奉道法自然,我请大哥帮忙问卜,也不过是求个底,并非要知道多么详细。大哥得答应我不可qiáng求!”

  guī背可入药,商社里连千年guī背都有得卖,百年guī背更不算难得。巫者宁愿用年份浅些的guī背却不会轻易动用这些,并非是他们没有能力,而是因为一般的问凶吉,于卜卦者无碍,但窥探天机要遭受反噬。据说曾有巫者使用千年guī背卜卦,才记录一半卦象便溘然长逝。

  传说已逾百年,宋初一无从考证真假,但这种事qíng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轻易触碰不得。

  樗里疾见她言辞恳切,便点头。“好。只用十年guī背。”

  樗里疾心中惦记卜卦之事,就没有多留,匆匆回府去沐浴更衣,准备子时之后再问一卦。更出奇的是,他如此瘦弱,居然有一头乌黑如缎的发。

  “小狐狸……”宋初一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不是美男子,但长的有趣。”

  坚连头低下。

  “抬头,你如今也是有氏之人了,不要rǔ没了它才是。”宋初一语气严肃。

  坚连忙抬起头来,而眼睛无论如何不敢看宋初一。

  “谷京说你资质不错,有机会成为绝顶高手,你可愿意寻一高人拜师学艺?”宋初一问道。

  坚面露讶异,反应过来之后,才躬身道,“先生做主。”

  宋初一点头,“往后你便不要随着谷京练武了,先自己练着,待我为你另寻良师,顺道最近用药给你调理身子。”

  樗里疾医术不比扁鹊,但比寻常医者要好一些,而且尤善配药,调理身子应当不成问题。

  “谢先生!”坚匍匐在地。

  “先生,今日的帖子已经整理好了。”寍丫道。

  “拿来。”宋初一道。

  寍丫搬着一篓子竹简进来,一卷一卷搁在案上,整整齐齐的码成一摞。

  最后的一卷递到宋初一面前,“先生,这个是谷壮士一早送来的,说务必jiāo给您看。”

  宋初一接过来打开粗略看一遍,竟是墨家剑师的拜贴。

  之前宋初一让谷京转递了拜帖,居然得到这个回复。她翻到末尾,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眼,稽赭。

  宋初一只知道稽赭与前任墨家巨子有血缘关系,那辈分在墨家是极高了!而他并不是谷京的师父。帖上写他短则一个月才能抵达咸阳,宋初一略一想也就明白墨家的用意,他们是打算正式与道家往来,既然如此,宋初一作为庄子的亲传弟子,倒也算不怠慢稽赭。

  只是,墨家是想与道家打jiāo道,她宋初一名不正言不顺,算是什么事儿呢!

  “大话本欺世,就这么着!”宋初一叹道。墨家专程从总院派人过来,如今人已经在路上了,她若拒而不见,无论对道家还是对她自己,都是弊大于利。

  大雪落落停停,陇西天气酷寒,积雪一直未融,半个月竟是积了三尺厚,咸阳城内车马难通,如今军队守备人手吃紧,官府便发了告示,让家家户户都出人去街道上扫雪,扫一天便可领取十个刀币,忽然之间扫雪便成了抢手差事。

  好几百人齐上阵,好歹把咸阳城的几条主gān道清理通了。

  宋初一的府邸距离咸阳宫近,却十分僻静,这里还是赢驷行宫的时候无人敢近,宋初一住进去之后才热闹起来。不过,这里积雪足足有四五尺,近段时间却是无人拜访了。

  开始几日,宋初一在家中教寍丫识字,照着樗里疾的药方给坚调理身子,偶尔调戏一下近期买来的侍女,日子过得很逍遥,但没几日便憋闷的慌。想到甄瑜那姑娘数月如一日的呆在后宅里头,真是不禁打心底佩服。

  所有人守着火炉还懂得瑟瑟发抖,但白刃一扫夏季蔫蔫的模样,jīng神抖擞的在雪地里狂窜,好像有用不完的jīng神劲儿,厚实的积雪下面被它打了无数个道,迷宫一样,大小能容成人蹲行。

  这段时间,宋初一仔细查了司马怀义,加上樗里疾的从吕德成那里问来的消息,大致了解了司马怀义。

  司马氏本就不是大族,又因为两次举族搬迁,七八年里早已败落,族中所剩不过寥寥十余人,一年前竟是都死于伤寒,司马怀义在外游历,独活下来。

  没有家中支持,司马怀义穷困潦倒,到处求官无门,想到秦国还有至jiāo好友,无奈之下便投奔来了,眼下正借居在吕德成家里。

  又是一个雪天,闲了发慌的宋初一决定践约,让府中仆从顺着白刃打的dòng开了一条道,派人送了拜帖给吕德成。

  得了回信之后,下午便拎着两坛梅花酒,让白刃驮着她去了樗里疾的府上。

  樗里疾的府邸不大,门客所居住的院子紧邻主院,居然与主院面积差距不大,宅邸之间并不相通,都是独门独院。宋初一咋舌,怪不得樗里疾门客不多,照这个弄法,只需再收十来个门客,他自己便要喝西北风了。

  “白刃,你模样太吓人了,且一边呆着去,让我来敲门。”宋初一嘀咕着,把白刃安排到门边。

  敲开了门,待仆人去通禀。

  未几便听一声音道,“雪天贵客携酒来,真是人生一大美事!”

  尚未见人,吕德成朗朗的笑声便已经传来。随着话音落下,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正是吕德成和司马怀义亲自来迎。

  司马怀义再次见到宋初一,依旧是忍不住仔细打量,只见她一身厚实的玄色宽袍,外罩一件同色披风,脖颈间围着狸花的貉子毛,两鬓星点的白霜,一张素净的脸,比上回看起来jīng神许多,也……越看越像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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