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府里,除了寍丫和坚。其他人都可供你驱使。”宋初一说罢,转头对寍丫道,“你带芈姬去认人。把她身份告诉大家。”
“喏。”寍丫应声。
芈姬给宋初一施了一礼,起身跟着寍丫出去。
待出了正堂,她脸上才露出喜气,客气的同寍丫道,“寍丫姑娘,以后还请多多指点了。”
寍丫连连摇头道,“姐姐莫要这般客气。叫我寍丫就行了。寍丫没什么本事的。”
芈姬微微笑道,“姑娘谦虚了,先生重视的人,若说没本事,妾可不信呢!”
寍丫小脸一红。“先生看重的可不是本事,寍丫对先生忠心,先生就看重寍丫,姐姐生的标致又聪明,如果心里只有先生,先生定然会更看重姐姐。”
“姑娘说的是,妾省得了。”芈姬虚心受教,眼睛悄悄瞟了寍丫一眼,心道。不知她这话是有心敲打自己,还是实话实说?
芈姬更偏向前者,她觉得这小姑娘虽然看起来一副毫无城府的模样,但人不可貌相,因此心里对做宋府管事这桩事qíng更加慎重待之。
“先生刚从巴蜀回来几个月,眼疾又将将好。一直没来得及选人入府,眼下府里人有点少,不过我听先生说过几日就要添人。”寍丫边走边道。
芈姬心中更惊讶,新入府的人最容易调教,先生就不怕她有把奴仆都调教归心于自己?
她有心询问寍丫一些关于宋初一的事qíng,但又觉得自己一举一动肯定在宋初一的视线之中,还是不要乱问的好。
“先生在巴蜀的时候受了伤,还在休养中,姐姐要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只管来问我。”寍丫还挺喜欢这个美丽又谦逊的女人,至少她不像甄瑜那个侍婢一样,满脸堆笑却让人感觉一点都不实诚。
芈姬连忙道,“先谢过姑娘了。”
她的双手拢在袖子中,摸到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玉手串准备送给寍丫,但再一看寍丫一身粗布衣裳,乌黑的头发辨成垂辫,上面用暗绯的布条扎起来,竟是一点饰物也没有,浑身最值钱的就是那羊皮小袄,于是她又悄悄的将手串塞了回去。
芈姬暗自思忖,寍丫是先生身边最得宠的人,不可能连打扮的钱财都没有,她若贸贸然送贵重东西,教先生知道不知会怎么想。而且看寍丫的打扮,她猜想……先生要么就是不喜欢底下的人打扮华丽,要么就不甚讲究。
一番计较之后,芈姬已然知道该先从哪里入手管理府内事务了。
下午,甄峻临走时与宋初一说要接甄瑜回府。
要说,本来甄峻也不太急着接甄瑜回去,可是去后院的时候从寍丫口中得知,甄瑜独居主院,宋初一却是一直“客居”在自己家里!因此这次他办事尤为利索,宋初一一点头,次日清早便来了车队,将甄瑜接回家去了。
从巴蜀凯旋的大军封赏下来,众将士均升爵一级,够格的赐“锐士”称号。籍羽迁为夏铨底下的都尉,替代了赵倚楼的位置,并封了相映的爵位,季涣官升一级,亦为夏铨麾下将领,而赵倚楼由于表现勇猛过人,特封左更将军!
宋初一因探查巴蜀形势有功,被奉为上卿,参与国政,却并未给予实际官位。
这一次封赏之人的规模是秦国几十年没有过的,朝中空的位置一个个被填上,而这,是赢驷在出征之前便已经想好了的。
然而赢驷最大的动作还并非如此。秦国一直以来都没有“丞相”和“大将军”的职位,只有在发兵时才会临时任命大将军,而国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是文武合一的大良造之职。这回,赢驷竟然封张仪为左丞相,统管邦jiāo事宜,封樗里疾未右丞相,总领国政,封公孙衍为大将军,司马错为国尉。
大将军统帅三军,而国尉掌管军政。国尉虽低于大将军一级,但管的事qíng不太相同。
这意味着,公孙衍不仅原本的权利被划分三份,还有个国尉几乎与他并驾齐驱!
这让他怎能不怒?然而这一腔怒火却不知往哪里发,若冲着秦公,人家做的也没有错,秦国的体制本来就有问题,做这样的调整是必然的,并且也已经给了他武将最高官职,还有什么好怨的!若说有国尉分散权利,可那丞相还有左右两个平级的呢!
然而相对之下,丞相才是总领一国朝政、引领一国方向的人,公孙衍更愿意做指路人,而不是一个领兵打仗的!
绕来绕去,公孙衍这一腔的怒火全数算到了张仪身上。
宋初一听说,每天两人在朝上掐的那叫一个jīng彩绝伦,一个言辞犀利,一个巧舌如簧,竟是谁也不落下风!愣是把正在养病的宋初一勾的次日便上朝现场围观去了。
第 258章 决心不可变
以黑红为主色调的大殿上,庄严肃穆。
两人合抱的柱子上雕刻神秘粗犷的神shòu花纹,文臣武将各占一侧。
足有一年不曾朝会的宋初一一现身便引得群臣侧目。
纵然秦国一向用人不拘一格,一旦认准人才,便毫不吝惜高官重爵,这一次,赢驷更是气魄宏阔,不仅改革了爵位制度,还封了好几个上卿,而其中最年轻也最令人瞩目的,无疑是宋初一。
左丞相张仪的爵位是上大造,而宋初一的爵位是仅次一级的少上造。
站在宋初一对面的公孙衍看了宋初一好几眼,才猛然想起来,当初在赵国军营曾有过一面之缘。
“诸位各抒己见。”赢驷道。
今天朝会最重要内容还是前些天悬而未决的:魏王发国书,想与秦国进一步的建立邦jiāo。原本秦魏两国jiāo好,再进一步实属正常,可是魏国却趁秦国攻蜀之际大军来犯,联姻的意义已经不复存在。
以张仪为首的一拨人主和,公孙衍为首的人主战。
两方各持己见,僵持不下,魏国使臣还在驿馆里等着,就等是战是合一句话。
“魏国背信弃义,就算秦军打到大梁城下,天下也无人能指责一句!”公孙衍字字如铁。
张仪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秦魏本就世仇,何时打起来都不为过,少这一桩?大秦刚刚开拓版图,那巴蜀尚未捂热乎,此时开战。是明智之举?”
“魏不可jiāo!他们既然能在联姻不足半年就出兵攻秦,就能在这次建立邦jiāo之后随时翻脸,这邦jiāo要与不要有甚区别?!”公孙衍毫不犹豫的反驳,接着他自信道。“如今魏国军队刚刚革新,各种弊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既然能两次大败魏军。就能率军打到大梁城下!”
“我自然信大将军有此实力,然国之大事,不到万不得已,岂能有一丝赌的成分?”张仪质问道。
公孙衍冷哼,毫不相让,“大秦若是一味求稳,岂能有今日的qiáng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整个大殿里竟没别人能cha得上嘴。赢驷作壁上观,看着也说的差不多了,再争下就要见真章,便趁这个空当淡淡cha了一句,“此事暂搁吧。先处理紧要内政。”
宋初一就像是喘气喘到一半被人掐住咽喉,不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
其他人则一副习惯了的模样,显然这种qíng况不止一次了。
朝会进入正常模式,进行的十分顺利,结束之后,赢驷留下了张仪、公孙衍、樗里疾和宋初一。
书房外间的规模还称不上殿,摆设简单而实用,屋内火炉早已点燃。一进屋便感受到如chūn的温暖。几人各自入座之后,寺人立即上了茶水。
“宋子是否还记得我?”公孙衍问道。
宋初一拱手道,“一别两年,犀首风采依旧,怎能不识?如今我不敢贸然相认,只因我辈无名。恐犀首不识啊!”
“宋子此言是讽刺我么?”公孙衍言辞有些尖锐,不过面上却是笑意盈盈,并不像生气的样子。
“呵呵,我错矣。”宋初一半开玩笑似的行了一礼。
公孙衍这半晌别说和张仪说话了,连看都没看一眼。相比之下,他对宋初一的印象倒是好的多,因此给了不少好脸色,还关心一下她的病qíng。
“君上到。”寺人在门口通报。
几人纷纷站了起来。
门口光线一暗,赢驷大步走了进来。
“见过君上。”众人施礼。
“免礼,坐吧。”赢驷说话间已经坐了下来。
待落座之后,宋初一抬眼看过去,相距不算太远,她能看清赢驷已然换了身常服,面容冷峻依旧,只是脸色略显苍白,唇色亦淡了许多。
自从他即位以来,事qíng一桩桩事qíng被利落的处置,看似是快刀斩乱麻,可是这刀也不是胡乱挥的,他所耗费的心血,岂是寻常人能体会?得亏身体健壮,早就垮了。
他端起茶抿了一口,抬眼淡淡扫了一圈,“时间拖的也差不多了,我决定与魏国再建邦jiāo。”
公孙衍垂眸,掩饰住目光中的不甘。
宋初一见几人都没有太吃惊的样子,就已经明白赢驷事先和他们都通过气,所谓争执,不过是演戏给魏国看罢了。
静默片刻,公孙衍忽然施礼,“臣决意辞去大将军之职!”
从来处变不惊的赢驷,脸上却头一次出现诧异的表qíng,然而不过瞬间,他已收回神来,唇边溢出一声叹息,“犀首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啊!”
说罢,他竟然站起身来,走到公孙衍面前,甩开大袖躬身行了一个大礼,“秦国需要先生这般大才,赢驷恳请先生留下!”
公孙衍不敢托大,连忙起身还礼,然则,经过这段时间他也看清一个事实——自己与赢驷的大方向不同。赢驷此人,为求人才,能甘心低下头,但其骨子里的霸道不可抹灭。赢驷心中确定了秦国未来的路,就绝不会屈就于任何人!赢驷看中自己的军事能力,故而如此放低姿态的恳求,然而这一切不过是想让自己成为他想用的、秦国需要的那个人才!
只不过,他公孙衍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人,别人可以不接受他的想法,但绝不要妄想改造他!
“臣,去意已决,请君上成全!”就在赢驷要用张仪之策时,他就定下去意了,今日见大局已定,不需再làng费时间。
赢驷沉吟,“大将军且容我考虑。”
“臣等候君上消息。”他说罢,行了一礼,转身洒然而去。
赢驷一向是个果决之人,也明知道公孙衍无论是策论还是xing格与自己都不合,但在军事方面,他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大才!秦国失去这样的人,实在是巨大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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