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急道,“秦军偷袭,快去禀报将军!”
一名魏卒急忙下楼,向大帐狂奔,一路疾呼,“报――”
闵迟正在训斥吕纪对秦军斥候的处置失当,便听急报,立即道,“进来。”
魏卒大步入帐,“禀将军,北门处护城河附近有人影出没,观数量至少一千人,疑是秦军偷袭!”
闵迟心头一凛,“走,去看看。”
他说罢便随魏卒离开,吕纪哼了一声,举步返回自己帐中。
前几日秦国斥候用劲弩往他帐中she了一支箭,箭杆上缠着一张白帛,上面说公子嗣旧部被调离封地是闵迟为了除掉他们向魏赫邀功的计谋,其中不乏“证据”,更让吕纪心惊胆战的是,上面说闵迟用了离间计,公子嗣之前身陷囹圄,他们却服从闵迟调遣,跟到中都作战,公子嗣对这件事qíng定然有所猜忌,而徐长宁chūn风得意。如果伺机落井下石除掉他们,将来他就是公子嗣身边唯一的亲信大臣……
吕纪何尝不知这是有人使了离间计!起初他不以为然,之后却是越想越忧心,徐长宁是否真的起了一人独大的心思?毕竟当初是他让他们按兵不动!
秦人已经清野,中都已然是一座孤城,消息送不出去,吕纪急的上火。
吕纪跟随公子嗣多年,对他的xing子很是了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若真的对他们起疑,中都这一仗胜还是败都是死路一条!
想到这些,吕纪简直坐卧不宁。正火急火燎的时候被闵迟一顿训斥,心中更加烦躁。眼下送信到大梁已是来不及,要怎么办才好……
吕纪坐在帐中思虑,另一边闵迟早已登上望楼,估计秦军人数未曾过万,便知他们不是偷袭,而是另有图谋。
“将军,属下已经监视一阵子,秦人似乎是在清除护城河两侧堆积的土坡。”望楼上的魏卒道。
闵迟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发觉果然如此,“继续监视,随时来报。”
中都护城河挖的宽有利便有弊,因为河道过宽,为免涨水决堤时浸泡到土夯的城墙,所以必须要距离城墙远一些。
导致城墙和河道之间约有四百余步的距离,再加上河道本身的宽度。箭矢很难到达河对岸,敌军在那边有什么动作,城中守军也是鞭长莫及。
闵迟回到帐中,站在地图前面,整个中都城的布局映入眼帘,他突然明白秦军的企图,“来人!”
“属下在!”
闵迟道,“请肃将军!”
“嗨!”
门外士卒退开。不消片刻,一名身长八尺的魁梧大汉大步走入帐内,“将军!”
闵迟颌首,“秦军在北面护城河有所动作,相信你已经知晓,你现在立刻去布防。一旦秦军渡河立即she杀。”
肃拥溃“若是秦军只靠护城河不近前,箭簇虽能及,但准头和力度大打折扣,怕是也伤不着几个人……不知可否开城门杀出去?”
闵迟沉吟片刻,“待其他几个方向消息传来再议。”
“嗨!那属下先去布置了。”肃恿烀离开。
闵迟满身疲惫的在地图前缓缓坐下,此刻,他深深的感到力不从心,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被委以重任,他却在巴蜀铩羽而归,致使日后再没有真正得到魏惠王的信任。然而魏惠王既不重用他亦不放他,将他困死在大梁,筹谋多年,好不容易一举杀了魏惠王,扶持一个自己看好的君王即位,结果呢……
闵迟何尝不知自己这一次行事太急促,可他已经在大梁蹉跎七年,人生能有几个七年?杜氏刚刚遭受灭门之祸,别人不知道他们还有另外一支暗线未散,闵迟却知晓,若不尽早趁乱利用,怕是会机会失不再来!他被魏王监视,根本没有机会培养势力,一旦错过时机,届时又是独自一人被动等待。
而他所遇到的这些磨难都与一个人有关。
闵迟常常在想,如果这辈子不曾遇见宋初一,他过的会更顺遂一些。宋初一起初对他莫名流露出的恨意,他想来想去得到一个毛骨悚然的结果――假设他梦见的那个画面是上一世发生的事qíng,那么很有可能宋初一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存在于世上!
当然也有可能宋初一亦与他同样,能梦到一些画面,闵迟之所以否定这个猜测,是因为若非亲身经历过,无法解释初见时她眼中那种发自内心的恨,他很难想象宋初一那么理智的人会单凭梦境去恨一个人。
“报――”帐外军报声由远及近。
闵迟使劲揉搓几下脸颊,打起jīng神。
军令司马入帐,拱手禀道,“将军,八个方向传来消息,南面、东南、西南发现秦军,其余方向没有。”
闵迟起身看了一眼地图,推算秦军大概会从何处下手,“派斥候从密道出城,查看护城河支流沿途是否有秦军。”
他用手在地图上点了几个地方,“着重观察这几处!”
“嗨!”
中都曾是chūn秋时一个小国的都城,城内设有密道通往城外。不过密道低矮狭窄,加上年久失修,十分难行,无法容太多人通过,魏军占领之后便把它充作暗使往来的道路。
这条密道实际上只通到城外,还没有过护城河。一个暗使过河自然不能落桥,只能靠泅渡。
第356章 破釜沉舟计
闵迟虽亦派遣密使往晋鄙处求援,但并未将全部消都寄托在援兵上。
不能坐以待毙!
闵迟目光冷然,立即传众将开始布置应对甚至反击。
此一战若不是人生的转折,便是xing命的终结,闵迟很清楚自己现在处境,只是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出弃城而逃这种事。
无所不用其极也是为了将事qíng办好,纵然在这个方面,他当真算不上什么君子,可是有些东西必须坚守,否则他就沦为完完全全趋利的无耻之徒。
若是断送了前路,留着xing命做何用?
“报——”军令司马疾步入帐,“将军,城北秦军已经过河,大约有五六千人,箭矢无法she杀,肃将军请示是否可以开城门杀出去。”
闵迟道,“继续放箭,不得出城。”
军令司马愣了一下,“嗨!”
秦军不再有效she杀范围之内,放箭也是白白làng费,军令如山,虽无人阻挠,但有人质疑道,“我军被困在城内,辎重不能补给,闵将军如此使用箭矢是否不妥?”
“若是毫不抵抗,不是明白告诉秦军,我们另有图谋?”闵迟反问。
众人了然,收履神认真听他继续布置。
天色渐晓,中都城北的护城河内侧的落满羽箭河堤已经被掘开一道八九丈长的口子,河水从那处漫出来缓缓向中都城流去。
目前溢出的水量还不多,若下游之流全部堵上,两天功夫护城河水位就会全面上涨,不过距离能够淹中都还差的远,于是秦军开始把附近翠湖支流的水道全部引到护城河。
两条支流,加上一条主水道,河水迅速决堤,流向中都城。
gān燥的土夯城墙一遇到水便迅速吸收,很快北面和东西两面城墙都已经湿了半截水流汇聚到下游,南边城墙亦难幸免。
一切似乎在宋初一的掌握之内。
“不对”宋初一笃定道,“闵迟定然有别的打算,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
司马错看着地图,道,“他们如今只能出城将南边的河堤掘开,水淹我们中军大营,护城河附近我都派人监视一旦魏军有异动,便立即调兵迎战,以保护城南河堤……除此之外,他还能有别的办法吗?”
这是一局死棋十日内做不出反攻必败无疑。
一座被围死的孤城,连唯一的生门都被堵上,除了拼死守城等待援兵,就是杀出城拼死顽抗。
“我总觉得中军大帐最好要移个位置。”宋初一道。
这里地势低,其上又有湖泊河流,并不是一个适合扎营的地方,东面背后五十里外就是晋鄙大军,北面背后靠水,西面汾水纵贯又有许多条支流把平地划分的支离破碎,都比城南更不适合扎营。
司马错也是斟酌再三,才选择了扎营之处,“移向何处?”
宋初一摇摇头,“只是我的感觉罢了,大将军莫怪。”
行军之中谈感觉,听起来十分无稽但司马错懂得她的意思,“国尉之言也有道理,这盘棋,魏军困死,但我方处境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大军向后撤退是一个极好的方法,然而退个一二里作用并不大,反而容易动摇军心,退的远了对汾水桥的控制就不那么有把握那里是唯一的退路,不容有任何闪失。
“上游水量不够冲散我军,原上多生糙木,亦不至于道路泥泞难行”司马错见她似是忧心过甚,便道,“再过几日便可疏通河道攻城在即,国尉需守神定心。”
“是,多谢将军提点。”宋初一垂首道。
司马错点头,“天色不早,早些休息。”
“好,那我就告退了。”宋初一道。
从大帐中出来,宋初一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缓缓呼出的雾花卷曲着散开。
她仰头望着墨色苍穹,忽觉得一粒冰凉落到面上,她伸手摸到脸上的东西,不禁怔了怔。
似乎是雪粒!
宋初一站了一会儿,眼看着渐渐密起来,父窣窣的落在糙丛里,她马上转身匆匆返回幕府。
司马错正屡眉头站在大帐前望着雪幕,显见心qíng极差。
宋初一猛的停下脚步,口鼻处的雾气急促散出,“下雪了。”
“唉!”司马错叹了口气,“计划怕是得做变更。”
如果气温骤然下降,那么秦军煞费苦心往中都城墙里浸入的水将会结成冰,使得城墙比之前更坚固几倍!
按照十年内中都的天气来推算,距离中都附近酷寒还有至少大半个月的时间……这是上天与他们作对啊。
正静默间,陆续又有几名将军赶来。
“进来再说吧。”司马错转身入帐。
其余人跟着鱼贯而入。
几人按照官职高地分别在地图前站定司马错历经大小战无数,自是临危不乱,“众位莫慌,只是下了场雪,还不至于结成厚冰层,只不过我们要做好两面准备,万一时不与我,也要镇定灵活应变。”
“嗨!”众将齐齐应声。
话是这么说,但一夜之间,司马错与宋初一都是辗转难眠,几番下榻去看外面qíng形,直到天亮才入睡。
52书库推荐浏览: 袖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