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船上很黑,也就船头和船尾处点了火把,其他处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连船舱里都没有灯光。
梅庄毅百无聊赖地看着,突然对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因为离得近,所以梅庄毅很轻易就听见了,不过并不能看清来人,只知道来人个头不低。
直到那人越走越近,竟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梅庄毅才借着自家船上的灯光看清楚来人。
竟是他!
梅庄毅简直惊讶地都合不拢嘴了。
来人对他一笑,脸上的那道刀疤顿时狰狞起来,简直就像是一条大蜈蚣在上面扭头。
梅庄毅看得有些受不了,不禁道:“你能不能别笑,实在太丑了。”
王尧的脸不禁僵硬住了,保持了一个诡异的表qíng良久,才缓缓归于平静。
“你不怕我?”
梅庄毅翻了个白眼,“我怕你作甚?”他向着四周看了一眼,“这种地方我怕你?应该是你怕我才对。”
“我为什么要怕你?”
“你不怕我大喊一声,就有人来抓你?”要知道各处水闸可都是由官兵把守的,而水匪是河道上最令人深恶痛绝的一类人种,几乎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如今正在过闸,只要梅庄毅大喊一声有水匪,王尧就会如瓮中之鳖,cha翅难逃。
“你胆子可真大!咋?这次又打算去抢谁?买卖很大?都让你跑来这种地方了。”因为无惧,所以梅庄毅显得很轻松。
王尧瞥了他一眼,“难道在你心里我就只会抢人,不能做点儿别的?”
梅庄毅被口水呛了一下,“你个水匪还能做啥别的!”
王尧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很好奇?若真是好奇,我之前的话还算数,你来跟我,我让你当二把头。”
梅庄毅瞥了他一眼,“我还是同样的回答,不gān。”
王尧顿了一下,也没有说话,扭头就走了。
梅庄毅对他喊:“哎,你真不怕我喊人来抓你?”
王尧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你会吗?”
梅庄毅又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半响才咕哝道:“你放我一次,我放你一次,咱俩就算扯平了,下次再碰到,我不会手下留qíng。”
黑暗中,王尧笑了一下,又往前走去。
梅庄毅站在甲板上,想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船舱。
此时船舱里,大家都没睡,周进正和齐chūn尚、刘从发等人坐在一处说话。见他从外面回来,周进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在屋里睡觉。”
梅庄毅搔了搔后脑勺,“睡什么觉,外面吵死了。”
周进点点头,“那倒也是。”
齐chūn尚和他打着招呼,“去哪儿了,来坐下说话,我和你刘哥也睡不着,就凑在一起说话混时间。”
梅庄毅打着哈哈,“睡不着,又觉得憋气,就去甲板上溜达了一圈。”他并没有提遇见水匪刀疤王的事。
出了通济闸,往后的数十日里,王尧所在的那艘商船一直跟着梅庄毅他们后面。
这让梅庄毅简直坐立难安,可又不好当着别人说什么,深深后悔为什么那日要放那种豪言,这家伙眼见是赖上了,是不是仗着他说的下次,所以这次他一直没跟丢,所以就算这次的?
期间他没少对那边做手势笔画,甚至恶形恶状做威胁的状,只可惜那边一直都很沉寂,王尧也一直没露面,就像之前那些日子一样。
直到他们这艘船到达了目的地,此时梅庄毅也顾不得去想那水匪了,大家约定好归程的时间,便各自分头去跑货。
周进也与他分了开,这次他们还打算贩粮食,不过梅庄毅打算再弄点别的回去。所以周进去了徐州,梅庄毅则去了苏州。
在前往苏州的路上,梅庄毅半途之中下车到路边茶寮吃饭喝茶,竟然又碰到王尧。
这次王尧是只身一人,身边一个人都没带。
见到独坐一张空桌的梅庄毅,王尧走了过来,坐下。
先叫了一碗茶,又叫了两斤切ròu和几个馒头。路边的茶寮简陋,也就只卖这种吃食。
饭上桌后,他没动筷子,而是望着梅庄毅道:“咱们也算有缘,先是同道而行,又是同桌吃饭。我那行当不能做久,手下又有一班兄弟等着饭吃,就打算换个行当。见你能说会道,又是个做生意的,估计也有点门路,咱们合伙如何?”
“合伙?”
梅庄毅惊讶地半晌合不拢嘴,水匪头子也想做生意?
忽的一日,卢娇月早起竟然没有晨吐,且感觉到十分饥饿。
她也顾不得捯饬自己,套了件衣裳,便下炕跑了出去,对正在院子里洗衣裳的梅氏说:“娘,我想吃你烙的饼子。”
梅氏已经许久没听见女儿叫饿了,正确的应该是说卢娇月最近吃啥吐啥,天天都没什么胃口,梅氏想让她吃一口饭,还得用bī的。难得听见女儿想吃东西,梅氏顾不得欣喜,便脆脆地哎了一声。
她洗gān净手,便去灶房和面给女儿烙饼吃。
一盘子苏香可口的薄饼端上来,还有一碗jī蛋水。卢娇月自打有孕后便嗜睡,早上向来起得很晚,到了这个时候,家里一般就只剩她和梅氏两人。梅氏知道女儿害口,也不会给她留早饭,都是现吃现做的。早上煮的粥都吃完了,梅氏怕女儿吃饼口gān,就给她冲了碗jī蛋水。
她想着女儿大抵是不会喝的,前些日子她没少用女儿最爱喝的jī蛋水哄她喝了补身子,可卢娇月总是嫌腥。哪曾想卢娇月吃了一张薄饼后,竟然端起jī蛋水就一口气儿喝了小半碗,边喝还边说真香。
香?
那就是不害口了?
梅氏不禁大喜过望,连连催促女儿多吃一点儿,卢娇月倒也没拒绝,将一盘五张薄饼都吃了,还把一大碗jī蛋水都喝了,才摸着肚子说吃撑了。
“撑不怕,就怕你吃不下,你现在一个人吃两个人补,照你之前那样胃口跟猫儿似的,怎么能成!中午想吃啥,娘给你做。”
卢娇月这边还在抚肚子,可注意力很快就被‘中午吃啥’转移了,她想了一下,双眼发亮道:“娘,我想吃韭菜饺子。”
“这简单,菜园子里的韭菜刚出茬,娘这就去割上一些,中午给你包饺子吃。”
等中午回来,听说卢娇月不害口了,二房其他人都十分高兴。
实在怨不得他们小题大做,而是卢娇月前阵子害口害得厉害,每天就只能喝点儿汤汤水水,还不能沾荤腥,眼见她人越来越瘦,一家人都十分担心。
卢广义和桂丫也满脸喜悦,可是神色之间却带了一丝勉qiáng。
卢娇月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倒没想多,而是觉得大哥大嫂肯定是碰上什么事了。
之后她抽空去问桂丫,桂丫虽惊诧她的敏锐,却并没有说实话,只是道让她别管,没啥事。
卢娇月不信追问,无奈桂丫才道出实qíng。
原来之前她和卢广义从县里回来,在村口碰到陈铁根了。
二房家在村尾,并不打村口过,而是走一旁的小路,能在这里碰到陈铁根,明显就是他刻意在此处等两人。
陈铁根拦下两人后,说了一些支支吾吾的话,最后才道出来意。
他也想去镇上摆一个小摊,想要卢家的豆浆。
“娇月你怀着身孕,这事你别管,我和你哥能处理。”
“嫂子,你打算咋办?”
桂丫顿了一下,“不理他。”
“那我哥咋说的?”
这次桂丫没有说话,因为他们两口子因这事产生了分歧。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桂丫早就料到她爹不会消停,只是低估了她爹无耻的程度,没料到他竟会找到卢广义面前来。
其实陈铁根如意算盘打得很jīng明,他想着自家女儿刚嫁过门,估计还不能当家,当着女儿面和女婿说这事,女婿为了全女儿的面子,怎么也要答应这事。
他这点小心思,谁看不明白呢?
桂丫又气又窘,气得是他无耻,窘得是有这样一个爹,怕男人瞧低自己,差点没当场和他吵起来。还是卢广义出面拦下说这事他当不了家,还得回家和父母商量。
陈铁根见女婿的态度,只当这事成了,便乐滋滋地走了。
陈铁根走后,桂丫对卢广义说,这事万万不能答应。可也不知卢广义是出于安抚的心态还是什么,竟说没必要把事qíng闹成这样,还可以再商量。
桂丫本就因为家中事,觉得自己配不上卢广义,心里有心结,一听这话就急了,就和丈夫争了起来,不过此时已经到了家门口,只能暂且打住。
听完来龙去脉,卢娇月沉吟一下道:“大哥不是那么没脑子,他那么说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
正说着,卢广义找来了。
“桂丫。”他叫了一声。
桂丫垂了垂眼帘,没有说话。
卢广义叹了口气:“你别生气,我不过是想着岳母还在那家里,不想给她找不痛快,反正镇上的生意咱们一家也做不完,分出来点儿也没什么。”
桂丫摇了摇头,道:“大哥,我没生气,要是只有我爹一个,他这人心思浅白好对付,我一点儿都不怕。可别你忘了我爹背后还有我奶我二叔他们。与其便宜他们,我还不如打一开始就绝了他们的念想,你没和他们相处过,不清楚他们就是吸血的水蛭,无事还要吸gān你的血,更不用说是现在了。”
卢广义沉默下来,他倒还真没想到这茬,只是不想让媳妇夹在中间为难,如今看来还是他想得有些浅了。
卢娇月一直在旁边听着,听到这里,突然道:“我倒有一个法子,不知道能不能行。”
“什么法子?”两人的眼睛都望了过来。
“生意还是给陈家做,不过不是给嫂子她爹,而是给婶子。”
听到这话,桂丫眼睛一亮。
卢娇月又道:“我看婶子现在变了很多,也能立的起来,铁根叔不是哭穷,说要给桃丫姐妹两个攒嫁妆吗?那咱们就把生意jiāo给婶子做,由婶子来打理,到时候赚的钱让婶子收着,自己花或者给桃丫两个攒嫁妆都行。”
桂丫眼睛更亮了,不禁有些激动地拉着卢娇月的手,“娇月,还是你聪明,我咋就没想到这个法子。这样一来既能堵住我爹的嘴,让他歇了这个心事,也能给我娘找些事做。说实话我真不放心我娘呆在那个家里,那寡妇惯是个心思多的,我真怕我娘她们会防不胜防,吃了暗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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