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这么说,其实卢老汉心里也没底,他不过是拉不下这个脸罢了。就因为自己一时小心眼,把孙女的好事给霍霍了。
“梅子你别担心,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对卢娇梅安抚道。
如今也只能这么想了,可连着又过了几天,狗大还是没露脸,这下大房一家子可真急了。
你抱怨我,我抱怨你,抱怨抱怨就吵了起来,连着多日家里头都乌烟瘴气的,最后还是卢老汉出面拿了主意。
让家里人上门道歉。
对,就是道歉。
把态度摆出来,卢娇月毕竟姓卢,难道还能真和她堂姐记仇?
卢老汉就不信卢娇月敢当着人面说因为记恨,所以就坏了她堂姐的好事,除非她不打算做人了。拿下了卢娇月,周进还是事儿?
于是大上午的,村里有不少人家看着太阳好,都在外头晒太阳,就见卢家大房那寡妇女儿,村里出了名的有福之人卢娇梅,哭哭啼啼往村尾走去。后面还跟着大房婆媳俩连声劝着什么,这一看就是有什么事,有不少好奇的村民都尾随了过去。
到了周家大门前,卢娇梅嘭嘭嘭嘭就敲起门来,边敲门还边哭了起来。
就有不少好事人在后面劝着,可卢娇梅也不说话,就是哭。
不多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有事?”程婆子本来不耐烦的脸,在看到卢娇梅身后站了这么多人后,就是一愣。
卢娇梅哭得可怜兮兮的,“大娘,你跟娇月说一声,就当是我这个做堂姐的不对,让她出了跟我说句话。”
胡氏也跟在一旁抹着眼泪道:“就当是咱们家对不起你家,咱们不该有眼不识泰山,要说是错都是我们这些当长辈的错,可千不该万不该,你也不该祸害自己亲堂姐啊……”
说着说着,她就扬声喊了起来,“月丫头,你出来,大伯母给你道歉还不成?”
看到这一出,围观众人更是惊奇了,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竟就闹得这么一出。
邱翠荷就在一边给大家描补,也不提其他,就说那苟家少爷是周进的朋友,那苟家少爷和大姑姐本来是好好的,可不知怎么人就突然不上门了。
这话说得含糊其辞,可结合之前大房摆酒唯独撇开了卢家二房和周家,以及眼前这一幕,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这是惹着不该惹的人,人家生气了,所以就从中间做了什么。
坏人姻缘可是掘人坟头的yīn损事,乡下人家谁不忌讳这个,顿时都帮大房一家子说起话来,纷纷道卢娇月不应该,就算有再大的仇怨也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毕竟卢娇梅可是她亲堂姐。
这正是大房一家子想要的局面,胡氏唱念做打一口一个叫卢娇月出来。
而卢娇月此时可不在自己家,而是在二房家里,早在外面闹腾起来,她最先gān得不是出去和大房一家掰扯个一二三来,而是先来二房这边按住沉不住气的梅氏。
梅氏素来是个冲动xing子,别看她平时挺泼辣的,她这人天生不会玩心眼,有胡氏在场,出去吵架是一吵一个输。
“娘,你可千万别激动,这事不用你出头,他们既然是冲着我家来的,我出面就行了。”
“就是娘,还有我呢,这事你别管,我去跟她们说道。”周进在一旁道。
卢娇月连忙斥他:“你也别去,她们来了一大堆老弱妇孺,你个大男人出去与她们掰扯,不管输赢都落了下成。她卢娇梅今天不是冲我来的吗,我去就是。”说着,她把点点往周进怀里一塞,扭头就往自家去了。
程婆子之前应付卢娇梅,也是受了周进的jiāo代。此时这般qíng况,一时之间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只能硬着头皮堵在门口,就是不让外面的人进来。
卢娇月从门里挤了出去,就往正唱得一套一套的胡氏面前一站:“大伯母你找我?有啥事,说吧。”
胡氏当即就想唱起来,却被卢娇月打断道:“算了,你也不用说了,我刚才在里头也差不多听明白了。你们是认为是我搅合了她卢娇梅的好事?”
纤纤玉指一神,直指正捂着脸哭在旁边装弱势的卢娇梅。
就有好心人在一旁劝道:“娇月丫头,再不看你们终归一个姓,又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万万不当做出这种事来。”
这cha话的一听这话音,就是平日里妒忌二房家和周家日子过得好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之人。
卢娇月也没给她留脸,刺道:“婶子,事qíng没搞清楚之前,咋就认为是我做了什么坏人姻缘的事,您老人家长天眼了?”
那位大娘被刺得脸上一红,一缩头就缩回了人群里去。
卢娇月又扭头望向胡氏母女两个,“你们是不是认为我搅合了她卢娇梅的好事?”她这话说得分外不客气,也是实在恼火了,她和周进两个想过所有可能,就是没料到大房一家竟然闹这么一出,而且是直冲她而来。
邱翠荷撇着嘴在一旁道:“装得一副什么无辜样,不是你还能是谁,还不是你让你男人对人家苟家少爷说了什么,要不是好好的,咋苟家少爷就不露脸了。”
卢娇月冷笑道:“首先第一,咱们先不提她卢娇梅是在哪儿认识的苟家少爷。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是前阵子她频频来我家找我说话,才和苟家少爷认识的。用得上人的时候,就左一个妹子长,右一个妹子短的,用不上人就不露脸了,把人脸往地上踩。当堂姐当成你这样的,那全天下的堂妹都该哭了。”
卢娇梅嘤嘤哭道:“月丫头,都是我的错……”
胡氏一脸含冤受屈的模样:“月丫头,要怨就怨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是我们不该,是我们有眼不识金镶玉,可梅子毕竟是你亲堂姐,你万万不当这么祸害她……”
卢娇月见她们又来这一套,当即寒了脸:“赶紧打住!那苟少爷不露面确实是有些事,但可不是我从中做了什么。要是大伯母记xing还好的话,应该还记得那次你和大伯栽赃不成,反被抓进大牢的事吧?”
胡氏眼光躲躲闪闪,心中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说这事作甚?”
卢娇月讥讽地勾了勾嘴角,“你当人家哪家娶媳妇,不事先打听好对方家世的?不怕跟你说白了吧,苟家听闻了你和大伯的曾经做过的事,觉得自己的儿子不能娶这样一户人家的女儿,所以接下来还用我说吗?”
无视胡氏母女两个苍白的脸色,她又道:“你们都说了苟少爷和大堂姐感qíng好,这还真不是咱们从中能搅合的。事qíng既然已经说清楚了,麻烦你们还是赶紧走吧,以后千万别再上咱家门,我可真是消受不起。”
丢下这些话,她就扭头进去了,让程婆子把门从里头关上。
直到门关上后,她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这还是她第一次当着人面和人掰扯,万幸没有落下风。
怕女儿会吃亏,梅氏早就来周家这边了,站在门里面听动静。见女儿进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
“月儿做得对,这种人就得这么对付,狠狠地打她们脸才好。”
卢娇月没料到梅氏会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也是被她们气急了。”
梅氏点点头,正还想说什么,突然想起来家里灶上炖的那锅jī。方才突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她早就把灶上炖的菜给忘记了,也不知道这会儿烧gān没。丢下一句话,便忙不迭地跑了。
卢娇月忍俊不住扑哧一笑,和周进对了一眼。这打发大房的法子还是周进想的,只当卢娇梅下次上门就拿这法子以绝后患,也免得她总是上门来找。只可惜低估了大房那边能作的程度,今日竟闹这么一出,卢娇月这才现学现卖今儿当众撕扯出来。
卢娇梅脸色白得像死人一样,愣愣地盯着胡氏:“娘,你和我爹到底做啥了?”
胡氏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还带着几分难堪,伸手去拉她:“咱们回家去说。”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cha嘴:“卢老大家的,你就跟你闺女说了吧,这么大的事儿咋就提前没跟闺女吱一声?”
胡氏面孔扭曲了一下,对人群bào喝道:“说什么说,说什么说?看什么热闹,有啥好看的。”
人群顿时散开了,当然也少不了有那嘴上不饶人的,边往回走边说些风凉话。
“我就说那县里的富户少爷是瞎了眼,咋就看中这样人家的闺女?”
“你少说些成不成,没看人家已经够伤心了。”
“又不是我做的那种生儿子没屁眼的事,有啥好羞愧的。”
“我就说卢二家的闺女不是那种人,那丫头平日里就是事少的,可做不出那种坏人姻缘的事,合则算来算去是亲爹亲娘坑了自家闺女。”
“让我说这就是现世报,瞧瞧前几天得瑟的,尾巴恨不得把天捅个窟窿,我看这下他们还能笑得出来……”
乡下的妇人素来泼辣,论骂架,那是一个顶俩。人家当面不跟你吵,但说出来的那话跟把人气晕过去。
这窃窃私语顺着风钻进大房几个女人的耳里,胡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想上前和人撕扯,却又实在没那个脸。尤其这边卢娇梅跟魔怔了似乎,直直地盯着她:“娘,你和我爹到底做啥了?”
“回去说,回去说。”胡氏压着嗓子道。对邱翠荷使了个眼色,让她帮着自己qiáng把卢娇梅拉了回去。
大房家里经历了有史以来第一场大闹。
卢娇梅跟疯了似的,又是哭,又是骂。哭自己命苦,哭亲爹亲娘坑女儿。
可她怎么想得到娘家之前竟然出了这么一场事,亏她当初回来见家里过得如此窘迫,还多嘴问了一句,哪知家里人瞒她说,都是因为二房三房跟家里闹分家,才会成眼前这样的。
其实不是卢明川和胡氏不想说,只是他们怎么有脸说。那件事在家里是个禁忌,是提都不能提的,卢明川是个闷不吭的xing子,可是家里谁要提那事,他就跟谁翻脸。更不用说胡氏了,当初自己因为这事被休回娘家,更是心口不能揭开的伤疤。
而卢娇梅自打回村以后,寻常极少到处串门,偶尔出去碰到村里人,谁也不会不识趣的跟她说这个,可不就闹出这一场事来。
大房两口子起先理亏,也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女儿,可卢娇梅不听劝,在家里闹腾不休,两人就恼上了,把卢娇梅斥了一顿。
卢娇梅不依不饶,说一大家子人吃自己的喝自己的,扭过头来却坑了自己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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