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小甜甜就是卢娇杏女儿的小名,她希望自己女儿以后的日子能像泡在蜜罐里那么甜,虽然知道这可能是奢望,但卢娇杏还是这么寄望着。
走的那一天,乔氏没有出面,她怕自己实在忍不住将女儿qiáng留下来。山里的日子太苦,她真没办法想象女儿该怎么熬下去。
周进驾着马车驶出大门,屋里站在窗子后头的乔氏又开始忍不住的抹起眼泪来,见男人有些担忧的望着自己,她掩饰地擦了擦眼泪,嗔怪道:“我就说生丫头片子做什么,这一跟别人走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记着回来。”
卢明山知道媳妇心里不是这样想的,遂安慰道:“过个一两年,她肯定是要回来的,总得把甜甜的事瞒过去。”
乔氏没有说话,去了炕头坐下。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喃喃道:“也不知道那丫头能不能受得住山里的苦,山里的野shòu那么多……”
卢明山叹了一口气,去了她身边坐下。
“你也别担心,等过两年不行了就让两人回来,到时候让那山子跟我一起做个小买卖,总能把日子过下去。”
经过卢娇杏的事qíng,卢娇月更加珍惜自己现在拥有的幸福。
有爹有娘,有兄弟,有一个疼爱她的丈夫,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人生的幸福莫过于此,卢娇月并不是一个对外在需求太多的人,她感恩且知足。
这次周进打算不出去,呆在家里的日子就多了,两口子日子过得琐碎而美满,日里除了围着女儿转,还是围着女儿转。
现如今的点点已经有五个月大了,能直起身子趴在爹爹怀抱的她,显出对这个世界的无限好奇。平日里jīng力十分旺盛,卢娇月突然发现以往女儿总是睡了吃吃了睡的好日子,已一去不复返。
周进也是个有耐心的,点点喜欢四处被人抱着看,他就抱着她在自家院子里走走转转,偶尔也会去村里走走,带孩子看看外面的世界。
在村里偶尔碰见村民们,也会有人上前凑趣两句,夸夸点点这孩子长得白嫩,眼睛大,人也听话。当父母的都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孩子,也因此周进这个素来在人前是个冷脸的,也化去了脸上的薄冰,会和村民们说上两句话,渐渐的也和村里的人熟悉了起来。
卢娇月倒也想抱着女儿玩,可惜点点现如今近二十斤的重量,可不是她细胳膊细腿儿能抱动的。倒也能抱,就是坚持不久,也因此她就是个陪练的。周进抱着点点在外面兜圈,她偶尔也会跟出去,一家三口走在村间的小道上,是一处比较亮眼的风景。
村里人人都说卢老二家闺女是个有福气的人,为了娶她,嫁的那个男人特意来村里扎根,夫家也建在娘家挨根儿。男人又能赚钱,xing子也体贴,村里听婆娘话的男人不少,再没见过哪家男人成天抱个奶娃子四处溜圈儿的。
在当下这个社会里,男主外女主内,男人不gān家务活不哄孩子几乎已是约定俗成。妇人们成日里忙了田里的事,忙家里的事,忙完还要忙孩子的事。
在她们的脑海里,孩子天生就该是女人家哄的,可现在看着那么高个头的一大男人,熟稔的抱着一个小奶娃,偶尔小奶娃闹起来,他也会低声轻哄,驾熟就轻地摇了摇颠一颠,或者软下脸来和小奶娃说上两句话,那眼红劲儿别提了。
再有男人从田里回来岔开大腿坐在炕上当大爷的,她们都会拿人家周家的男人来比较,将自家男人好一通数落。你有人能赚钱吗,你有人个头高长得俊吗,你有人家那家底吗?
都没有?还不赶紧去帮着做活去,没看见崽子鼻涕都快流到嘴丫子了,当爹的也不知道帮着擦一擦。
当然男人们偶尔也不那么听话,会反讽上两句,你有人家卢老二家闺女长得水灵吗,有人家那么软和的xing子吗?
没有?那gān甚非要拿周家的男人来比。
有两口子拌嘴几句,搭着手就把活儿做了,也有拌着拌着就打起来的。总而言之,村里最近十分热闹,这倒是周进两口子始料未及的事。
这些日子二房一家人忙得连轴转。
县里的铺子已经开张了,生意极为不错。桂丫做主又在店里添了几样粥点卖,另外店里也雇了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娘,负责做些煮粥之类的琐碎活儿,小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负责跑堂以及招呼客人。
至于桂丫,她则负责收钱,因为她还没坐稳三个月,这些日子梅氏每天都会去县里给她帮手。而卢明海和卢广义,一个还是在镇上摆摊,一个则是几头儿跑。
因为家里人都很忙,也因此五郎和卢广智兄弟两个这阵子都在周家吃饭。
这日卢广智回来,带了个好消息。
昨日县里发了榜,会在一个月之后开童生试,秦秀才打算让他下场试试手。
说这事的时候,一家人正围坐在桌上吃饭。
有周进两口子,还有卢广智、五郎,程大娘她们不跟着一起吃,卢娇月说了几次,她们都不上桌,开始是在灶房吃,还是卢娇月再三说了,她们才端回自己屋里吃。
这会儿周进正让闺女坐在自己腿上,拈着一个小勺子喂她喝米汤。他个人高,手大脚大,大腿一弯,足够小点点在他腿上坐得很舒服了。小屁股坐在爹爹大腿上,小身子半靠在爹爹怀里,就像是坐那皇帝的龙椅一般十分安逸。
周进就着这种别扭的姿势,一小勺一小勺往闺女嘴里喂米汤,小点点是个胃口好的,爹爹勺子一递来,刺溜就是一吸。这一出也不知是谁教她的,梅氏说再没见过五个多月的奶娃子吃饭像她这么顺溜的。
听到这话,周进大手极稳的继续喂女儿,只是抬了抬眼,倒是卢娇月惊讶得差点儿没把手里筷子给扔了。
不是她沉不住气儿,而是她真没有想到二弟已经到了可以下场去试手的水平。她见过秦秀才,是个很严厉认真的读书人,他既然开了这个口,说明在心里已经认可卢广智如今的水平。
“那你有把握没?一个月后开试会不会有些赶了?”此时的卢娇月,显然已陷入焦虑且亢奋的状态,心里非常激动,却又十分忐忑。
卢广智笑着含蓄道:“先生说了,这次只在体验,不拘一定要考个什么成绩出来。”
听到这话,卢娇月连连点头,“也是,你心里不要太有负担。能考上就考上,不能考上还有下次呢。”
“我看智儿行。”当姐夫的言简意明,又埋头继续去喂女儿吃米汤。
等二房其他人回来后,都听说这一好消息。
就如同卢娇月一样,二房其他人也是即自豪又有些患得患失的心qíng。庄户人家供个读书人不易,这也是二房家有个可以谋生的手艺,要不然指不定日子过得怎么窘迫。而且卢广智学的日子毕竟还短,家里人也有些担心他能不能考上,如果考不上会不会打击到他的自信心。
卢明海甚至安慰卢广智说,让他不要心里有负担,如今家里的qíng况一天比一天好,只要他想读,就一直供他读下去。卢明海私下安慰完儿子,梅氏抽空也跟儿子说了一句,差不多也是同样的意思。连卢广义都跑来跟二弟表态,让他不要心里有负担,今年不行,明年后年再考。
卢广智当着家里人面并没有说什么,虽然先生跟他说过,以他现在掌握的东西,过童生试应该没问题。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下场,他并没有太大的自信。
其实卢广智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劲儿,想考出个模样来替家里人争脸。他这两年虽极少出门,一门心思就扎在念书上,但村里的风言风语多多少少都传了一些进他的耳里。村里有不少人笑话他爹娘痴心妄想,儿子都这么大了,竟然送去念书,别书没念到,倒把人给念傻了,还说他家都是钱多了烧得慌。
各种难听的话枚不胜举,因为怕他知晓,他娘即使生气也都是背着他的。
卢广智并不是傻的,他虽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实则这一切都记在心中。此时的他迫切地需要有东西可以证明自己,秦秀才大抵也是看出他这种心思,才会让他下场。
童生试又分两场,分县试和府试。
县试就在县里考,由本县县令当主考官,过者可参加府试。府试一般在县试的两个月后开考,在当地的府城考,由本府的知府主持。如果县试府试两考皆过,即能被称为童生,也算是正式跃入读书人的行列。
当然这不过是科举之路的开始,只算踏出小半步。考上童生以后,方可参加院试,院试通过者即为秀才,并被纳入地方生员,可入府、县学,称为入学。能成为生员者,自此功名加身,也算是进入士大夫的低等阶层,有免除徭役,减免苛捐杂税,见官不跪等等特权。
时下社会阶层固化,由农到士,看似简单,实则难倒了千千万万的寒门学子。
这一个月里,二房一家更加忙了,周进也跟着忙前忙后俱因参加童生试之前,所需要办的琐事太多。先需去县衙礼房报名,并填写亲供。所谓的亲供,也就是本人籍贯、体貌特征以及父母各三代人存亡,以及身份之类的详细资料。
为了保证不出疏漏,周进甚至把自家名下的地转了三亩到二房家名下。之前二房家的地被卢老汉要走了,虽从身份上来算,二房一家还算是农,但若是追根究底,还是有些纰漏的。
报名之后,便是忙着结保之事。
结保需五童连保,还需一位有功名在身的人为之具保。五童连保是参加这次童生试的五个参考之人互相结保,若有一人出了问题,五人连坐。具保则意义同之,不过是需要有功名在身的人担保。需保证参考之人不冒籍,不匿丧,不替身,不假名,身家清白,非娼优皂吏之子孙,本身亦未犯案cao贱业。
秦秀才本身具有功名,可以为卢广智具保,难就难在这五童连保之上。
乡下读书人本就少,一个村难得出几个,为了找四个参考之人结保,不光周进忙着托人四处打听,连梅家那边都被卢明海两口子托上了。
人倒并不难找,熟人托熟人,也能凑够人数。可因这结保之事非同小可,本身大家并不相熟,也怕会被对方连累,也因此这一个月的大半时间都忙着摸清对方底细去了。
幸好虽是折腾了些,到底没出什么纰漏,到了当日开考之时,卢广智被二房一家人以及周进两口子顺顺当当送到考场大门前。
考场大门前已经站了不少人等候,俱是一家子齐出动。待考场大门开启,从里面走出来十多名衙役,先叫名,被叫名到的学子提着考蓝上前去。待搜身之后,方可进入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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