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杜寡妇终于开始原形毕露。
其实卢娇月也挺佩服杜寡妇的,她竟然能忍了近一年才发作,也是到了最后,看清楚杜寡妇的真面目,她才明白杜寡妇对杜廉的一些变态心思。
最起初只是因为她的靠山梅家倒了,杜寡妇碍着杜廉的颜面,到底没敢对她做太过分的事qíng,只是让她开始学着gān家务活。渐渐的,她越来越过分,不但让她gān家务活,还把田里的活儿也丢给她做。
她怕自己找杜廉告状,甚至还隐晦的警告她,不得让杜廉分心,而她居然就傻得真照她说的忍气吞声下来,就怕分了杜廉的心,耽误了他的前程。
之后杜廉考中了秀才,同时娘家那边的qíng况也越来越不好了,家里总是闹腾不休,爹和娘每次来给她送东西的时候,她都能看出爹娘越来越憔悴的神色。而这个时候,杜寡妇更过分了,她甚至不准自己和杜廉同房,美闻其名是怕分了他的心,掏空了他的身子。
她当着自己儿子面不敢说,就暗地里敲打她,以至于等杜家搬去了县里,卢娇月竟和杜廉分房而居。
两人的感qíng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淡的,杜廉越来越忙碌,越来越少回家。考举人跟考秀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杜廉开始频繁的与同窗出门游学,频繁的参加一些诗会什么的,有时候甚至一出门就是一两个月不回来。
而她为了支撑家里的家计,日日忙不能闲,也没空去关心夫妻之间感qíngjiāo流什么的了。及至后来,杜廉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冷漠,甚至隐隐带着厌恶。起初卢娇月不懂为什么,后来一次执镜自照,才发现镜中的那个人,早已不是当年的卢娇月了。
镜中的她,苍白而gān瘪,就像是一朵失了水分的花。
卢娇月徐徐地吐出了一口气,才伸手将窗子关上,又下了炕去熄灯,才转回来歇下。
这一世,那个人和自己没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不用去想他。
卢娇杏呆呆愣愣的坐在屋里,直到敲锣打鼓声渐渐远去,心才砰地一声掉落下来。
小姑终于嫁给了杜廉。
她以为自己会无法忍受,谁曾想似乎并不是那样。
乔氏啪的一下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摆个哭丧脸给谁看?外面都吃着呢,还不出去吃饭!”
卢娇杏有些怨恨地看了她娘一眼,若不是她娘,现在嫁过去的应该是她。可她娘将她看得太紧了,她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别用那种眼神看你娘,你日后就会感激我了,就那么个破落户,值得你为他费尽心思!”
卢娇杏在乔氏面前,一直是隐忍的,可这次她忍不了了。她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尖着嗓子道:“杜廉他不是破落户,他有才华,他一定会考上秀才的,这十里八乡哪个后生能比得上他?!”
乔氏用那种‘你终于说实话’的眼神,看了自己女儿一眼,道:“我不管他是不是个破落户,我只知道你是我女儿,我就能管住你。既然你不想吃饭,那就甭吃了!”
说完,她转身走了出去,砰地一声关上门。
此时的杜家,与卢家同样热闹喧嚷。
杜寡妇虽是为人差了些,但杜廉有出息,所以村里的人差不多都来了。
院子里摆满了席面,甚至因为地方不够,院门外还摆了几桌。屋子西屋被腾空,也被摆了一桌,杜廉的几个同窗正坐在这里吃酒。
杜廉也在。
在外面敬了一圈酒,此时他已经有些醉醺醺的了,他的一众同窗还拉着他喝酒,纷纷道人生四大喜,今日算是最大一喜,所以今天一定要喝。不光要喝,还要喝醉,才是最佳。
杜鹃儿来回几次从门外看里头的动静,一是杜寡妇心疼酒钱,二来也是看杜廉醉没。一直到外面吃喜酒的人都散了去,西屋这里又喝了一会儿,才算消停下来。
杜廉的一众同窗你搀着我我搀着你,跟杜廉告别,而此时,杜廉已经醉倒在了桌子上。
杜寡妇和杜鹃儿走进来,两人搭着劲儿将杜廉架去东屋。
卢桂丽头罩着盖头,端坐在炕上。其实她早就坚持不住了,可新娘子要掀了盖头,才能下炕,所以她只能qiáng制坚持着。
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她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心怦怦直跳。
蓦地,眼前一亮,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一张女人脸。
她定睛看了会儿,才发现眼前的人正是她的婆婆,杜寡妇。
“娘……”卢桂丽有些忐忑地叫了一声。
杜寡妇耷拉着眼皮子,嗯了一声,指了指一旁被杜鹃儿撑着的杜廉。
“给你小姑帮把手去,廉儿喝醉了。”
卢桂丽忙哎了一声,下炕就上前去接杜廉。哪知杜鹃儿手一松,她差点没被带趴下。还是杜寡妇眼明手快,一把拽住了两人。
“去去去,一边去,摔着你男人了,我看你怎么办!”又扭头去斥杜鹃儿:“谁让你松手那么快的,你看她瘦成那样,一个人能扶得动?”
一番话将两人都骂了进去,卢桂丽有些委屈,到底她也觉得是自己的错,所以没说什么。
杜鹃儿则更加委屈了,“谁知道她这么没用啊,连个人都扶不动!”
杜寡妇瞪她:“给我闭嘴,吵醒你哥,看我怎么收拾你!”
杜鹃儿似乎想到了什么,赶忙打住了声。
她上前帮杜寡妇将杜廉放在炕上,之后她就先出去了,杜寡妇意味深长地看了卢桂丽一眼。
“好好侍候你男人。”
卢桂丽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她出嫁的前一天,她娘是跟她讲过夫妻之间的事的,虽是听得懵懵懂懂,但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只是真要那样吗?据说好像很疼……
杜寡妇很快就出去了,卢桂丽站在炕前,手足无措的看着躺在炕上面色酡红的杜廉。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去解他的衣裳。
正解着,突然手被人抓住。
“卢、卢……”
卢桂丽满心欢喜地哎了一声,靠了过去。
杜寡妇爬在门前听了许久,直到听到里面有了动静,才直起腰来。
她捶了捶自己的腰,唾了一声:“个狐媚子,也不怕死在炕上!”
这么一想,倒真怕卢桂丽死在炕上,于是她在门外守了一夜。
次日,天还未亮,东屋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坐在凳子上,在门外靠了一夜的杜寡妇,被吓了一跳,差点没摔在地上。
她赶忙踢开凳子推开门走进去,就看见卢桂丽一脸苍白拢着被子坐在炕上,而自己的儿子则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
“廉儿……”她赶忙去扶杜廉,又对卢桂丽骂道:“你是个死人啊,没看见你男人掉在了地上!”
卢桂丽此时极为疲惫,身上疼得厉害,胸口也很闷。听到这话,她便哆嗦着手去穿衣裳,想下炕去扶杜廉。哪知人还没起来,就腿一软跌在炕上。
杜寡妇骂了一句真没用,将杜廉从地上撑了起来,安置在炕上。杜廉这才缓过劲儿来,一脸诧异的指着卢桂丽,问她娘:“这是谁?”
他娶的人应该是卢娇月,而不是这个——
定睛看了两眼,杜廉才发现炕上的这个人竟然是卢桂丽,卢家娇月的小姑。
杜廉见过卢桂丽,所以对她还是有些印象的。
可现在不是有印象没印象的问题,而是为什么这个人在自己炕上。又看对方衣衫不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杜廉不敢置信地嘶吼道:“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鹃儿听到动静,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
杜寡妇捂着老脸,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腿就哭了起来。
她对这种姿态从来驾熟就轻,当初她就是靠着这一手,家里的房子和地才没被孩子他爹的那些堂兄弟们占了去。这些年来,她在外面靠着这一手,打遍天下无敌手,但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种姿态对着自己的儿子。
杜廉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家里怎么会没钱,怎么会因为五亩地就让他成亲的对象,从卢娇月换成了卢桂丽,怎么就成这样了!?
杜廉有些不信,可他娘哭成那样,也由不得他不信。
“……儿啊,娘怕分你的心,家里有什么事也不敢对你说。可去年娘生的那场病,将家里最后的两亩地给卖了……你每个月的束脩、笔墨钱、应酬同窗的钱,这些都得银子啊,可娘到哪儿去弄银子……娘实在也是没办法了,你别怪娘……”
是了是了,其实家里是没有什么钱的。杜廉依稀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过得最苦的那段日子,他爹刚过世,堂叔伯们就来占他家的房子和地,他娘一个妇道人家,哪里争得过这些穷凶极恶的亲戚,最后母子几个被赶到村里一处早已破败的房子里去住。
饥寒jiāo迫之下,他得了一场病,病得迷迷糊糊中,一家人突然就从破房子里搬回了原本的家里。之后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那一向待人热忱和善的娘,有生以来第一次泼出狠气,她拿了一条绳子去里正家门前上吊,那个素来帮钱不帮理的里正,才出面帮着家里解决了这件事。
之后那些亲戚又来闹过两次,每次都被他娘赶走了。那段时间他娘将家里菜刀别在腰上,一看那些亲戚上门,就拎着刀上前去砍人,那些人才慢慢不敢再上门。
那时候杜廉已经懂事了,他恨自己太小,更恨自己没有本事。以前他爹还在的时候,就算他爹只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那些人也不敢上门欺负。
因为他爹是秀才。
是杜家村唯一的秀才。
只要他能考上秀才,他就能替家里立起门户。
显然杜廉和自己娘是同样的想法,杜寡妇也是卯着劲儿要供儿子继续念书。
起初,杜廉知道家里艰难,十分刻苦。为了给家里省银子,他练字不是醮了水在桌子上写,就是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去上了学堂以后,也不敢坐牛车,因为坐牛车要花钱。平时所穿的衣裳,总是fèng了又fèng补了又补,整个学堂里就他穿得最差。
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呢?
哦,是他去镇上念书以后,镇上的同窗们都是那么体面,他处处不如人,便忍不住向他娘抱怨了几句。自那以后,他娘便再也不准他再给家里省钱了。
他娘说了,家里攒的有银子,都是供他念书的,即使不够了,家里还有田。
也确实省不得,他穿得不好,同窗们便会瞧不起他,他日里太过抠门,就没人与他相jiāo。逢年过节的时候,不给先生家送些礼物,先生又哪里会用心教他。所以不能省,只要他能考上,以前所有投入的都能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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