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辗转到了最初的起点,有了上一辈子的种种眼界和经验,卢娇月突然意识到事qíng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她果然是个傻的,也活该上辈子有那样凄惨的下场。
卢明海夫妇因为杜家的事而纠结着,同时卢家大房的屋子里,胡氏也正在和卢明川说此事。
虽说胡氏想瞒着丈夫,但也知道这种事是瞒不久的,且她还有事需要丈夫去做,自然要将事qíng告诉他。
当然,告诉归告诉,但怎么说那就是胡氏的事了。
胡氏将事qíng告诉丈夫,果然卢明川也有些怒了。
卢明川是卢家的长子,xing格宽厚实诚,为人沉稳踏实。他从小便知道自己是家里的长子,以后是要立门户的,而爱护几个弟弟是他作为大哥的职责,所以向来将两个弟弟家中的事当做是自家的事。
且也由不得卢明川不怒,再没见过像杜家这么处事的,两家可是亲戚,哪能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尤其是在互相通了意向想结亲之后,如今只差将事qíng过到明路,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你来说说看,姨妹到底是怎么想的,这门亲她到底还想不想做了?”
第4章
==第四章==
卢明川是个宽厚的xing格,和胡氏成亲这么多年来,两人从未红过脸。
此时他圆瞠双目瞪视着胡氏,又说出这样的话来,可以想见是迁怒上胡氏了。
也怨不得他会迁怒,因为这桩婚事当初便是胡氏从中说合的,而那杜寡妇是胡氏的亲妹妹。如今突然生了这样的变数,他心中自然又气又急。
气得是姨妹太过分,急得是若这门亲事因此出了岔子,到时候他怎么有脸见二弟。
胡氏长得一张圆盘脸,看起来十分和善,此时坐在炕角的她,正一脸愁苦,小心翼翼的抹着眼泪。
“她虽是我妹妹,可我怎么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早知道当初我就不应该管这桩闲事,如今落得里外不是人。”
胡氏是个刚qiángxing子,平时为人慡利,做事风风火火,从不是那种喜欢哭哭啼啼的xing格。她极少会在卢明川面前露出软弱的样子,所以此时见着妻子这副模样,卢明川本是十分怒气,也不禁减去了一半。
他紧紧地皱着眉,无奈得叹了一口气,道:“我也知道这事与你无关,你也当不了杜家的家,可事qíng本来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弄成这样,你让我到时候如何跟二弟二弟妹jiāo代?”
胡氏见男人态度软和下来,心下大安,她跟着叹了一口气,满面愁苦道:“你也知道我那妹妹的qíng况,人是个好人,无奈命苦,这些年来她一个人能将三个孩子拉扯长大,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累……我不止一次劝过她,人要认命,咱们乡下人不要想那些有没有的。可她素来是个倔qiángxing子,憋着劲想让孩子出人头地……万幸廉儿那孩子是个有出息的,也对得起她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年纪小小就考上了童生,去年若不是她生了场大病,想必如今廉儿已经考上秀才了……”
说起来这杜寡妇也是个苦命人,杜家的家境本来不错,杜廉的爹是个秀才,家里种了几亩田,杜秀才又在外面坐馆,一家子虽过得不富裕,但还算殷实。哪知杜秀才因为一场意外丢了xing命,扔下了孤儿寡母三人。
彼时杜廉才七岁,杜寡妇的大女儿杜chūn花十三,小女儿杜鹃儿五岁,杜寡妇一个人拖着这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日子是可以想见过得十分艰难。
家里没有可以立门户的男人,在这乡下地方这种地方,孤儿寡母过日子少不了会受人欺负。杜寡妇可能是被人欺负狠了,并没有因为男人去了而不让儿子念书,反倒比以往更上心,似乎打定主意想让儿子出人头地,有朝一日能狠狠出一口气。
按理说这种想法没有错,可乡下人家本就不富裕,供一个读书人的花费更是寻常人家不敢想象的。杜秀才没了,少了他坐馆的那份收入,仅凭这家里的那几亩地的出息,杜寡妇供儿子念书供得十分艰难。
这么多年来,杜家一家人省吃俭用,又将家里的田地卖了个七七八八,才将杜廉将将供了出来。可也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童生,如今杜家的日子已经差不多快维持不下去了,这事旁人不知晓,生为亲姐姐姐夫的大房两口子却十分清楚。
这也是为何杜寡妇会提出让卢家二房给卢娇月陪嫁两亩田的根本原因所在。
杜廉是卢明川打小看大的。
杜家家境不好,杜廉知晓家中供他念书不易,打小就十分刻苦好学。
笔墨纸砚贵,那时刚学会写字的他,便拿了树枝在泥地上练字,每天练上两个时辰雷打不动。
附近周遭的村子贫富不一,杜家所在的杜家村没有学堂。彼时杜寡妇一个人要拉扯三个孩子,日里还要忙着田里的活计,又哪里能抽得出功夫送年幼的杜廉去学堂,所以打小杜廉都是自己徒步走大半个时辰去学堂念书的,风雨无阻。
及至杜廉慢慢长大,为了他的学业,杜寡妇又将他送去镇上念书。杜家村离镇上远,走一趟要近两个时辰,若是坐牛车的话,只需要一文钱。可杜廉却体谅家中艰难,舍不得坐牛车,每日徒步去镇上,每天天不亮出门,天擦黑才能回家。
大溪村所在的地方位于大乾国的北部,冬天的时候是十分寒冷的,学堂中每每总有学生在冬日下雪的时候,找着各种理由不去学堂,可杜廉却从来没有过。卢明川不止一次碰见顶着风雪,穿着薄薄的棉袄,徒步走去学堂的杜廉。那孩子冻得双颊通红,直打啰嗦,却依旧咬牙坚持。
所以卢明川早就知道杜廉这孩子以后定然是个有出息的,这样的孩子若没有出息,那是老天瞎了眼。也因此当初胡氏从中说合这门亲事,他非但没有阻止,反而乐见其成,甚至心中隐隐有些遗憾自家没有适龄的女儿,若不然杜廉这个女婿,他是万万不会放过的。
这一切卢明海两口子也都知道,所以当初胡氏从中说合这门亲事的时候,卢明海两口子二话没说一口就答应下来了,并没有嫌弃杜家家贫。
卢明海两口子并不是看中杜家,也不是因为胡氏这个杜家的亲戚,而是看中了杜廉这个人。
附近村子里看中杜廉的人家并不少,那可是童生啊,未来的秀才公,所以胡氏对说服自己男人十分有信心。
“我知道她的这要求有些过格了,可她既然提出了,我又怎么忍心拒绝。这件事确实是杜家有些对不起二弟和二弟妹,不过你想想,廉儿那孩子这么有出息,今年铁定能考上秀才。有了秀才的名头,廉儿就能出去坐馆挣钱了,到时候日子就会慢慢的好过起来,日后铁定忘不了二房的恩义。”
卢明川没有说话,似是陷入沉思的模样。
胡氏小心翼翼又道:“二房qíng况比咱们好,更不用说比杜家了。当年二弟妹嫁进咱们卢家时,嫁妆可是不少,二弟又有个做豆腐的手艺。这些年来二房估计手里没少攒下银钱,两亩田对二弟二弟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你别忘了义小子今年要成亲,到时候花钱的地方定然不少。”
二房长子卢广义今年十七,早就和邻村一户人家的女儿定了亲,两家人商议的是年底给两个孩子办亲事,这事儿卢明川是知道的。
“还有智儿和五郎,二房三个男丁,田地一般都是传给子孙后辈的。别说家里还没分家,没有田可以陪嫁,即使有,又哪有陪嫁给一个女儿的道理。”这是人们一贯的思想,觉得女儿出嫁后就是泼出去的水,卢明川也不例外。
“可你别忘了二弟妹背后还有个梅家。”
随着胡氏话音的落下,屋中陷入了沉寂。
是啊,还有个梅家。
梅家乃是梅氏的娘家,是附近几个村子有名的富户。梅家不光田多,几个儿子也有本事,附近的人家谁不眼红羡慕。梅家男丁多,女儿少,稀罕女儿是出了名的。梅老汉膝下就梅氏这么一个女儿,而梅氏兄妹这一辈儿也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卢娇月。卢娇月在梅家,那是被梅家人当做亲孙女(女儿)来疼的。
当年卢娇月出生时,身子弱,梅老汉夫妇二人心疼外孙女,隔三差五就将卢娇月接到梅家去住。卢娇月长这么大,在梅家生活的时候并不比在卢家少,也就是她长大以后,去梅家的次数才慢慢少了起来。
即是如此,卢娇月的几个舅舅隔三差五也会上门来接了她去,让老两口好好稀罕稀罕。
所以说,若是有关卢娇月的事,梅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定会不遗余力的帮忙。
这一切胡氏早就打算好了。
是的,这整件事都是胡氏弄出来的。她心疼亲妹妹的日子过得艰难,便不免将主意打到了二房的身上。
二房手里有钱,背后还有个梅家撑着,侄女娇月长得好,xing格柔顺,又有一手不错的针线活。旁人不知道,但胡氏清楚,卢娇月做的针线拿到镇上去卖,可是能卖不少钱。
且二房两口子疼女儿,杜家能娶了卢娇月,等于娶了一个会下蛋的母jī。
胡氏承认自己的想法有些自私了,但她并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有错,她甚至觉得自己也是在为二房打算。
她侄儿杜廉是附近几个村子出了名有出息的后生,杜家如今确实家贫,但并代表以后也会穷困,所以说二房真若是和杜家结了亲,以后说不定是谁沾谁的光。若不然杜家的家境那么差,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人家想与杜家结亲,都是打着以后沾光的主意。
估计二房两口子也是清楚这个道理,所以她提了这事,两人虽脸色有些难看,但并没有当场拒绝。
当然除过这些,胡氏还另有一些隐晦的心思,只是不足以向外人道也。
而现当下她要做的便是,将男人拉到自己这一方阵营来。
“这事二弟和二弟妹怎么说?”沉吟了半响,卢明川略有些犹豫问道。
明眼可见卢明川是被胡氏说服了,换着其他人大抵也会被胡氏说服。胡氏为人jīng明,擅长拿捏人心,卢明川天xing敦厚,从来不是她的对手。也幸好两人是两口子,若不然卢明川会被胡氏坑死。而胡氏,确实jīng于算计,又会做表面功夫,但却是一心一意为大房打算的。
胡氏露出一抹笑容:“我看二弟和二弟妹似乎觉得有些为难,但应该会同意,毕竟像廉儿那么有出息的女婿,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她并没有提今天提起这事时,二房两口子那难看的脸色。不是她看不见,而是她觉得那并不是事,二房两口子总会答应的。
卢明川点了点头,转瞬又皱起浓眉:“可是爹娘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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