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洪贵妃最害怕也最不希望的,则是皇后这么一闹,会在承启帝心中能留下一个“为qíng而死”的忠贞形象。
要知道在长久的相处中,没人能比洪芫更清楚,承启帝那表面冷漠,但内心多qíng的xing子。所以洪芫不敢赌,虽然她向来鄙薄于皇后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家子伎俩。然而不得不承认的,则是女人为了博得男人的注意才有的哭闹和蛮不讲理,很多时候都能激起男人心中的自得与怜惜。
而这样的局面,可不是洪贵妃想要看到的。而当她同承启帝一起进了椒房殿,看到了形容láng狈面容苍白的躺在chuáng上,但却绝对经过了jīng心装扮而愈发显得楚楚可怜的皇后时,虽然承启帝的表现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是洪芫的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升起了qiáng大的危机感。
又急又怒之下,洪贵妃一时气闷的昏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洪芫躺在了椒房殿的偏殿,她的身旁坐着又惊又喜的承启帝,孙太后与周太后则十分关切的站在地上打量着她,地上跪着的太医也一脸惊喜的禀明了她怀有两个月身孕的事实。
不过在恭喜的同时,太医也说出了对洪贵妃这个“高龄产妇”怀头一胎须得分外谨慎保养的担忧。更提醒洪贵妃在三个月内,不得太过劳累,须得安心养胎。
对于太医的遗嘱,承启帝并两宫太后自然是认认真真地听着,并嘱咐洪芫宫中伺候的人要分外jīng心。孙太后拨了两个心腹嬷嬷照料洪贵妃的身子,而向来瞧着洪贵妃有些不太顺眼的周太后gān脆免了洪贵妃在三个月内的所有请安问候,也不要洪芫明儿起早为她准备早膳了,更嘱咐承启帝道:“陛下也要小心注意,这是洪贵妃的头一胎,她年岁大了,怀了孩子不容易。且她多年跟在陛下身边,也吃了很多苦,身子也单薄。须得好好保养才是。尤其是三个月内,洪贵妃胎相不稳,陛下若是有了什么兴致,也得忍耐一些才是。”
这会儿倒也不赶着劝谏承启帝要对后宫妃嫔雨露均沾了。大概也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叫洪贵妃添堵,影响了腹中胎儿。
而承启帝也难得的,对周太后的嘱咐表现出了顺从的意愿,
这厢皇帝与两宫太后不约而同的表现出了对洪贵妃怀有身孕的紧张和高兴。多少奇珍药材,稀世珍宝不要钱似的赐给永宁宫。为庆祝天家喜事,后宫内的宫俾内监也全都多得了三个月的月俸,真真是普天同庆,竟把正殿内刚刚闹了一场自缢的皇后忘了个gāngān净净。
寝殿中,得到了风声的皇后却只能心有不甘的死死攥紧了身上的锦被。掩住口中的呜咽,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看着皇后如此绝望不甘的模样,守在一旁又替主子心疼又替主子委屈的花蕊立刻开口劝解道:“娘娘且莫伤心,仔细想想,永宁宫那位主子若真有了,兴许对娘娘而言,也并非坏事。”
“不是坏事,难不成还是好事?”吴皇后泪流满面的看着自己的陪嫁丫头,忍不住哭诉道:“原先她没有子嗣,只仗着陛下宠她,就将本宫bī迫至此。如今她且有了身孕,还不知是男是女,就连周太后都忘了当日承诺,对她百般殷勤。若他日真为陛下诞下麟儿,这后宫还哪里有本宫的立足之地?本宫莫不如今日就自请下堂,给那妖妇腾位置。”
“娘娘错了。正是因为永宁宫那位主子怀孕了,才有娘娘的机会啊。”花蕊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帕子为吴皇后擦了擦眼泪,细细分析道:“娘娘心想,那永宁宫主子怀了身孕,不拘她生男生女,可太医说了,她身子骨不好,且年岁太大,若是为了安胎起见,这几个月是必然不能侍奉皇上的。这不就是娘娘的机会吗?难不成永宁宫那位主子为了博得陛下的专宠,就连不能服侍陛下的时候,也要拦着陛下,不让他去其他妃嫔宫中吗?倘若真是如此,不说周太后与满朝文武的态度,恐怕陛下也会心生芥蒂的。”
“一旦洪贵妃失了陛下的宠爱,就算她真的为陛下安然诞下麟儿,也不过是个人老珠huáng的妃嫔罢了,娘娘又何必惧她?”
吴皇后闻言一怔,不觉抬起头,愣愣的看着花蕊。
花蕊见状,继续说道:“娘娘再想,周太后虽然一时对洪贵妃改了态度,却也不过是为了子嗣着想。老人家年岁大了,难免喜欢孩子些。这也是寻常事。可洪贵妃毕竟是孙太后的嫡亲外甥女儿,有着这一层关系,想叫周太后全心全意的对洪贵妃好,那也难。可是娘娘就不一样了,娘娘是周太后亲选的皇后,自娘娘自入宫来,每日晨昏定省,从来没错过规矩。周太后对娘娘也是满意的。如今洪贵妃有了身孕,不能侍奉陛下,若娘娘能趁此时博得陛下的欢心……将来有幸怀有龙嗣,那娘娘腹中的胎儿便是皇帝的嫡子,又何必在乎一位贵妃之子?”
“正如娘娘所言,如今洪贵妃也不过是刚刚怀有身孕,生男生女且还不知道呢?更何况……”花蕊说到这里,倾身上前,凑近吴皇后耳旁,悄声说道:“她洪贵妃年事已高,身子骨儿也弱,能不能安然生下这一胎,谁也不知道。且女人生孩子,本就是极危险的一件事儿。倘或运气不好,如奴婢的娘生弟弟的时候,就这么一尸两命的去了,也未可知。”
说到最后,不知怎么地,花蕊的声音竟是低沉了许多。她一张清秀的容颜隐藏在一片yīn影里面,显得越发冷漠。
“你说的很对,不过是刚刚得了她有孕的消息,是男是女还未得知,本宫又何必自乱阵脚。”在花蕊温声细语的分析下,越发镇定清醒的吴皇后摸了摸脸上的泪水,含笑拉过花蕊的手,满面叹息的说道:“多亏了你这番金玉良言。不然本宫还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花蕊,也谢谢你救了我的命。若没有你,在这冷冰冰的后宫中,本宫真的不知该怎么活下去了。”
“娘娘何必如此。奴婢乃是吴家的家生子,生来便是为主子做牛做马的。能帮上娘娘,是奴婢的福分呢。”花蕊低眉敛目,遮掩住眸中真正的qíng绪,柔声提醒道:“不过当务之急,娘娘是否该梳洗打扮一下,去瞧瞧偏殿的贵妃娘娘。免得叫陛下和两宫太后误会娘娘是因为贵妃娘娘怀有身孕而不痛快,才不去道喜的?”
吴皇后闻言,如得了金科玉律一般,立刻点头应道:“你说的对,本宫这便梳洗一下,去给本宫的好姐姐道喜!”
于是盏茶功夫以后,面色苍白,一脸病容的皇后便在贴身宫女花蕊的搀扶下,摇摇yù坠的进了椒房殿偏殿。因着她刚刚在宫中大闹了一场,承启帝并两宫太后见着她的时候,便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心下一跳,生怕她想不开又来闹腾。
岂料吴皇后只是怯生生的看了众人一眼,神色羞愧的冲着承启帝并两宫太后行礼问安后,便走到洪贵妃的chuáng榻前,略施脂粉却掩不住面色苍白,神容憔悴的脸上露出勉qiáng的笑容,冲着洪贵妃柔声说道:“听太医说贵妃姐姐怀了两个月的身孕,本宫特来给贵妃姐姐道喜。”
只是吴皇后口中说着道喜,那脸上yù哭无泪的表qíng,以及语气中惋惜惆怅的qíng绪,却将她的糟糕qíng绪bào露无疑。不过在承启帝和两位太后眼中,皇后这样的表现也属正常。毕竟这可是一位因着承启帝不爱搭理她就能闹自缢的任xing女子,如今得了这样的消息,却还能忍着xing子不哭不闹,甚至还过来道喜,已是极为难得了。
洪芫见状,也不想在承启帝面前留下一个她得理不饶人的印象,遂勾唇一笑,很是诚挚的说道:“多谢皇后。”
再多的话却也没有了。毕竟言多必失,更何况当你极为欣喜且面对着极为落魄的对手时,很容易就会得意忘形,从而做出一些能叫人瞧得出破绽的事qíng。
得意时不忘形,失意时更冷静,这边是洪芫在后宫争斗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体会的最为深刻的道理。
吴皇后看着眼前虽未表现出一笑泯恩仇的大度,却也淡定从容无懈可击的洪贵妃,看着她与承启帝相视时会心一笑的默契与幸福,心中微微有些刺痛。
周太后打量着打扮素净的吴皇后,也是微微一叹。
她当初之所以会选择吴阁老家的嫡长女为皇后,除了不满洪贵妃比皇帝大了太多,且跟孙太后关系太过密切,生怕这两人联合起来笼络陛下不亲近她这位生母之外,也是打听到吴家嫡长女同她的母亲一样,是一位极其娴静端庄,明白事理的才女。周太后想这样的女子入宫,必能同洪贵妃与孙太后好生相处,且以女子之柔顺安抚儿子那颗虽然年轻却也历经人qíng冷暖的内心。为陛下绵延子嗣,打理后宫。
可谁承想这吴氏自入宫后,只消停了几天,便仗着家世才学,年轻貌美,跟洪贵妃斗得那叫一个针尖对麦芒。纵然这当中也有几分是周太后的手段,可是眼看着自己相中的儿媳不能拢住儿子的心,周太后心中对吴皇后的表现也是不满的。
至如今,周太后眼睁睁看着她与吴皇后被孙太后和洪贵妃联手bī得节节败退,越发得了承启帝的厌烦。甚至洪贵妃如今更是连身孕都有了——
正如吴皇后身边的心腹花蕊分析的那样,老人爱孙辈,周太后一时也有些心灰意冷,甚至有借此机会下了台阶,与孙太后与洪贵妃一脉握手言欢的打算。
不过当周太后看到神色憔悴,楚楚可怜的皇后,看到皇后脖子上那一抹淤青的时候,又觉得于心不忍且心有不甘——这好歹也是她为陛下挑选的皇后,若是真的就这么遭了陛下的厌弃,岂不是说她周太后的眼光不行,所以才闹得后宫不合?
更何况周太后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孙太后与洪贵妃联手独霸后宫,迷惑陛下。要知道对于帝王来说,将太多的宠爱与关注都放在一个人的身上,其实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
所以就算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陛下,为了江山社稷考虑,周太后也不能允许承启帝专宠于洪贵妃一个人。
不过这一年的节节败退与处处失利,也让周太后明白了一件事qíng。那就是以寻常的手段去争宠,让承启帝疏远洪贵妃而亲昵其他的后宫妃嫔,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qíng。
因为周太后机关算尽,却也忘了琢磨承启帝的心xing——这位年少的帝王,当真像他的父皇一般,念旧,长qíng,且从不受人胁迫。
因为承启帝少年时被继宗迫害囚禁的往事,他在成为顺王的那几年,并没有机会遇见更多的女人。而在他最艰苦危难的时刻,又只有洪芫这么一个女人无怨无悔的陪着他,保护他。充当着爱人与亲人的角色。
老话总说“相依为命”,这样的qíng感也许在外人的眼中,并不能体会的如何深刻。但是在共同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之后,那种只有彼此的感觉,早就深入骨髓,无法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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