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是在父母亲死后发生的事,是她与谢琅命运至关重要的转折点——不管周二家的所说的意思是不是指王氏yù挟他们兄妹夺家产,也不管前世今生,王氏都不会白白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
周二家的口里的“有大用处”,多半就是指这个了!
上世她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这世却不会甘心被摆布了,若是再让王氏如了愿,她便枉为重生之人!
不过,前世几十年的苦难让谢琬已经变得十分能沉得住气。
银珠送完周二家的回来,见她睁着两眼望着帐顶,不由吃了一惊:“三姑娘,你醒了?”
谢琬没理她。她还不大能说话。
喉咙上似乎受了点外伤,包上了纱布和药,一发声就牵引着疼。
银珠想起周二家的嘱咐,赶忙去请大夫。huáng石镇上带过来的丫鬟秋桔又忙倒了红糖水给她润嗓子。
谢琅随着大夫一道过来,十三岁的他身量微长,一身素白到脚的袍子,袍角fèng缀着一方小小的麻布,腰间只配着一枚艳绿的翡翠,更衬得他面如冠玉。
他人还没进帘子声音已经急不可耐地飘进来:“琬琬怎么样了?”
谢琬再度看到年轻时丰姿俊容的哥哥,再想起前世伤病在chuáng最后连个安稳等死的地方都没有的他,心里酸疼得几度想落泪。
“好妹妹,别哭!”说着别哭,他自己倒先抹起泪了。
谢琬盯着他看了会儿,乖顺地张开口让大夫查看喉咙。
“修养了半个月,伤已经将好了,但这几日也还要注意少说话,否则怕有破声的可能。开点清润舒散的药吃着,无啥大碍。”大夫jiāo代道。然后开了方子,jiāo给谢琅。
谢琬这才知道原来她这一昏就像前世一样,足足昏了半个月!如果没错的话,这个时候应该父母亲的葬礼都已经在昨天举行完毕了。没想到她重生回来,既没有改变父母的命运,也没有能够弥补一下为人儿女最后的孝道!她不禁握紧了拳头,连身下的被单都被揪起了皱。
“琬琬,你怎么了?”
细心的谢琅发现了她的异样。她忙摇摇头,把头垂下了。
谢琅轻抚她的肩膀道:“你先好好歇着,明天舅舅就来接我们,我先去看看行李收拾得怎么样了。”
不能就这样跟舅舅他们走!
谢琬藏着许多话想跟哥哥说,可是大家都在这里,她怎么能把真相说出来?即使没有外人,她又怎么让人能够信服年仅八岁的她的话?因为才八岁,所以也不可能公然地以字代语。她前世到底握了二十多年的笔,笔触再装也装不像。
大夫走后,谢琅也出去了,秋桔不知道去了哪里,屋里只剩下眼珠儿直追着谢琅睃来睃去的银珠。
谢琬掀开被,从chuáng上跳下地,趿着鞋子爬到对面炕上,趴在窗沿往外张望。
院子里有个小花圃,种着四种鲜花,所以得名丹香院。谢琅身边的小厮宝墨在正房内清点东西,方才谢琅应该就是闻声从那边过来的。
从这里听去,府里静静的,看来后续都已经处理好了。
“三姑娘,太太那边来人有请。”
这时候,银珠在她身后说道。
这个时候,王氏找她有什么事呢?如果事qíng没有变化的话,那么明天舅舅舅母就会来接他们兄妹去齐家,在她昏迷的那几天里,舅舅应该已经跟谢启功打了招呼。
只怕跟周二家的口里所说的“有大用处”有关罢?!
正文、4 板子
更新时间2014-6-14 9:06:43 字数:3235
“三姑娘?”银珠见她半天没应声,又扬高了声音,说道:“太太那里有请!”
谢琬记得银珠也是王氏身边的人,她的哥嫂都在谢府当差,嫂子更是在大厨房管小灶。看来谢家名声渐长,这规矩可没长,如今奴才都可以这么样高声跟主子说话。
她试着开了口:“如今丧事也办完了,太太请我还有什么事?”
话虽然在极缓之下说出口了,可声音却还微有些嘶哑,使得人听上去有些不协调的沧桑之感。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
说着,银珠径自提起裙子来,把屁股直接落在炕沿儿上。
她打量着谢琬,当看见她神qíng木然,想起周二家的方才在廊下暗中叮嘱她的那些话,眉目里不由闪过丝讥诮。紧接着她扬起唇,居高临下看着跪坐在炕上的她,说道:“兴许是想把二少爷和三姑娘留在府里罢?二爷**奶这一走,你们身边也没个看顾的人了,老爷太太最是心善的,往日二爷再多不是,如今他们不在了,老爷和太太也自会不计前嫌把你们接回来的。”
谢琬余光扫过她,托着的两腮浮出丝微笑来。
果然她料得不错,无论前世今生,王氏母子的那颗láng子野心,都没有变过!
“是么?”她将眼皮撩起,定定盯着银珠打量。
银珠身段珑珑,肤色红润,可见平日里不必为吃的发愁,头上发髻盘成了双丫髻,簪的虽是枝普通珠花,可身上一袭烟翠色遍地绣五瓣梅长褙子,底下一身暗柳色石榴裙,却看得出来在下人里头是混得好的。再看她两道眉毛全拔了,却用黛石又画上两道乌黑细线,可见,到了她这把年纪也已经qíng窦初开了。
难怪懂得在周二家的跟前讨好卖乖,工于装扮之人,一向总会几分趋炎附势的手段。
银珠在她这样的注视之下,不免有些发怵。这哪里像个八岁孩子的眼神?分明就是个深谙世故的大人的目光!
她长年在王氏身边,府里下人哪个不敬着她点儿?就是别的房里的大丫鬟见了她也不免客客气气,如今被谢琬这样大喇喇地看着,便生出几分不悦。
屋里没有人。二房带回来的下人都去外头了,只有廊下站着两名小厮。
看着身量幼小的谢琬,她胆子大起来,虎着脸喝道:“看什么看!还不快跟我走!仔细让太太等急了!”
谢琬打量完她,便看着正房那头走过来的一道白色身影,不慌不忙下了炕,说道:“银珠,我的药晾好了没,我吃了再过去。”
谢琬站在地方正好背光。银珠耐着xing子,端着桌上晾到一半的药走过来。
“快喝吧!”
谢琬把碗接过来,尝了一小口。虽然也能慢慢入口,但还是有些烫手。看来在这些人眼里,自己果然不是什么主子。她想了想,端着碗走回chuáng边,然后把整碗汤药对准银珠身上泼过去,再冷冷地盯着尖叫跳起来的她,将碗砰地摔到了她脚边上。
银珠烫得手舞足蹈,被这一砸又立即跳起来。
谢琬自己则不慌不忙又爬回了chuáng上,然后突然惊叫了一声,捂着脸大哭起来。
廊下小厮宝墨与银琐立即冲进来。
银珠正目瞪口呆,谢琅已闻声冲入,大惊着扶起谢琬:“你怎么了?”
谢琬捂着脸颊望着银珠委屈地直哭。
谢琅火冒三丈,指着银珠道:“贱婢!你对琬琬怎么了!”
“我几时对三姑娘怎么了?!明明是她自己把药泼到我身上!”
银珠又气又怒,百口莫辩。
“胡说!”谢琅bào怒:“琬琬明明刚昏迷醒来,又躺在chuáng上,你站得那么远,她怎么有力气泼得到你?!”就算琬琬拿药泼你,她也是因为久病才醒心qíng不好!就凭这个你就要以下犯上打她吗?!”
银珠急得要哭了。
宝墨和银琐是谢腾从庄子里挑进府来的,当然站在谢琬这边,宝墨道:“姑娘在屋里呆得好好的,我方才是听见银珠大叫来着。”银琐说:“就是银珠打的三姑娘!方才我都听到砰地一声响了!”
谢琅气得脸色发青,偏又一向信奉君子守则,不肯做出那种亲手打奴才的事qíng来,当下牵起谢琬说道:“走!我们去见老爷!”
谢琬顺利地到了谢启功面前。虽然苏醒不久,可她跑这么段路居然也不觉费劲。
谢启功与王氏在花厅里等着银珠请谢家兄妹过来议事,没想到等来等去竟然等来了谢琅的告状。
他还不到五十岁,像任何一个谢家后嗣一样,生得美仪丰姿,可惜法令纹略深,显得老态了些。
如今府里的三爷谢荣也入了翰林,他这大老爷的谱就摆得更大了。
谢琬前世今生都未曾十分注意过自己这位祖父,如今一看,眉眼倒与父亲有三分像。
看谢琅面色不豫,谢琬又两眼哭得红肿,谢启功道:“琬姐儿这是怎么了?才么才醒来就这模样了?”
谢琅气愤之下也不忘冲他行礼,然后又紧牵着妹妹的手,说道:“太太面前的银珠刚才打了琬琬一巴掌!”脸色依然铁青,但更多的话却是说不出来。
王氏神色一凛,看向门槛内站着的银珠。
银珠平白无故挨了谢琬一巴掌,脸上正火辣辣的疼,又见谢启功起了怒意,连忙弯腰道:“奴婢冤枉!奴婢是奉太太的命前去请三姑娘过来议事,三姑娘说脸上痒,让奴婢看是不是起了疹子!奴婢才过去她就打了奴婢一巴掌——”
王氏目光里愠色更甚。
谢琬只是抽泣着哭。
谢启功沉声道:“胡说八道!还不跪下!”
银珠哑口无言。
谢琬抱着谢琅的胳膊大哭,谢琅一手轻拍着她的背,一面紧抿着双唇看向上方。
王氏放缓了神色,从旁边几案上抓起一把苏糖来,倾着身子,温声道:“琬姐儿可算醒了,到祖母这里来。你把银珠怎么打你的说给我听,我替你出气!”
谢琬停了哭声,看着她手上的糖。王氏笑得更温柔了。谢琅下意识地拉住谢琬,谢琬身子一扭,从他掌下挣脱,慢慢地踱到王氏跟前拿了一颗糖。
王氏让丫鬟拿了张锦杌让她坐下,说道:“你不要怕,快说说,银珠是怎么打你的?”
谢琬眼眶又红了,但是声音无比清脆悦耳:“银珠在我房里,说太太有请。我想等哥哥回来再与他一道过来,银珠不耐烦,使劲催我。我只好起身,才起身,银珠就打了我一巴掌,还说‘二爷**奶都死了,你以为你还是府里的小姐么?要不是为了哄得老爷把大厨房二管事的差事给我大嫂,我才不会来呢!’”
谢琬记得,前世她还在府里等着舅舅来接的那几天,府里大厨房的二管事刚好被银珠的嫂子接管了。
王氏脸色一变,周二家的的确已经替银珠的嫂子在她面前提过两回这事儿了,王氏因为考虑到大厨房如今的管事娘子是谢启功身边随从庞福的侄儿媳妇,绕不过他去,于是委婉地跟他提了提,可是谢启功对庞家甚是看重,没有答应,所以她也就驳了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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