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夫人沉思片刻,说道:“那依你这么说,娶了谢琬,于我们任家倒是真有些用处?”
“自然有用处!”任老爷又拾起书来。“且不说隽哥儿此次中不中,就是谢琅中了,自然也会带契妹妹。不管怎么说,隽哥儿有个做举人的舅爷,脸上也光采。将来他若中了进士,当了官,于咱们就更有利了么。
“前阵子太孙被废,如今京师里勋贵们人人自危,深恐皇上要拿霍家开刀,转而向勋贵们下手。因而与文官们都纷纷走得近起来。大姑爷如今也是,谢琅与他们年纪相近,将来共事的日子长,如果谢琅真能有当官的一天,又能够因为谢琬的关系为咱们大姑爷所用。岂不是大大的好事么?”
任夫人听到这里,脸上也不由轻松下来,她点头道:“只要大姑爷爬得高了,自然也会提携谢琅,谢琬既然跟哥哥qíng谊深厚,将来也就必须劝着他替大姑爷尽心效劳。这样三家关系紧密下来,对隽儿也是极有好处的。”
“所以说嘛。这婚事还是得依了隽儿。”任老爷说完,又不由蹙眉道:“不过冲谢琬对隽儿的态度来看,这事qíng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办下来的。你还得仔细琢磨着才是。”
“她一个丧妇之女,能嫁到我们这样的人家,有什么好拿矫的?”任夫人一想到任隽对她的痴迷就不舒服,口里哼道:“顶多我多给她两千两银子聘礼。她还有什么话好说?”
谢桦的婚礼订在正月廿七,据说是个不可多得的huáng道吉日。于是这一天四处都是办喜事的人家,清河县就这么大,当一家人收到了来自同一日的许多家的请柬时,自然免不了会有礼到人不到的qíng况出现。
即使谢家如今地位不可同日而语。来道贺的人也明显不如预计得多。
阮氏背后嘀咕道:“早知道就另选个吉日,来的人还不到二十桌,这也太丢脸了。”
谢宏狠瞪了她一眼,回头看着王氏,却也是面有难色。
王氏叹气道:“这是棋姐儿惹出来的祸啊!”
如果不是谢棋使下那yīn谋诡计,让谢葳陷入后悔莫及的深坑,三房不会跟长房闹到如今越来越对立的地步。于是接到请柬的客人也很为难,去给王氏长脸的话未免让三房不快,不去的话又太过失礼。于是乎城中选在这日办宴的人就多了起来,大伙都有理由礼到人不到了。
谢宏听见这话,更是无地自容。
但是不管怎么样,亲还是得成,宴还是得办。夫妻俩只得打起jīng神来迎客。
谢棋果然没有回来,于是谢琬陪着谢葳在三房里描绣花样子。
谢葳道:“如绣赠我的那两块帕子上,用的是蔷薇彩绫线,这种线咱们县里可没有,她是哪买的?”
去huáng家住了几个月回来,谢葳脸上早已看不见落寞和心伤,如今的她显得更加像个沉着的大姑娘了。谢琬跟她彼此都没有再提起翠怡轩里发生的事,谢葳没有提,便说明了她对谢琬有着提防。而谢琬不说,是她没有这个必要。
除了这层心照不宣,两厢面上都像是没发生过什么似的。自从从huáng家回来的这几日,不是谢葳到谢琬的抱厦里来伺花弄弦,便就是谢琬到三房来下棋做针线,huáng氏对谢琬也如从前般客气,甚至,有着谢琬出面指证谢棋的事qíng在先,huáng氏对她显得还更亲切了些。
109 动机
谢琬说道:“似乎是舅舅从京师带回来的。”
她对针钱上兴趣一般,因为前世实在是做得太多了,以致伤了胃口。但是如果完全不做,又容易让人诟病,所以,齐如绣的蔷薇彩绫线,她并没有问她要。
“那我下次也让父亲给我捎回来。”谢葳拈起画纸来看了看,微笑道。
两人这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花旗忽然从院门外匆匆走进来,路过房门口往隔壁huáng氏所在的宴息室去了。
发生了那种事,huáng氏当然不可能去长房帮忙,为顾着面子qíng,遂推了谢芸过去,然后推说身上不舒服,关在屋里躲清静。谢葳之所以会在这纱壁内,也是抱着侍疾的名义。这样,便可以免去人前被人议论的烦恼。
谢葳探头看了看,见得花旗又出得门来。正要起身过去,院门外又走进来一行人,顺着游廊到了huáng氏房门下,huáng氏带着笑意的声音已经在门口响起:“贵客到访,未曾远客,失敬失敬!”说着对方也笑道:“我知道你身子不慡,何苦在风口里站着?我也不是外人。”
两厢说笑着,便就相携进了门内。很快,隔壁就传来了清晰的对话声。
谢葳偏头道:“似乎是任夫人来了。”
谢琬早就听出来任夫人的声音,但她并没有打算出去。谢家闹出与魏暹的事qíng后,任夫人翌日赶早就让人过来把任隽接走了,明显是不想沾染这趟浑水,牵连到了任家。
莫说这事远没到牵连到他们家的地步,就是会牵连,冲着两家几代几十年的jiāoqíng,做出这样的事qíng也着实让人无语。于是,对于这样趋利避害到如此明显地步的人,谢琬连招呼都懒得打。
于是说:“你过去看看吧,我就不去了。哥儿们接完亲回来。会到颐风院来吃茶,我也该回屋去打点打点,等我把这两张花样子描完就过去了。”
谢葳只得起了身,往隔壁去了。
谢琬不想与任家的人碰面。三两下把图描完,便就拿起来回了房。
长房办喜事,连身为同胞的三房都不cha手,她就更不会去凑这个热闹了。至于任夫人造访huáng氏,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值得特别关注。任家本来就跟谢家亲近,这整个谢府里能让任夫人看得上眼的人又不多,她与huáng氏关系好,十分理所当然。
哥儿们陪着谢桦迎亲回来,便就在颐风院歇息吃茶。到了喜pào响三响时,大伙便一道去栖风院观礼。
谢琬这才留意到任家此番只来了任夫人。连任老爷都没来。
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吃完饭她就回了房。
只是才进了抱厦坐下,准备请程渊过来说会话,玉雪带着抹惊奇之色说道:“任夫人来了。”
喜宴因是晚上举行,所以任夫人今儿是在这里住下的,她来不要紧。关键是她为什么来?谢琬跟她甚至并不曾有过什么jiāo集。
“她在哪儿?”她一面站起身来,一面问。不管怎么样,上门都是客,她总得好生招待。
玉雪却道:“姑娘不必去了。任夫人是来找二少爷的,跟她同来的还有三奶奶。”
她们来找谢琅gān什么?谢琬呆住了。
任夫人和huáng氏在前院正厅落了座,谢琅便让雁语好生把茶果端上来。
跟谢琬一样,谢琅心里对任夫人的到该也充满了疑问。但是他是晚辈,不能直问,于是道:“展延如何没曾同来?我倒是有些日不见他了。”
任夫人与huáng氏相视而笑,而后说道:“正月里我们大姑爷和大姑奶奶归宁,他陪着耽误了不少功课,所以这些日子忙着温书。不敢再分心。不过他让我代向二少爷问好,并说在府里叨扰了这么久,多亏了二少爷你们的照拂。”
谢琅谦词道:“哪里话?展延谦谦君子,我们都很喜欢他。只是他不能在这里长住,很是遗憾。”
任隽为什么要走。他如今也已经知道了,但回想起来,他当时并没有立马就走,而是犹豫着等到翌日下人们回去禀报了任夫人,任夫人这才派车过来接他,可见他走的原因其实并非真心因为谢琬,而是谢棋捅了那么大篓子的缘故。
但这种事怎么好深谈?他一面亲手奉了茶给任夫人和huáng氏,又招呼她们用瓜果。
任夫人笑着打量了两眼屋里的陈设,然后说道:“我方才与三奶奶聊天,由大少爷的婚事说起这房屋布置之事,三奶奶说你们这颐风院才叫清雅,因而就过来串串门。如今看来,这屋里虽然陈设不多,所设之物却样样讲究,布置得却甚是风雅,也不知是出自哪双巧手?”
谢琅微笑颌首:“这院里内外,全赖舍妹一人cao持打点。”
任夫人看了眼huáng氏,又笑道:“这么说来,三姑娘不止是品貌过人,还极谙这持家之道。这样难得的女孩子,也不知许了人家不曾?”
谢琅先听得任夫人夸赞谢琬,心下已是高兴不已,又听她提到谢琬的婚事,顿时有种吾家有妹初长成之感,当下道:“舍妹才满十一岁,尚未曾议亲。且等大姑娘二姑娘他们说定也未迟。”
其实除此之外,他也还有自己的打算。
自从上回谢琬明白地告诉他暂时不议亲之后,他也认真想过,他们兄妹年幼失怙,妹妹纵然自身条件不错,只怕世俗束缚之下,也难得会有有眼光的人真正重视她,与其这样轻率而为,倒不如等到他明年下场中举之后,替她抬高几分身份,再替她挑选个好人家未迟。
任夫人自然不知他心里想法,听得说谢琬未曾许亲,也就放了心,遂笑道:“想不到琅哥儿规矩这么大。这订亲之事倒也没有什么先来后到,若是有合适的,先且订下也成。撇去这层,就是弟妹越过兄姐先行嫁娶的也有呢。”
谢琅颌首:“夫人说的是,不过,因为没有合适的人家,也就暂且不说它了。”
任夫人意味深长地笑道:“人常说灯下黑灯下黑,说不定眼前就有合适的,二少爷却没留神呢?”
谢琅因为知道谢琬不喜欢任隽之后,就再也没把任隽跟她往一处想,眼下听得任夫人这么说,便有些懵了,合着她来这一趟,竟是要替任隽给谢琬求亲?
老实说作为世jiāo朋友,他对任隽并没什么成见,可是说到要做妹婿,那就不成了。别的不说,只说他一面惦记着谢琬,一面跟谢棋又总是牵扯不清,这算怎么回事?而且谢棋为了他而设下yīn谋陷害谢琬,他居然也乖乖跟着她过去“捉jian”!
作为一个男人,谢琅打心眼里对他有着不认同。
也难怪谢琬看不上他,兴许,她是比自己更早的知道这样的男人靠不住罢?
想到这里,他就笑了笑,伸手请二人用起茶来。
跟随得谢琬久了,如今又有程渊这个老油子从旁点拨,他也学得了几分太极术。
huáng氏听见任夫人的话,也不由得往她看来,回想起她今儿跟自己东拉西扯了一下午,时不时把话题往二房上扯,如今也不由得有些恍然了。这任夫人敢qíng是拉她来相看来了!她也曾听谢葳说过任隽喜欢与谢琬亲近,如今看来,莫非是真的?
她不由得往谢琅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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