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谁谁_风流书呆【完结】(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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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兰乖巧应诺,带着千恩万谢的小丫鬟去耳房梳洗不提。

  关素衣行至书房,铺开宣纸,将明兰打听到的叶府布局图画下,用朱砂圈出珊瑚树所放位置,四面描了小人充作家丁、宾客、东主,而后绞尽脑汁地琢磨开了。

  搬出库房时验过一次,关箱上锁时验过一次,均无损毁。其间二十四个青壮年家丁一动不动地围护监察,未曾离开片刻,再开箱时却宝物尽碎,人群大哗,当真是见鬼了!

  这事儿不能琢磨,越琢磨越奇怪。关素衣捶捶脑门,五脏六腑似猫抓一般难受。她这人有一个坏毛病,遇见疑难定要解开,否则便会成夜失眠,竭力钻研。也因此,她学业无法专jīng,总是学着学着就钻到偏门里去,常叫关老爷子头疼不已。

  而今过了两世,这老毛病不见好转,反倒越演越烈,竟叫她与这树珊瑚杠上了,恨不能领了捕快的差事,去叶府查探一番。然她只对作案手法感兴趣,至于犯案之人,十之八·九乃未央宫里那位。

  除了敲打外戚,安抚帝师,他还借这次由头整肃了都城部尉、联防抚司、左中右三军禁卫,将前朝余孽和二王旧部从京畿防务中清除gān净,以保卧榻之侧安稳,顺便遏制了朝臣结党营私之歪风,可谓一举数得。偏在这重重威压之下却未曾惊动任何百姓,也未叫京城起乱子,足见他心xing仁厚却也狠辣。

  出头的椽子先烂,即便没有叶家,不拘谁家先蹦跶起来,都是一样的结果。

  关素衣轻笑摇头,对那既仁慈又狠辣的帝王同样充满好奇。但此人不是她能接触到的,不过略一思量就丢开手,继续琢磨案qíng。少顷,明兰带着小丫鬟过来,嬉笑道,“小姐您看,她洗漱gān净了竟似个玉娃娃一般,可爱得紧。”

  小丫鬟脸蛋儿微红,行礼道,“奴婢银子见过夫人。”

  “你叫银子?好名儿!”关素衣莞尔,“别是家里还有个姐妹叫金子吧?我记得你祖籍辽东,家人如今还在边关?”

  “正是,他们都跟在二老爷身边伺候,因路途遥远不肯过来。奴婢家里穷,能得一两碎银已顶天了,哪敢肖想金子。奴婢有五个姐姐,一个弟弟,分别叫大妮儿、二妮儿、三妮儿、四妮儿、五妮儿和富贵。”

  小丫鬟掰着指头细数,令关素衣又是一阵好笑。明兰却有些心不在焉,待小姐敛了嘴角,垂头去看图纸,才愤愤道,“小姐,叶姨娘还没进门呢,那起子奴才就敢怠慢您,奴婢这便把人唤回来重罚!”

  “不用去唤。经过一夜酝酿,又有人推波助澜,叶家倒血霉的事这会儿想必已经传开。厨房人多口杂,消息汇聚流通,一传十十传百,不消片刻,那些人自会回转。咱们也无需重罚,且成全他们的想头便罢。我这院子里宁可没一个人伺候,也不需要两面三刀的奴才。”

  银子悄悄往明兰身后躲,只觉方才还温柔娴雅的夫人,此时竟威严无比,待会儿那些偷懒耍滑的人定会悔青肠子。

  果然不出片刻就有仆役陆续回转,脸上带着后怕又心虚的表qíng,见明兰叉腰站在廊下,立即上前告罪,却没得宽恕,反倒是人牙子走进来,将那些签了死契又年轻力壮的带走发卖,家生子遣去别庄当差,年老体弱的仆妇或签了活契的下人各自拨几两碎银放归乡里,另谋出路。

  不过小半个时辰,偌大一座院落,十好几口人,竟只剩下主仆三个,微风卷起败叶残红,当真有些凄凉惨淡之态。老夫人任由告状求qíng的人跪烂膝盖也不开腔,反倒遣了许多平头正脸,老实本分的丫鬟婆子,紧着夫人挑选。

  关素衣只问四个问题,一,识不识字;二,有何特长;三,家境怎样,祖籍哪里;四,对自己的将来做何打算。其中一名十二三岁的小丫鬟原是替老夫人打帘通传的,既识字又jīng通医术,家人俱亡是个孤儿,希望十八·九的时候夫人能开恩替她消奴籍,立女户,自力更生。

  关素衣连说三个“好”字,当即便提拔她为一等丫鬟,顶了明芳的空缺,又留下几个能gān的看家护院,其余诸人照旧遣回老夫人处。这样一弄,原本排场极大的正房似乎萧条不少,实际上却整纷剔蠹,上下齐心,把内外院落箍得似铁桶一般。

  如此又过一个时辰,俗务才算理顺,关素衣继续拿着图纸琢磨案qíng,就见赵陆离匆匆走了进来,嘴唇gān裂,脸色yīn郁,膝盖处的布料磨损两块,露出白色单衣,想也知道定是陪叶老爷子跪承德殿,受了不少罪。

  “侯爷稀客。”经过这几日折rǔ,关素衣对他连装都装不出来,放下笔暗讽一句。

  赵陆离露出羞愧之色,忆起生死不知的叶蓁,又飞快稳住心神,恳求道,“叶家那事,夫人想必已经知道了吧?而今叶婕妤重病在chuáng,岳,叶老爷闭门思过,叶府上下风声鹤唳,惶惶不安。此事皆因关家而起,烦请夫人回一趟娘家,求求帝师和太常卿大人。他们简在帝心,荣宠极盛,倘若肯为叶府求一句qíng,此次劫难定会尽快过去。关家素来以仁德著称,而今都是姻亲,皆为家人,当笙磬同音、和和睦睦才是。”

  关素衣定定看他半晌,忽然一耳光扇过去,震得房梁都落下许多灰尘。

  ☆、第48章 弹劾

  “啪”的一声脆响从屋内传来,惊得明兰等人目瞪口呆。银子悄悄躲远了些,那新来的被夫人唤作金子的丫鬟却走到窗边眺望,焦虑道,“明兰姐姐,咱们要不要进去守着?万一侯爷跟夫人打起来……”

  “别进去,免得小姐难堪。咱们抄着家伙站这儿,万一小姐有难也好立马冲进去帮忙。”明兰从墙根下捡了一块儿板砖,紧紧握在手里。金子和银子有样学样,也都捡了趁手的家伙。

  明兰见她们丝毫不惧侯爷,反倒对小姐忠心耿耿,内里十分满意。三人踮着脚尖朝屋里看去,只见侯爷被打懵了,偏着脑袋好半天回不过神,夫人却表qíng闲适地挽起袖子,慢慢活动手腕,仿佛之前bào怒那个并非她。

  赵陆离从未打过女人,更没料到会被女人打,待他从惊愕中抽离时才发现脸颊又疼又烫,像被烙铁灼过,舌尖微微抵住牙龈便尝到几丝血腥味,竟是受了伤。

  金子、银子见侯爷嘴角流出一行鲜血,越发侧目以待,免不了嘀咕道,“夫人手劲儿好大啊,一巴掌把个大男人都扇出血了!”

  明兰得意洋洋地冷哼,“那是!咱们小姐十一二岁手腕子上就能绑四五斤重的铅块,夏天吃西瓜无需拿刀,徒手就能劈开。侯爷若是想从小姐这里讨到便宜,也不是容易的事!”

  金子默默把这些话记在心里,然后继续观望。

  赵陆离好歹是个儒将,轻易不会与女人动手,哪怕心里已经腾腾冒着怒火,却还是勉qiáng按捺着。关素衣也不怕他,一面替自己斟茶,一面徐徐开口,“我说赵纯熙和赵望舒怎那般蠢笨,却原来得了你们赵家和叶家的真传。既然你说叶家之事皆因关家而起,那我就与你好好掰扯掰扯。叶家想塞个女儿进来做妾,可是我关家指使的?叶婕妤给那妾室张目可是我关家bī迫的?叶家办鉴宝宴可是我关家安排的?叶家那珊瑚树可是我关家打碎的?皇上对叶家极尽打压可是我关家在背后撺掇?你摸摸自己良心,可敢说一个‘是’字儿?”

  赵陆离哑口无言,未被扇耳光的左脸也跟着涨红起来。

  关素衣冷笑道,“屡屡挑衅的是叶家,侯爷倒好,竟怪到我关家头上,果然是人善被人欺。我真不知你当年缘何能在军中闯出名头,竟也敢cha手叶家这些烂事。叶老爷当年资助二王谋反,事败后色贡皇上才逃过一劫,如今虽得了些恩宠却还不懂得收敛,一面排除异己一面结党营私,短短一年半已笼络大批朝臣。廷尉、卫尉、禁卫、太仆、宗正,这些与皇上安危休戚相关的部尉里均有他的‘拜把兄弟’,更有叶氏女为妻为妾,掌控后院。似他那般将皇上的近侍一一拉拢,生活的各个方面尽皆渗透,看着仿佛没结jiāo到什么权臣,亦无丝毫获益,然而天长日久把控加剧,他想在皇上头顶使些小动作自是易如反掌。汉平帝、汉隐帝,前朝末帝,均为近侍所杀,弑君之患由来已久。而叶家前有弥天大罪,后又僭越犯颜,且不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反而暗室欺心,jian同鬼蜮。他家不倒霉,谁家倒霉?”

  赵陆离心下惶惶,冷汗如瀑。

  关素衣将茶水一饮而尽,继续道,“未免沾染结党营私,yù行不轨之罪,所有人都绕着叶家走,偏你要往上凑,还硬拉我关家下水。你说你蠢不蠢?我关素衣上辈子定然没积德,才会嫁给你这样的废物,无权、无势、无脑、无心,成日悼念亡妻,反把母亲、兄弟、妯娌、亲子、义子、继室,尽皆抛到脑后。我便是嫁一个死人,结一场冥婚,也比嫁给你qiáng无数倍,至少对方能让我安安静静地过日子,而不是连番折rǔ,时时刺心,竟是一星半点儿的温qíng也体会不到。倘若你今天一声不吭便回了前院,不来这里说那些愚蠢至极的话,我尚且能多忍你几天,现在却一时一刻也忍不了。”

  她“啪”的一声倒扣茶杯,冷道,“有一句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叶家已经出手,我关家还没报答呢!这事儿没完,你们且等着!”

  赵陆离怒气全消,只余恐惧,“你,你想做什么?叶家的事是我考虑不周,不该冒着被牵连的风险让帝师和太常大人求qíng,我收回前言给你赔罪还不成吗?”

  “另有一句话叫做覆水难收。伤过的心,流过的泪,碎了的灵魂,破败的人生,都是无法修补的。”关素衣指着大门,淡然道,“我说过会等你,却不会永无止境地等。你该庆幸我俩是圣旨赐婚,不能和离,否则我现在已经收拾东西归家了。你那一双儿女似乎觉得叶家财大势大,更为得脸,已不打算再来,今后你们父子三人便跟着叶姨娘一块儿过吧。”

  赵陆离本就cha满尖刀的心又被捅了个对穿,不免骇然起来。关素衣这是要与他决裂的意思,且关家似乎想对叶家使些手段。他这是弄巧成拙了,怎会?然而不等他深想,三个丫头就带着板砖围上来,客客气气地恭送侯爷。

  赵陆离不敢很闹,怕惹得新夫人越发动怒,继而祸害到叶蓁头上,只能站在院门口赔罪,说得嗓子gān透才悻悻回转。

  收到消息的赵纯熙自是又气、又急、又怕,却毫无办法。叶家的处境比她想象中更糟糕,外祖父闭门思过,娘亲病入膏肓,叶家名声扫地,亲朋好友避如蛇蝎,圣上那里亦添了弥天罪状,仿佛一夕之间从天堂跌落地狱,已至绝境。而她和爹爹先后与关氏撕破脸,把最后一点依仗也亲手推开,将来可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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