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钮祜禄氏一语中的,云惠有些红了脸,低下头去。
钮祜禄氏打量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宫里都说皇上最宠爱惠贵人,论相貌及不上宜贵人、论才qíng及不上襄贵人,皇上不过是想重用纳兰家罢了。可自打上回在景仁宫见过你、同你说过话,本宫就知道她们猜的都不对。皇上欢喜的是恰恰是你的xing子。在这后宫,有多少女人是为夺得皇上的恩宠而活、为家族的荣耀而活。
而你不一样,你是自自在在的一个人,你活出了自己的样子。本宫看见你带过来的手袋,绣的jīng致、样子新奇,里头放着梳篦、镜子、胭脂水粉;那没有脚后跟儿的鞋,放在寝宫里穿甚是实用。这些都是后宫里的女人所想不到的。本宫想,皇上欢喜的,大概就是在你身上总能找着的独一份的新鲜,就像外头这chūn天的糙木,虽不如花娇艳,可花无百日红,糙木却蓬勃葱茏。”
云惠倒是真没想到钮祜禄氏会这么评价自己,“娘娘谬赞了。”
钮祜禄氏却接着道:“不过,今儿看你,本宫又不这么想了。”
她顿了顿,道:“今儿看惠贵人,不过和后宫其他女人一样,为了猜皇上的心思茶饭不思;为了内廷外朝争斗心烦意乱。你雨中匆匆决定到我的太朴轩,为了什么本宫不知,可听说皇上一连几日都待在chūn晖堂哪儿都不去,想必你是着急了吧?”
云惠红了脸,“娘娘说的极是。”昭妃的一番话让云惠也重新考量自己这几日的愁绪,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也会随着他的喜怒而喜怒了。这倒真不像之前慡利自在的自己。究竟是为的哥哥的事,还是自己的心境也有了变化?
“本宫虽贵为妃位,可对后宫女人这如何争宠的手段心思一概不jīng通。阿玛额娘从来教我如何中庸为人,明哲保身,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要来问我如何让皇上去瞧你我不会、问我朝堂上的事我更不懂,不过有句话我倒是可以送给你。”
“请娘娘赐教。”
“小的时候听家里的老人说过,说着牧场上养的骏马若是跑了,与其千方百计的追着去套、不如准备好糙料,有了上好的糙料,马儿饿了,不怕它不回来。若是成群的马儿跑了,那就种一片糙,等来年chūn天糙绿,自然会有更多的马儿来。”
云惠恍然大悟,“娘娘所言极是,云惠受益匪浅。”
想想也是,他现如今不来,是正在思量如何处置陈之秀一案中牵扯到的明珠。不处理,只怕索额图党派的人不会善罢甘休;处置了,又会伤到她和容若。若说心烦意乱,皇上有过之而不及。自己现在贸然去问哥哥的事,势必会让他更烦、更为难。
朝中的事,他自有定夺,若真的宠爱自己,不会不考虑人qíng的因素;若他就是大义灭亲不考虑,自己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求人是最没有用、最跌身价的法子。更何况,以她这个历史行外人的记忆来看,纳兰明珠至少还有几十年的风光日子没过呢。这才哪儿到哪儿?区区一个陈之秀,无非也就是上下打点的过程中,给了明珠好处。
河道之类的案子一向牵扯众多,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不会为了这点放弃一个内阁大臣。顶多降个品阶,拿掉个顶戴花翎,罚俸禄以儆效尤。
那九啊那九,你也有糊涂时候。云惠拍了拍自己的大脑门,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钮祜禄氏说的太对了,我有一片大糙原,还愁你这匹马不来?
“小主。”chūn棠有些不明白了,“这昭妃娘娘什么忙也没帮,就同小主您说了会儿话。小主也没提想见皇上的事儿,那小主打算怎么办?”
云惠笑道:“你去给我准备件衣裳来,要和之前府里二嫂给我备下的那件银粉色的一样。就是去索尼中堂家恭贺乔迁、看上梁时穿的那件。你可还记得那件衣裳的样子?”
chūn棠点了点头,“记得倒是记得。可小主要那件衣服作甚?”
“你不必知道,我有用。还有,去给我弄些面粉过来,还有牛rǔ,对了,去御膳房寻几块上等的牛肩ròu、牛胸ròu,记住要最嫩的。你去问问有没有胡椒,如果没有,就让四喜托人去宫外找找。有西域和西洋商人在西街,总可以买到的。”
虽然不知道小主到底要做什么,不过chūn棠晓得,小主一般这样的时候,她们就要跟着有些口福了。
雨接连下了几日,终于放晴停住了。畅chūn园里一派清新。这几日朝中的事qíng也终于随着雨停而尘埃落定。陈志秀的案子玄烨不想牵扯太多,那索额图一党明显想借此打压明珠,可因为这个罢免一个刑部尚书,未免小题大做了。有些事qíng明珠做的很小心,自己硬要查,定是能查出来。可顾全大局,还是放他一马。
罚了一年的俸禄,摘了顶戴花翎,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玄烨处理完事qíng,心qíng大好。处理完这些糟心事儿,该去见见惠儿了。她哥哥的事qíng,自己还是应该提点她一下,别搅和进去了。不过令他既满意又欣慰的是,这阵子惠贵人竟然没有因为明珠的事qíng来找他。若真来找他了,他反倒不知该怎么处置。
对李德全道:“出去走走。”
在这后园一走,不走不知道,一走才发现,也不知是从哪里飘来阵香味,那香味又有点像馒头,又比馒头更香。玄烨嗅了嗅,“李德全儿?这是什么味儿啊?宫里怎么从来没闻过?要不怎么说高手在民间,你说御膳房的人都是怎么长的?”
李德全也闻到了,“皇上,这味道好像就是咱们宫里的。”
“是吗?”玄烨顺着香味,一直找了过去,发现这味道正是从兰藻宫飘出来的。“兰藻儿宫,是她!我说她怎么闷不吱声好几天呢,朕不去找她,她也不来找朕。合着憋着弄好吃的了。嘿嘿嘿,走,瞧瞧去。”
一行人到了兰藻宫,刚要进门,忽然一前一后两个宫女太监把他给拦住了。
玄烨一拍扇子,“放肆!敢拦着朕!”
“奴才该死。小主说不让皇上进去。”
“我?朕?她说的?”玄烨指指自己。
四喜心里吓破了胆子,可只得硬着头皮这么答道。
“嘿!”玄烨气得一展开扇子,猛扇了几下,“李德全,你看看,这都是朕给惯出来的。惯的!懂吗?”
李德全连连点头,“懂,懂。”
“懂个屁你。”
“是是,懂个屁。”
玄烨气得瞪了一眼李德全,又不耐烦地朝里面嚷嚷道:“为什么不让朕进去?她……这里头自己捣鼓好吃的,吃独食,这可是不对的。”
夏莲道:“小主说了,还没做好,等做好了,就邀请皇上您赴宴。”
奥,在这儿摆着谱儿呢?还赴宴?玄烨心中窃喜,“她这又整幺蛾子呢。好,等就等。”
夏莲站着,摇了摇头,“小主说了,她做的是大餐,皇上您不能穿这个来。”
玄烨低头看看自己,蹙眉道:“这是龙袍,朕拢共就这么一件,其他的也都长这个样儿。实在没有其他花样了,难不成她还要看别的花纹儿?”
夏莲哭笑不得,“皇上您穿便装来就好了,小主说了要好看点儿的。”
第五十五章 撩汉
被夏莲她们这么一拦,玄烨想硬闯也觉得太没那个风度了。只得悻悻地拖着李德全回了chūn晖堂。
连着下了几天的雨,这会子太阳出来了,处处都是chūn泥的糙木味儿。斜阳透过窗棂照进来,能看见些灰在飘着。玄烨破天荒头一回走到了衣柜子跟前,打开看看,却发现是个书柜。
自己的屋里有放衣服的柜子吗?好像还真不知道。玄烨这才发现自己在这个宫里住了这么久,连这屋里衣裳放在哪儿都不知道。也是,自己从出生到现在,每日清晨起身,衣裳早就让宫女给准备好了。
上朝时,无非是龙袍、龙袍,还是龙袍。再没有旁的花样,微服私访出宫的时候,倒是有几件便装的。离不开赭色、妃色、秋香色、乌金色诸如类huáng色的长袍马褂。什么样的叫好看的衣裳?他一时还真想不出。
想去问容若,他自己也好几天没看见了。估摸着现下绕世界去找他那个小表妹了;曹寅呢,娶了这个园子的大总管李煦的侄女。还能问谁?问李德全?估摸着自己拿哪一件儿他都会说好看吧。
嘿!不就吃顿饭吗?还要穿好看的,她怎么这么多事儿啊!
玄烨觉得自己被那丫头气的脑瓜仁生疼,可又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朕平日里放衣裳的橱子是哪一个?”玄烨问宫女道。
“回万岁爷,是这一个。”宫女老老实实地走了过去,替他打开了。
玄烨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有这么多……龙袍。
都是一样的,他翻了翻,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真难看。”
“皇上您说什么?”李德全笑着凑了上来问道。
“朕说真难看!”玄烨白了他一眼。李德全委屈地缩回了后面,“碍手碍脚的,你说说,平日里朕穿的都不好看,你们这些做奴才的,都不知道提醒主子一声。”
李德全更委屈了,这龙袍不都长得一个样儿吗?再说了,奴才们觉得主子穿什么都好看啊。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来人磕头,抬头,见皇上正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又一脸的嫌弃,十分好奇地问道:“皇上您在找什么?”
玄烨一听是他,立马来jīng神,“唉,南怀仁,你来了正好,朕问你,你觉得朕这么多龙袍哪件好看?”
南怀仁看了看,cao着蹩脚的中文道:“臣觉得都差不多。不知皇上要穿着去什么场合。”
“哦?有什么说道?”
“在我们那边,国王和王后出行、游园、狩猎、参加晚宴……穿的都很不一样。”
玄烨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坐了下来,“那你说要是跟一个人吃饭呢?”
“您是君主,这个宫里您说了算,你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玄烨讪笑道:“没白来,你这拍马屁的功夫见长。朕想听你说实话,朕要去吃饭,可那个做饭的人说,要朕穿的好看点儿,你说吃个饭为什么还要穿的好看点儿?你有听说过这个说法吗?”
南怀仁点点头,“在西方,年轻的绅士邀请美丽的姑娘共进晚餐,都要穿的十分正式,这样才能显示出对对方的尊重和诚意。所以说,穿的好看,说明那个姑娘在绅士的心中也是非常重要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妙戈 清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