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了手中的络子,云惠喜滋滋地开始吃关东煮。对于自己这位小主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吃法,chūn棠在府里就有见识。如今她是越来越开发出各种新鲜吃食了,可对于下午这个点,不吃点心吃辣串串的习惯,chūn棠是真心难以接受的。
一想想旁人家的小主一副美人病歪歪或者骄矜贵气的样子,躺在美人靠上,纤纤玉手捏一块jīng美的糕点,送入樱桃口中的画面,chūn棠就觉得无限美好。可咱们小主呢,chūn棠瞥了一眼云惠,正左手一个丸子串、右手一个丸子串,吃的大快朵颐。
chūn棠忍不住咽了一口涎水,不是给馋的,是给膈应的。到底是从小与了她的大丫头,旁人不会说,她却劝得,“小主,您注意着些,这要是给皇上看见 ,那指不定以后就不喜欢您了。”
“不怕,这会子他来做什么?就算是看见了,那又怎样呢?爱要不要,爱看不看。”想想自己最搓的时候,他都见过,还怕这个?云惠满不在乎地吃着她的“下午茶”,吃得十分满足,心和胃都十分满足。
正吃得欢,真是紫禁城地邪,说什么来什么、念叨谁来谁。可巧玄烨就背着手慢悠悠地从门口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一副欣赏秋景的惬意之神态,“惠儿,你这儿的秋景可真是美不胜收,都快赶上老祖宗的花房了。改日朕要好好赏赏那些花匠!”
一阵慡朗的笑后,玄烨就走近了,眼见这庑廊底下一个穿着鸦青色宫装、秋香色对襟比甲的美人儿,正左右开弓……吃什么东西呢?!
玄烨眯着眼睛,这不自己心尖儿上那个小美人儿么?他方才还满怀欣喜,阅了一天奏折,浑身酸疼,一想起自己心中一个念头,就欢喜得忍不住来同她商量。他思量着要立惠儿为皇后呢,她就给他呈现出这么一个“母仪天下”的样子来。
横竖是没想到他这个时候惠百忙之中抽空来看她,嘴里现在还塞得满满的呢。见着他,一时间竟然忘了下跪行礼,而是冲着他挥舞了两下左右手中的ròu串子,鼓着嘴,尴尬地笑笑:“皇上……下午好。”
玄烨:= =
待喝了一口汤,好容易把丸子咽下去以后,她才擦擦嘴,故作矜持地蹲了个福,给玄烨请安来。
他白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径直走进了屋子。
她这屋子里倒还算是雅致,布置得有几分诗意,又不失贵气。也许是知道自己方才失仪了,云惠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过来,给玄烨端了一碗茶。甜甜地冲他笑道:“万岁爷,喝茶。”
只见他鼻子里请哼了哼,“不要以为你现在冲朕甜甜地笑就有用了,你方才的样子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朕的这里。”玄烨一脸严肃,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是想告诉云惠,她存在他深深的脑海里,他的心里,他的歌声里。
如果是美好,足以这样存在。可云惠想象了一下自己刚才的样子,恐怕存在也是个噩梦吧。
于是索xing讪笑两声,不好意思地打岔问道:“万岁爷怎么想起来这个时候过来了?”
他也不搭腔,只左顾右盼着,“孩子们呢?”
云惠见他不追究方才的事qíng了,顿时大喜过望,连忙应道:“孩子们?孩子们都还睡着,臣妾没去叫她们。”
玄烨皱了皱眉,“果儿还睡着也就算了,你怎么能让胤褆现在还睡着呢。他是男孩儿。”
男儿就不能睡懒觉,就应该起来跑跑跳跳的!看来自己这个做皇阿玛的还需要好好盯心,不能让这个懒额娘带出一个更懒的娃来。玄烨打量了一下云惠,忍不住在心底叹气,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累啊,好像还带着一个更大的孩子,她有些方面挺让人省心的,可有些方面,实在是让人省心不得。
他估计自己今天的那个想法,说出来他,她肯定多半是不愿意了。
“朕来看看你,顺便给你和孩子们带点好东西来。”说着就让李德全等人把一个匣子给抱了过来,打开以后,云惠凑近一看,竟然是一些做工jīng美的皮影和泥塑,图案都是喜羊羊和灰太láng。
她想起自己画的小连环画,本来是画给果儿她们看的。古代的孩子实在也挺无聊的,从小就没有动画片或者连环画的。她便画了来。没想到那一日他看见了,本来还以为他会训斥她,结果竟然这么有心地给她和孩子们送来了这么多的东西。
云惠心里有些暖暖的。
看见她正在出神,玄烨微微笑了笑,“好了,朕知道你就这么一个人。也就不怪你了,只不过,你也总不能这个样子,都是做额娘的人了,也该端着些,以后胤褆出去,人家也都是要看他的额娘的。你晓得吗?”
云惠点了点头。
屏退了四周人之后,两个人挨着说体己话,玄烨问道:“朕也不和你兜圈子了,皇后没了之后,大臣纷纷上奏,要朕再立新后。你也知道,当初朕选赫舍里,那是皇祖母的意思。后来朕与你感qíng最好,自然是属意你的。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要是换成别人,听到这个恐怕早就受宠若惊了吧?
但是他了解她的秉xing,多半是不同意的。可他还是愿意来和她商量商量,听听她的意思。
果然,云惠摇了摇头,“您方才也看见了,臣妾就是个随xing的人,自在惯了。做皇后规矩挺多,顾及也挺多。再说了,我那哥哥,本来就傲气着,一家子里有个皇长子,有个内阁大臣,还有个名满天下的儿子,再出个做皇后的小姑子,那人家怎么看纳兰家?树大招风,也不好。得了吧,该让谁做让谁做,臣妾看昭贵妃姐姐挺好的。”
第72章
玄烨听罢,手在她的小脸上轻轻拍了拍,笑道:“人家提到这个事儿,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甚至求而不得。你倒谦让,朕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大度?”
手触摸在她的小脸上,玄烨这才发现,原本刚进宫时,她还胖着,那小脸摸起来就滑溜溜的,ròu嘟嘟的,像个粉团子似的,玉雪可爱。有了果儿和胤褆之后,她这肌肤又日渐丰满了起来,摸上去依旧滑腻腻的,宛若凝脂。
云惠本来还想跟他说道几句的,却发现他这手原本只是顺着话题拍拍她的脸。这下怎么停止不前,变成摸摸她的脸了,怎么还往下滑了呢?
“啪!”响亮清脆的一巴掌声,打在这只大“爪子”上,“大白天的,gān啥?”
这一声清脆的响声不要紧,站在外头庑廊底下的小太监们不由瞪大了眼睛,就要往里张望。被李德全一巴掌拍在帽子上,“看什么看?”
新来乾清宫当差的小太监顿时委屈道:“有……好像有动静。”
李德全压低了声音啐道:“主子没叫你,就是天塌下来你也不要进去。”
“那……”小太监还是有些委屈且想不明白,要是屋里有刺客什么的、或者对主子不利的事,也傻站着不进去?
李德全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由白了他一眼,道:“你才当差多久?我跟了皇上多久?记住了,屋里这位小主,不是一般的小主,跟别的人不一样。她对万岁爷做什么那都不稀奇。”
可不是吗?专业打皇上二十年呢!
李德全gān久了差事,反正对于什么清脆的巴掌声,实在是习以为常了。估摸着肯定是万岁爷又哪儿惹了惠小主子了。
屋里两个人就这么互相靠着,云惠枕着玄烨的肩,许久未做如此腻歪的亲昵状了。尤其是有了两个孩子之后,似乎重心都放在了小格格和大阿哥身上。
门掩上,日光透过窗纸,投下昏昏的柔光,屋角一只高脚紫檀木花架上放着一盆兰糙,屋里也无风,它却微微地颤着,不胜闲适。
腻歪了半天,她才转过头来对他道:“不是我大度,是实在麻烦。你想,谁都想当皇后,那盯着的人多着呢。按位分,上有钮祜禄氏、佟佳氏,若是立了我,不定朝中有多少人反对。甚至会有人把矛头指向哥哥,说臣妾母家有野心。到时候,只怕远远没有这么简单了。”
听她说这个,玄烨反倒微微一愣,虽然原先知道她是个聪明的,却从来不曾听她说过任何朝堂有关的事,没想到她竟想这么远了。“你这么想?”
“嗯。”云惠顿了顿,“皇上觉得皇后除了一国之母,还是什么?”
“是朕的妻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小玄子很认真,皇后不单单是皇后,她还是皇帝的妻子。
“那皇上和赫舍里皇后是青梅竹马,是多么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她便是皇上曾经的妻子。”
听到她提起赫舍里,玄烨回想起以前她们刚进宫时的年月,“庭芳……和朕自幼相识,那个时候还有鳌拜的女儿瓜尔佳清婉。庭芳这个人自小就和现在一样,她有心气,总是端着,不论往哪儿一站,都是大方端和的样子。老祖宗总希望朕能同她多亲近些,可朕与她从来就亲近不起来。她待朕就像君臣,可朕知道她也有她的骄傲。她也有她忠于的,她忠于画,朕在她心里,远不及她对画的痴迷。”
“朕还记得清婉,那个时候总是柔柔弱弱的,和她阿玛一点都不像。朕想着,如果没有她阿玛,也许她也会进宫。可她恰恰就是鳌拜的女儿,而不能进宫,这就是无缘;你踩了朕的脚,朕记住你了,与你从为难到相识、再到相知,这就是有缘。老祖宗信佛,朕也常听,佛说万物都有缘,错开一点人或事,那都不是缘。想想很多事qíng也很有意思。”
玄烨有些感慨,瞧向云惠,“你说你要是当初不睬朕那一脚会怎样呢?”
云惠会心一笑,“会没有惠贵人,没有果儿、没有胤褆。”
玄烨看向她的目光越来越柔和,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着她的鬓角,“你那个时候,真能吃!还傻兮兮的。”
云惠忍俊不禁,“傻兮兮的皇上吧,那会子好像还跳过一次护城河呢。结果呢……”
“嗯哼~!不许说。”
“结果……站起来水才到大腿这儿。”
两个人笑作一团,向后仰去。
“所以呢?皇上你说你是不是傻?”
“是。”两个人仰面平躺着,玄烨若有所思,“那你愿不愿意找朕这个傻皇帝?小时候还得过天花,脸上还有几个小麻点。”
云惠笑完歇了会儿,听到他问自己,沉吟了一会儿,也看向雕梁,道:“嗯……愿意不愿意的,都跟了你了。那怎么办?上了贼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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