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魔也是这种恶魔的一种,它们也是恶魔契约的对象——作为签约方,而不是提出契约那方。比起循循善诱地设下文字陷阱,怒魔更喜欢简单粗bào地一手jiāo钱一手jiāo货,你给我灵魂,我替你完成杀戮愿望。施法者最经常召唤的恶魔便是怒魔与魅魔,前者作为疯狗战力使用,后者常见于迂回战术,以及,咳咳。付账的灵魂又不一定要来自召唤者本人,魅魔的魅力跨越xing别与种族,因此即便各地都有这样那样的警告与禁令,玩脱被自己召来的魅魔吸gān的施法者依然屡见不鲜。
大恶魔的知名度与数量,都远远小于之前两个等级。
深渊造物的数量多得像大海里的水滴,包括任何恶魔在内,没人知道其中究竟有多少。比主物质位面智慧生物多得多的族群中,只诞生了数得出具体数字的大恶魔,传奇职业的晋升几率与之相比简直高得让人热泪盈眶。每个大恶魔都有自己的本事,非要将它们视作一体归纳总结,就像把全主物质位面的传奇职业者放在一起归纳一样,几乎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但是有一点,绝对可以肯定。
无论什么品种的恶魔,能够幸存下来,一路厮杀走到这一步,除了惊人的运气之外,必定还有其他长处。无论怎么头脑简单,到了进化成大恶魔的时候,它们至少会有正常人的智商。
将赛门以“它”代指,就和用“它”代指巨龙一样,纯粹出于以貌取人。这个外形如野shòu、看上去异常bào躁的怪物,并不是个无脑蠢货。
“你还活着?”赛门粗鲁地说,声音隆隆作响,如同夏日闷雷,和咆哮时也没什么两样。
怒气之下,它猜测着对方如今的状况。这通道来自维克多的后手,穿越通道者手拿的钥匙也来自维克多,另一边的大恶魔早就揣测过维克多如今的qíng况。深渊的通道被关闭,天界的通道被关闭,按理说一个被留在这里的大恶魔不可能会有好下场……
“你在想,我一定没有好下场?”悬浮的书本笑了起来,“哎呀,赛门,你真一点没变,像以前一样‘坦率’。”
怒魔发出了被rǔ骂的低吼。
“又生气了,看看你……所以你才是来探路的那一个。”书本惋惜地说,很快换了一种虚伪的欢快腔调,“独角的赛门,咱们是老相识了!相隔五百年的美妙重逢多么让人惊喜!事实上我也很为咱们能在此相遇意外,我还以为五百年时间足够怒魔们出现另一个智力、蛮力和运气分配上更不平衡的存在呢,看起来这当中还是存在一个huáng金分割比例,像你,真是出乎意料的好比例。”
怒魔这一支并不会特别针对自己的族群,没有什么“只能存在一个大恶魔等级怒魔”的潜规则。但两只怒魔等于双倍不计代价的狂怒,当两个大恶魔等级的怒魔相遇,一死一伤几乎是必然结局,同归于尽这事也不罕见。
赛门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拐弯抹角的嘲弄,但它至少听得出嘲讽的语气。怒魔赤红色的皮肤危险地亮了亮,仿佛熔岩在底下流淌。
书上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它,仿佛穷极无聊,只等着打一架。
不,赛门的警惕心徒然升了起来,不能正中这家伙下怀!
这地下城看上去毫无防备,眼前似乎只有一本奇怪的书,根本看不见陷阱的迹象。但维克多布置的陷阱从来看不出痕迹,赛门并非第一次吃他的亏。
第一次见面不幸遇上本体,维克多二话不说便折断了赛门的角,仿佛随手折了根树枝。第二次,赛门刚巧撞见了维克多一个分身,实力对比悬殊,它一只手就能将分身折磨致死。赛门本想灭掉分身一雪前耻,却不幸在动手前先听了这家伙鬼话……最后结果不提也罢,赛门不知怎么的吃了维克多的圈套,掉进了一个撒罗神殿所在的半位面,差点没命回来。
被圣光切割的回忆让警惕心大过了愤怒,怒魔bào躁地晃了晃脑袋,像一头牛,企图把绕着脑袋乱飞的苍蝇晃掉。
“够了!”它粗声粗气地说,“我没空听你卖弄口舌,深渊需要目前主物质位面的qíng报,还有扩大通道的场地准备!”
“你在跟我说话?”书本惊奇地说,“什么时候开始,咱们恶魔的关系好到能随意共享资源?难道在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深渊的法则开始向天界转变了吗?”
深渊对主物质位面的大规模入侵向来源于本能,比起有组织的战事,更接近“邻居家门开了qiáng盗们蜂拥而上”的qíng况。高阶恶魔天然便能压制低阶存在,但要是到了同一个阶层上,事qíng便很难说了。为了深渊而战,为了大局牺牲?这从来不是深渊的规矩。
“你到底想怎么样?”赛门怒道,“少装腔作势,难道你不想要开启深渊的通道?”
通道动dàng的时候,大恶魔们猜测过通道另一头会遇到什么。
最好的qíng况是一个偏僻无人的安全角落,尽管维克多魔缘不好(不过深渊里大部分大恶魔之间都说不上有多少友好关系),他的狡诈依然受恶魔认可。糟糕一点的qíng况是一支全副武装的除魔军队,大恶魔们至少能从怒魔分身的损毁原因上看出主物质位面如今的武力qiáng度。不过最糟糕的qíng况也不过如此,要是通道被打开的原因是地上生物的野心,倘若如今在地上占优势的智慧生物脑子一抽想要反攻深渊,恶魔们一定会兴高采烈,全力支持。
距离大恶魔们全部回到深渊,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五百年。恶魔们用了不少时间试探维克多是否还活着,又用了不少时间破除层层防御,用蛮力,用yīn谋诡计,勾心斗角,你争我夺……最终将维克多的财富全盘瓜分。到今日已经尘埃落地,维克多遗留在深渊的一切(至少它们能找到的一切)已经各自有主,乃至几度易手,几乎所有大恶魔都认为,“永远有后手的维克多”终于翻了船,再也翻不起风làng。
所有的猜测与对策,都在发现维克多还活在主物质位面时推翻。
如果他还活着,这次通道的开启与先头部队的进入一定在他的掌握之下,没准就是他推动的。被这家伙利用借力固然让怒魔不慡,可在有共同目的,即都要开启深渊通道的时候,与维克多暂时合作,无疑会事半功倍。
问题只在他想要什么。如果来这里的不是怒魔赛门,而是其他更擅长思考的大恶魔的话,谈判大概已经开始了。
书页中间的huáng眼睛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不远处的大恶魔,仿佛它只是个摆错位置的大型垃圾。维克多叹了口气,像在指责对方不够上道。
“征用场地前向主人jiāo租金,不是最起码的礼节吗?”他说。
“你要什么?”赛门烦躁地问,对这样进展缓慢的对话失去了耐心。
“也不算多,我的东西先还给我吧。”书本轻描淡写地说,“我留在深渊的全部。”
“是你自己丢失了它们!”怒魔发出一声粗野的讥笑,听上去好似吠叫,“深渊里的所有东西都没有主人,只被最配拥有它们的存在暂时占有!想要回它们?这不是深渊的规矩!”
“这是我的规矩。”维克多耐心地说,仿佛在给一个低能儿讲解常识,“而在我的地盘上,就要按照我的规矩来。”
“你的地盘?”赛门轰然大笑。
它的笑声隆隆作响,伸出利爪向石壁上一挠,抓出一条长长的裂痕。怒魔冷笑道:“时代不同了!你早已今非昔比!难道你以为你还能讨价还价,就凭这座感觉不到深渊气息的地下城?”
书本既没有打断怒魔的嘲笑,也没为墙皮开裂做出什么反应。它平静地等在一边,等对方挠完墙,才状似苦恼地歪了歪头。
“这个嘛,的确有点缺乏说服力。”维克多说,“不过拥有一座城市,怎么着都比穿着一个柔弱的人类身体看上去qiáng吧?”
笑声戛然而止。
“记得咱们上次遇到的时候吗?”维克多没有半点适可而止的意思,“那时候可真不巧,别说再折一次你的角了,穿着人类幼童的身躯,我跳起来都踢不到你的膝盖。结果呢?断角的赛门,长一点记xing吧,难道没有恶魔告诉过你,脑子不好就别听维克多叔叔说话?”
赛门咆哮一声,终于扑了上去。
佛惹三次都火,何况怒魔从来不以冷静著称。痛脚再三被踩到,新仇旧怨涌上心头,bào怒的怒魔再没空去管利弊权衡,一切谨慎都化作狂bào的行动。
它的骨骼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声音,那身躯竟然再次bào涨,撕裂的皮肤中血ròu与骨刺纠缠。那双反关节的粗壮双腿下压再弹起,仿佛被压缩的弹簧,让这个健壮的大恶魔一跃而起,像个轻盈的弹球。
地砖上,它刚刚站着的地方,出现了蜘蛛网似的裂纹。
之前刮下的碎屑被劲风卷起,地下城房间中静止的空气被这冲锋搅动,利爪还没落实,qiáng风已然先至。半空中的书本在风中哗哗作响,那只大大的huáng色眼睛眯了起来,神态却十分安然,仿佛只是在躲避迷眼的大风,而不是面对一只一头扎过来的大恶魔。
两者之间的距离本来就只有十几米,怒魔一蹬腿,这点距离转瞬间便消失无踪。那只利爪近了,更近了,只剩下一尺距离,便要将书本开膛破肚。
它便停在了距离书本一尺开外的地方。
以那只利爪为圆心,一道灿烂的金光蓦然爆发开来。瑰丽的光华在一个眨眼间充斥了整座房间,地下城的深夜被照耀得如同白昼。利爪的停滞只持续了万分之一秒,万分之一秒后赛门倒飞出去,比它来时更快。
这光相当美丽,璀璨如珠宝,辉煌如太阳,只是对笼罩在其中的怒魔来说事qíng就没那么诗qíng画意了。它像个伸手摸电门的傻瓜,金色的光缠绕在它身上,从利爪到大脚板一阵乱窜,让它整个身躯每一条筋络都抽搐起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嗥让房间都为之震动,赛门滚回了地上,黑烟从身上升起。
方才伸展开的骨刺上出现了焦黑的痕迹,大半迅速地萎靡,收缩回躯体,让它看上去比刚才小了一圈。赛门抬头往向纹丝不动的书本,半是bào怒半是震悚地喊道:“撒罗?”
“怎么能对着一个大恶魔叫这种名字呢。”维克多假惺惺地说,“真不礼貌。”
“撒罗,该死,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怒魔猛地爬了起来,身上焦黑的痕迹迅速地复原,“你怎么可能没事?你怎么能使用撒罗的力量?!”
神明与恶魔的力量天然相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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