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你妥协了。”老哈里曼脱口而出,怒气在喉咙底下酝酿,“你开始为那些异种gān活!你背叛了埃瑞安,就为了能能活下来!”
“我们每个人都是‘异种’,大家的先祖都有些微不同,这事在红雨之日便确定了。”小哈里曼笑道,“而且塔斯马林本来就是埃瑞安的一部分。”
“都是yīn谋!”老头固执地喊道,“我们和那些邪恶的异种怎么可能一样?”
“差异的确存在,但不会比埃瑞安最南方与最北方的住民之间的差异更大。”小哈里曼耐心地说,“他们的工厂和我们的工厂一样开工,他们的孩子和我们的孩子一样天真而好奇,他们的士兵与我们的士兵一样坚定,他们的平民和我们的平民一样有好有坏——不是因为生为什么而坏,只是个体如此,即便转换了族群,事qíng依然不会改变。我们过去有着太多偏见,请别忙着反驳我,父亲,我在这些年里见过的异族比您见过的更多。”
“你被他们欺骗了!”老兵耿耿于怀道,“看看我的腿!是shòu人的爪子让我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这些可恶的异种至今在埃瑞安各处作乱!”
“而您的对手早已葬身huáng土之下,您的战争已经结束。”小哈里曼提醒道,“您听说了吗?帝国与shòu人的和平谈判已经开始,现在的纷争也不会持续多久。深渊的通道将在未来几年开启,地上的生灵需要联合起来,为完整的埃瑞安与埃瑞安所有的居民而战,就像数百年之前。”
“那些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呃!”
老哈里曼怒气冲冲地转头,刚从厨房回来的妻子毫不客气地瞪回去,收起用来敲他脑袋的报纸卷。“罗比好不容易回家,你又在烦什么呢!”老太太对丈夫埋怨道。老哈里曼哼了一声,嘟嘟哝哝着扭过头去,他的妻子转而面对小哈里曼。
“你不要理他,你爸爸就是这样,天天叨叨些过时的东西。来,尝尝刚出炉的南瓜派!”老太太把托盘放到桌上,往儿子那头推了推。她欢天喜地地打量着孩子,快活的笑容挤满了每一条皱纹。她问:“你穿这一身看上去真英俊,这是那边的军服吗?”
“不是。”小哈利特说,恶作剧式地停了停,看他父亲带着松了口气的表qíng开始喝水,“事实上,我不当兵了。我现在是一名撒罗的牧师。”
他的父亲把水喷到了墙上。
这样的再会出现在埃瑞安帝国的各处,曾经的战俘大部分已经转变为平民,他们有资格递jiāo归乡的申请。依然困在高qiáng度工厂中的战俘则成为了一些协议的条件,进行了多方流转。
这些年来一直在帝国腹地打游击的shòu人势力,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隐藏于荒野的部落和城镇中野xing未驯的奴隶不断加入进来,他们在辗转作战中成了气候,综合实力虽然还不够,但对帝国造成的麻烦甚至超过当年刚刚bào露的地下城。在塔砂的牵线之下,他们第一次坐到了谈判桌边,参与了三边会议。
塔砂放开在塔斯马林州的人类战俘的管辖权,将之转jiāoshòu人革命军,换取革命军那边的一些资源与人手。革命军拿换来的人类战俘与帝国方jiāo换,让他们释放shòu人战俘与奴隶。还有许多棘手的条件很难达成共识,但至少,这是个好的开始。
几个月后,塔砂与帝国的元首、shòu人领袖泰伦斯正式签订了停战协议。
梅薇斯的法术隐藏了这具新躯体身上的一切非人特征,顺便将那张邪魅的面孔修了修,修正到看不至于把祸国殃民写在脸上的程度。她在协议末尾签下“娜塔莎”的名字,这些年来,执政官娜塔莎之名已经响彻塔斯马林州内外。
塔砂是非正统族群的领袖,不过一点非人特征能让塔斯马林州的人民亲切,一座能随便往躯壳里灌灵魂的活体地下城就太过了。还是需要一个固定的身份,便于让人理解,还能让人集中jīng神崇敬和厌恨。
签订下的第一份协议不够细致,相对原始,还有许多地方含糊过去,比方说那些心甘qíng愿蜷缩在富人宅邸的家养shòu人要如何处理。不过,一口气吃不成胖子,就算未来会硝烟再起,进步总是进步。
签订仪式结束之后,元首独自找到了塔砂。他向塔砂释放了善意,暗示帝国与地下城两方应当有更进一步的友好合作,两者的实力相当,有责任和义务维持世界的和平稳定。这番亲善友好的话语就算放在几个月前,也足以叫人吃惊。事qíng相当有趣,引入shòu人这个让帝国头痛的势力后,帝国反而开始更殷勤地向塔砂递橄榄枝。
拉帮结派似乎也是人xing之一,一方独大,两方争斗,三方就要玩手腕,做着本质上与小学生之间“你要同我好,不要跟他好”没什么差别的举动,就像深渊威胁的出现反而让地上的和平更进一步。这就是为什么人们需要竞争对手,这就是为什么越单一的群体越脆弱,一家独大让人退化。
接下来的拜访者是泰伦斯,“过去我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泰伦斯感慨道,“感谢您。”他对塔砂行礼,礼毕便很快告别,匆匆离去。这位shòu人领袖比过去沉稳了许多,但依然怀着一份真诚,说得很少,倒比元首来得诚恳。他离开后不久,玛丽昂也回到了房间里。
负责几个月谈判的是外jiāo人士,塔砂只需要在最后签名时露面,于是随行的玛丽昂也到今天才来到这里,见到多年未见的同族和朋友。láng女看上去依然相当激动,她翠绿的眼睛在发光,耳朵直直竖起,走来又走去,像个多动症的孩子或为散步兴奋的小狗。
玛丽昂就是这样的人,即使到了决不能被称作孩子的年纪,她依旧赤诚如孩童。境况越好她越显得天真活泼,离开太早的童年仿佛被切碎了放进她剩下的整个人生当中。塔砂坐在椅子上看láng女从这个窗口趴到那个窗口,赤luǒ的脚板踩在地毯上,láng爪抠进织物里——收拾房间的人大概会对地毯上的小dòng困惑,这可怜的地板,被láng爪和龙爪犁过一天。
“就是这样了吗?”玛丽昂没头没尾地说,大尾巴扫帚似的晃啊晃,“我们就,我们就……?”
她说不明白,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塔砂招招手,她便过来了,在塔砂面前蹲下,啪地把脑袋搁在塔砂大腿上。
“是啊。”塔砂说,抚摸着玛丽昂的头发与耳朵,“现在,你能在埃瑞安的每座城市中昂首阔步,不用畏惧任何的目光。”
“我记得。”玛丽昂说,“您说过,它会实现。”
她的声音既安静又狂热,说得斩钉截铁理所当然,仿佛在说/神说要有光,便有了光/。塔砂意识到,玛丽昂从来就相信着那个十多年前的承诺,她笑起来,弹了弹láng女的耳朵尖。
“都说了不要迷信我。”塔砂说。
塔砂并没有化不可能为可能的能耐,她只是从不轻易许诺。她的承诺一定有可以实现的可能,而后她会尽力将这可能xing推进到百分之百罢了。
“这对我们来说有什么不一样?”听她说明后的玛丽昂抬起头来,反驳道,“您说会实现的事qíng,注定会实现。”
真是沉甸甸的信任啊。
塔砂失笑,忽然想起了维克多。
可能是因为太安静了,如果维克多还醒着,他绝对又要开口损人,从优厚的协议条件到玛丽昂的事,“看看这个傻白甜小狗崽子,把你当神来拜,呵呵,你是那种人吗?”他多半会说类似的话,带着股微妙的得意,用力证明láng女对塔砂的了解不及他万分之一。那股见不得人好的劲头一旦表现得如此显眼,就像愚蠢的毒计一样,反倒变得好笑乃至有点可爱起来了。
塔砂会跟他一一解释:喏,看看帝国的反应,这就是我没将shòu人群体收在麾下的原因之一。用来制衡,能用来制造推力和甩锅,还不必劳心劳力为之负责,当盟友的好处远远大于给他们当老板。怎么的,你又看不惯玛丽昂?抱歉啊,不提别的,光手感上你就不能和她比。有意见你说呀?
可惜目前维克多还在魔池中睡得昏天黑地不省魔事,半句话都cha不上口。
大部分时候,塔砂并不依靠维克多,然而他的缺席也绝非无关紧要。背景音突然被关掉,常量忽然缺失,到此时,塔砂才晚一步感觉到了孤家寡人的高处不胜寒。倒不是说她不喜欢成为领袖,但yīn谋诡计无人欣赏,一切收获只能偷着乐,如同锦衣夜行,难免有些令人失落。
太安静了,塔砂想,你快醒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维克多:这哪门子糖?我又没出场,那只小狗在和她黏黏糊糊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摸来摸去还枕大腿,还有没有王法了?!为什么摸我的时候就不给枕大腿?我到底哪里不如那只狗?
塔砂(秒答):手感。另外你有书架啊,重死了不要放腿上。
维克多:……QAQ
塔砂:(安静地揉闺女)
玛丽昂:(开心地被麻麻揉)
第101章
米兰达再度露面的时候,塔砂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黑袍法师的黑眼圈比之前哪天都严重,简直可以与烟熏妆的女巫媲美。她头发蓬乱,面色蜡huáng,眼睛发红,要是被半jīng灵药师看见,准会一边摇头一边往她手里塞吃的。
也只有梅薇斯敢在此刻捋虎须了,米兰达锐利的目光比往日更加刺人,仿佛一点风chuī糙动都会让她bào起攻击。这位黑袍法师会如此不修边幅已经足够说明问题,她可不是埃德温那样的生活白痴法师,米兰达喜欢有条理的生活,平日里总会将自己收拾得gāngān净净,就像把桌子上的东西摆得整整齐齐。
从现在这副不知多久没吃没喝没收拾的样子看起来,她恐怕在发现了什么时直冲塔砂汇报,连拾掇一下自己的功夫都没有。
“我们什么都没发现。”米兰达说,“我们找遍了所有资料,造访了目前能去的各种地点,询问任何有可能知道的人,一无所获。这就是问题所在!”
大半年前,塔砂将星界的事在施法者协会中公开。
用书籍传承知识的法师,以血脉继承力量的女巫,让自然传达记忆的德鲁伊……在被动dàng年代冲刷过之后,这些施法者是最有可能对星界有所耳闻的群体。但当塔砂讲述了她所看到的那个天外天、界外界,所有人都神色诧异。
法师脸上的表qíng,或许更应该被称作震惊。
“三大位面之外存在的空间吗……”白袍法师布鲁诺喃喃自语,“对,引入这个常量,就可以解释魔力循环的不守恒异常,为什么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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