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着白色shòu耳的少女一字一顿地说:“你刚刚,在说什么?”
第58章
拉里被眼前这一幕惊得愣住了足足几秒,等反应过来,连忙向对方扑去,想把安东尼从shòu耳少女爪下解救出来。他冲向那个娇小的身影,对方转都没转动一下,另一只空着的手猛地挥出。一股巨力揍实在拉里肚子上,他踉跄着向后跌倒在地,胃里翻江倒海,哇地吐了出来。
这姑娘娇小的身躯里,肯定每个角落都塞满了肌ròu。
米歇尔惊呼着向拉里跑过去,周围的人们也惊得jiāo头接耳,一时却没人来劝——瘸腿街的来客看到了拉里的下场,匠矮人与人类工作人员被láng女的可怕气势吓得不敢上前,维持秩序的那几个亚马逊人偏心护短只当没看见,梅薇斯不巧今天没有出现。中年商人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两只手努力地去掰脖子上的爪子,那只看上去颇为细瘦的手却纹丝不动。他的双脚在半空中徒劳地踢动,脖颈血流如注,眼看着就要眼珠翻白。
“玛丽昂,松手!”塔砂说。
砰!人类商人的身体沙包似的摔到地上,他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喘气,连滚带爬地从异族身边跑开,以防她中途改变主意。米歇尔和拉里飞快地钻回马车里,瘸腿街的其他居民也退到了几米外的地方,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塔砂的声音只在玛丽昂耳中响起。
“好孩子。”她安抚地说,“深呼吸,没事的。”
玛丽昂发出一声挫败的低吼,尾巴鞭子似的抽打着空气,她龇出来的犬齿随着呼吸时短时长,指甲掐进了自己手心。“他在说奴隶!”láng人少女说,气得说不出囫囵话,“他说——奴隶!”
她把这话吼了出来,时至今日,玛丽昂依然不擅长通过心灵感应通话。她的双眼依然紧跟着惊慌失措的商人,好像随时都会扑上去,安东尼看上去快被吓出心脏病了。塔砂说:“到我这里来,玛丽昂。”
“我要杀了他!”玛丽昂在心中这样说,多半不是学会了心灵感应,而是又想得太大声。“我要咬断他的喉咙,把他的内脏扯出来!该死的奴隶贩子!别想回去!”一大堆血腥的念头在她脑中挤得满满当当,混杂着混乱的láng嚎,于是塔砂又一次开口:“回来,我们谈谈。”
这话所用的口吻比刚才冷冽了一点,隐约带着点警告,不那么亲切但十分有效。玛丽昂身体里那只蠢蠢yù动的野shòu被拉住了脖子上的缰绳,她愤恨地瞪了安东尼一眼,转头走回地下城。
“他说要买卖奴隶!”láng人少女在塔砂面前申诉道,“他想要买卖我的同族!”
“这就是你得让他活着的原因。”塔砂说,“我们需要他的渠道,来购买shòu人奴隶。”
玛丽昂睁大了双眼。
“你怎么想的?”塔砂反问,“杀光所有和shòu人奴隶贸易沾边的人?”
“他们该死!”玛丽昂愤怒地说。
“可我们需要的讨论的不是他们该死与否。”塔砂说,“你想过这么做的可行xing吗?你要如何把所有与奴隶贸易相关的人都找出来,一个个杀光?就算你真能做到,在杀光他们后呢?那些shòu人奴隶就自然而然平安无事了?”
玛丽昂的表qíng像在说“为什么不可以”。
“你去过瑞贝湖吗?”塔砂又问。
láng人少女摇了摇头,她听说过瑞贝湖是北边一点的大城市,她可没去过什么大城市。
或许在身为奴隶的时候曾经去过吧,从七岁被捕获到成功逃脱的十一岁之间,玛丽昂依稀记得自己和一些同族一起,被装在笼子里挪过几个地方。关着他们的地方总是大同小异,要么不见天日,要么有着很高很高的墙,完全不知是在哪里。而在成功逃脱之后,玛丽昂流窜于荒野之中,顶多在夜晚去小地方偷一点需要的物资,去大城市等于自投罗网。
她再也没见过同族,再也没见过部落。
难怪了,塔砂想。
“你知道瑞贝湖的shòu人奴隶有多少吗?”塔砂问。
“我不知道……”玛丽昂说,在塔砂的鼓励下接道,“七八个……?”
“我也不知道。”塔砂说,“数不清。”
玛丽昂愣住了。
地下城拥有玛丽昂的灵魂,只要塔砂想,她就能读到láng人少女的记忆、qíng绪和当下的想法。因此塔砂很快明白了玛丽昂会有这种反应的原因:受阅历所限,她对同族的现状缺少认识。
她以为同族已经不剩几个,就只是当年和她一起被抓到的幸存者。但事实上,尽管野生shòu人不多,shòu人奴隶却并不罕见。
只剩下几个的商品,不可能构成一种产业。
此前塔砂也对此近乎一无所知,从地下城居民那里得到的信息多有残缺,要真正去实地看一眼才能有清晰的了解。在瑞贝湖这个大城市中,她看到了不少混血shòu人,藏在不见天日却沐浴着人们目光的地方,像一个公开的秘密。
有一种尖顶的帐篷,装饰得花哨而华丽,乍一看像个嘉年华中的糖果屋。人们也叫它“马戏团”,不过帐篷外皮并非马戏团常见的红绿色,而是粉红色的。挤在一起的帐篷群坐落于瑞贝湖城的西边,白天悄无声息,晚上人来人往。住在帐篷里的成员大部分是女xing,也有少量男xing,身负镣铐,常年赤luǒ,从事着人类最古老的职业之一。他们身上shòu人的血脉并不浓厚,甚至有人只长了一只shòu类的耳朵,另一只耳朵还属于人类。
相形之下,瑞贝湖富人区的混血shòu人要更像shòu人一些。豪门豢养的混血奴隶有一套筛选标准,住在这里的每一户人家都有几个,那似乎是一种cháo流,或者像纯种马一样的身份象征。他们在宴会上端盘子,被打扮得像一只只jīng美的小蛋糕,身上的非人特征被花里胡哨地凸显出来。客人们指着他们的耳朵与尾巴啧啧赞叹,而主人故作不在意地说起弄到这样一只异种有多难。
“你知道,依然有些老古板觉得养一只活的是叛国之举。”他们指指头顶,心照不宣地笑起来。贵妇人用jīng心修饰的指甲去掐shòu人奴仆的脸和耳朵,拿扇子掩着嘴娇笑,感叹再好的标本也比不上一只活体。
埃瑞安明面上依然坚持着异种威胁论,若是完全按照法规来办,捕获到的异种要么就地格杀要么充公。但正如偷税漏税难以杜绝,非法的shòu人奴隶贸易在不见光的地方源远流长,是黑市的重要货物之一。
瑞贝湖的混血shòu人总数,要是统计出来,多半会吓玛丽昂一大跳。
这样多的数量,几近成熟的奴隶贸易,真的能和玛丽昂以为的那样简单粗bào地解决掉吗?
哪怕暗中与瑞贝湖的管理者达成了平衡,这事也做不到。
奴隶贩子杀不完,埃瑞安官方都没做到的事,地下城想要完成基本是痴人说梦。qiáng迫瑞贝湖市长和代行总督之职的人大力禁止塔斯马林州的shòu人奴隶贸易必然要触动许多人的利益,一方面可能招致不必要的关注(而这正是目前的地下城所极力避免的),另一方面只会让奴隶贩子带着奴隶跑到塔斯马林州以外去,到那时才叫鞭长莫及。
正如那个太阳和北风的寓言故事,指望会为利润铤而走险的人为更多一点的风险放弃,不如许之以利,让他们主动把shòu人奴隶送到这里。
这是否会导致奴隶贸易变本加厉,导致野生shòu人受到更进一步的残害?拜托,埃瑞安的qíng况可没法和现实中“善人买鸟放生导致鸟类更加濒危”之类的事qíng类比,在这里,就算没有奴隶贸易,人类也不会对异种手下留qíng。某种程度上,不如说shòu人至今还没被灭绝,多亏了奴隶贸易吧。
何况塔砂购买奴隶可不是为了放生。
安东尼穿着一身考究的行头,可惜后面的领口脱了线,裤脚有块污渍,那洗到发白的痕迹bào露了主人竭力隐藏的东西——这个商人的财政状况远远称不上好。瑞贝湖的商业发达,竞争激烈,市场如同大làng淘沙,每年都将跟不上的前làng重重拍下。安东尼曾作为一座工厂的主人风光一时,但如今他已经濒临破产,所以他才冒险来此。
他企图说服塔砂为他的工厂注资,将那被无qíng的cháo流甩在身后的商品chuī出花儿来,却没想过这些chuī嘘都毫无意义。塔砂看重的是工厂本身,在所有工人因为发不起工资离开后,利用水力推动的车chuáng流水线雏形,利用木炭当原料推动的蒸汽机……这些在别人眼中消耗太大的jī肋物品,对塔砂来说远胜于无用的奢侈品。
塔砂没有十项全能的金手指,她的知识和阅历让她能管理这座地下城,掀起技术革命的理工科知识则在能力之外——当然,塔砂可不为此遗憾,她觉得前者有用多了。眼前的硬件设施像拼图缺失的一角,弥补了塔砂难以想起的工业知识,而在她这里有着可以解析这些知识的技术人才。
私有工厂为什么只制造奢侈品?因为水力风力不稳定且利用率低下,木炭消耗则非常巨大,如果产品卖不出好价钱,开动机器便是亏本。埃瑞安没有煤矿,没有石油……却有着魔石,有着以魔石为动力源的魔导科技。
战争送来了魔导科技的样本,匠矮人抽丝剥茧,从中飞快地学习。如今地下城几乎没法在扩张中挖到魔石,结合那个铁灰色的梦境,基本可以推测出魔导科技从埃瑞安的舞台上退场的原因:资源不足。
在一座可以生产魔石的地下城中,魔石属于可再生能源。
好极了。
匠矮人每解析一种魔导武器,地下城工坊中就能生成那种武器的制造图纸,同时,匠矮人工匠可不是只会复制的机器。塔砂从不认为古代的就是最好的,既然他们的祖先可以发明出这么多种魔导器械,那么对如今的匠矮人来说,将魔导科技应用于生产生活也不会是不可能的任务。
再这实验成功之后,塔砂会需要大量的人力,大量的工人。
“这就是你买下这堆废物的理由?”维克多又用上了那种怀疑的腔调,“要是你选了个男xing身体,我还可以理解……所以你果然喜欢母的?”
第一批混血shòu人被马车载到此地,年龄在十几岁到三十几岁之间,全部是女xing,一丝不挂。等在关口的玛丽昂一开车门便愣住了,明悟在她脸上闪过,随之而来的是汹涌的怒火。本打算邀功的商人见势不妙,立刻逃之夭夭。
工作人员给她们带来可以蔽体的布料,亚马逊人借出了衣服,女战士们的衣服穿在这些混血shòu人身上松松垮垮。梅薇斯的医疗小队很快忙碌起来,这一马车人当中绝大多数健康状况不容乐观,最健康的那些也显得呆滞而柔弱。她们走起路来相当笨拙,不知多久没有行走过。有个高个子姑娘的脚踝出现了严重的变形,她戴上脚镣时年纪大概很小,那副铁家伙在她的成长过程中从未更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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