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赵小三儿同学最不愿意跟周晚晚的俩亲哥哥相处一室的，今天能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已经算是牺牲很大了。
可惜周晚晚没心没肺地不买账，一点都没因为他这巨大的牺牲而动摇。
“这是啥？”周晚晚戳戳赵小三儿一直拿在手里的一个小布包，软软的，看样子是食物。
“包子！大萝卜猪ròu馅的白面大包子！”赵小三儿马上被转移到了注意力，兴高采烈地给周晚晚献宝，“可好吃了！我给你省下来两个，我娘又给我多带了六个，你吃吧！”
赵五婶勤快，赵五叔体格好，他们家的日子在村里算是过得不错的，今年也杀了年猪，有二百斤呢。但有ròu的白面包子对他们家来说也是一年都难得吃一次的好东西，赵小三儿和赵五婶这么惦记他们兄妹，周晚晚非常领qíng。
“快吃吧，还热乎呢。”赵大壮拿了一个包子塞到周阳手里，“赶紧吃了，别留着了，看再留不住。”
这个留不住，当然是指会被周家其他人抢去。
“大点口咬！嗷呜一下，就咬着馅了！”赵小三儿不由分说，拿起一个包子就递到周晚晚嘴边，白白胖胖的大包子几乎有她的脸大，都杵到周晚晚鼻尖上了。
“你咬啊！可好吃了。”看着周晚晚盯着面前的大包子都要看出对眼儿了，可就是不下嘴咬，赵小三儿可着急了。
“我还给你留了一个白馒头，好几块ròu，还有一个糖包子，我娘不让我出来玩儿，我没法给你送来，都放雪堆里冻着呢，”赵小三儿趴在周晚晚耳朵边小声说道，“你吃吧，别舍不得，我有好吃的都给你留着呢。”
赵小三儿自认说得隐秘，其实早被一个屋子里的其他人听见了。赵二栓心直口快，一拍弟弟的后脑勺，差点把他拍个跟头。
“这小子，吃点好东西就跟耗子似的到处挖雪盗dòng藏起来，你可不是埋了那么点东西吧？不是还有姥腌的半碗山丁子（一种酸甜的小野果），一大把苦菇娘，好几根甜高粱（北方的甘蔗，比甘蔗细小，长得跟高粱相似）？”
赵小三儿被他二哥揭了老底，气得攥紧了小拳头，“你咋知道？你是不是偷吃了？”
“你那点东西一天换八个地方，倒腾得全家都头晕，我想不知道也不行啊。”赵二栓哈哈大笑，一看就是平时没少欺负弟弟。
赵小三儿又丢脸又生气，眼里都泛起水光了。
周晚晚看不下去了，赵小三儿怎么说也是为了她变成小耗子的，她再袖手旁观就太不仗义了。
“我也给你留了好吃哒！”周晚晚拉着赵小三儿往炕梢跑。从箱子里翻出沈国栋送过来的零食。
赵小三儿被一堆花生、糖果、糕点、葡萄gān闪花了眼。这些东西好多他见都没见过呀，这可比他给囡囡留的家里出产的东西好吃多了！
赵大壮也被周晚晚拿出来的东西惊着了，这可不是小孩子之间你吃我一口我吃你一口过家家的事了，他站起来就要过来阻止你一个我一个分糖的两个小孩。却被周阳一把按住。
周阳笑笑地看着炕梢的两个小娃娃，对赵大壮摇摇头，“都是小孩子，我妹妹难得有个能玩儿到一起的。让他们玩儿去吧。”见赵大壮又要站起来反对。周阳又把他按了回去，“咱都别这么外道了，要不你们的包子我也不能吃了。”
赵大壮想了想就笑了。在周阳的肩上捶了一拳，“行！谁都别外道！”
赵二栓也笑着冲赵小三儿嚷嚷：“三儿，你这个妹妹可没白认！你是不一早就知道人家有好吃的呀！”
赵小三儿一听就委屈了，拿糖的手马上缩了回去。
“甜高粱甜不甜？”周晚晚赶紧转移赵小三儿的注意力。再顺手往他嘴里塞了一个葡萄gān。
“甜！”赵小三儿眼睛亮晶晶地点头，也不知道说的是甜高粱还是葡萄gān。
周晚晚跟赵小三儿分完糖。跑过来往她大哥嘴里塞了一颗糖，又给赵大壮手里塞上一颗，看都不看赵二栓。
“囡囡，咋没有我的呀？”赵二栓越看周晚晚越喜欢。忍不住就要去逗一逗，“你给我们家三儿当妹妹了，也得管我叫哥哥呀。”
“不要你当我哥哥。我大哥、二哥从来不欺负我。”周晚晚扬着小下巴傲娇地不肯正眼看赵二栓。
“我也没欺负你呀！”赵二栓冤枉极了，苦着脸逗周晚晚。“你不搭理我，我心里老难受了。”
“你欺负赵小三儿了！他心里也老难受了！”周晚晚一甩满脑袋的小发卷儿，不肯再搭理目瞪口呆的赵二栓了。
周阳和赵大壮看着吃瘪的赵二栓哈哈大笑。
赵小三儿更是美得摇头晃脑。他妹妹太好了！给他留了这么多的好吃的，还帮着他打赢了他二哥！
赵大壮兄弟三个在周家待了一个多小时，等到周晨回来才走。
赵小三儿又哭又嚎甚至前所未有地耍起了驴脾气，在炕上直打滚，非要带周晚晚回家。最后被赵二栓拿大棉袄一裹，不管不顾地提溜着回家了。
赵大壮知道周晨补课的事，主动把他用过的一到四年级的课本都给周晨送了过来。
有了这些课本，周阳几个的学习就更有系统xing了，赵大壮着实帮了他们不小的忙。
第九十六章 徐大力
周晨拿去李老师家的十个jī蛋又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李老师说啥都不要，李大娘还抱着我哭了一通。说咱仨命苦，让我以后啥时候想学就啥时候去……”
周晨说起这些声音低低的，从赵五婶一家到李老师和李大娘，他们从陌生人身上得到的善意越多，对周家人的冷漠、恶毒体会就越深。
“没事儿，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谁对咱好，咱都记着，总有一天得报答人家。”周阳怕李老师不肯收东西，弟弟再去学习有负担，赶紧开导他。
“嗯！”周晨郑重地点头，“好坏咱都记着！”
下午周晨开始教周阳识字，周晚晚在一边听着，觉得周晨真是聪明，上午那么点时间，就学了二十多个汉字，记得特别准，组词、造句没有一点错误，给周阳讲得明明白白，俨然一副小老师的样子。
北方的腊月天，天黑得特别早，下午五点多天就已经擦黑了。沈玉芬刚熬好小米粥，周chūn喜和周chūn来就闯了进来。
厨房昏暗，又有蒙蒙水汽，两人穿着厚棉袄带着狗皮帽子，又用围巾包住头脸，黑乎乎两个大狗熊一样忽然出现，吓得沈玉芬妈呀一声，差点就把手里的咸菜疙瘩扔过去。
周chūn喜和周chūn来脸色灰暗，嘴唇gān裂，进屋说话都费劲。他们也不怕烫，稀里呼噜一人喝了半盆小米粥，又吃了五六个馒头总算缓过来点，这才开始用正常速度吃饭，也有力气说话了。
原来昨天周chūn发打到gān岔河水利基建队的电话他们接到话务员的通知了，可是线路不好。话务员也只听到家里出事儿了，至于谁出事儿了，出啥事儿了，都没弄明白。
兄弟三人赶紧去请假，可是基建队赶工期，队长说啥都不准假，要走可以。耽误一天扣两天的工分。周chūn来担心要生孩子的沈玉芬。是一定得回来的，周chūn喜和周chūn亮一商量，周chūn喜担心妻女。最后也决定回来，周chūn亮怕回来周老太太不高兴，就留在了基建队继续gān活。
请下假来已经是晚上了，周chūn来和周chūn喜不敢耽误。马上就动身回家。没有顺路车，他们兄弟俩在大雪地里走了二百里地。将近一天一宿，中间只在一个供销社要了一碗凉水噎下去两个gān巴饼子，这才赶在今天晚上到了家。
等两个人一脸不可思议地弄清楚了家里出了什么事，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当然。事qíng经过周chūn发的口，就变成了周老太太一手遮天私下换亲，周平嫉妒周娟找了好婆家。非要往她头上栽赃。至于周红英举报，李贵芝作证的事。与他没任何关系，他倒是实话实说了。
“这，这真是作孽呀……”周chūn来长叹一声，把头深深地低了下来。谁都不知道他这声作孽说的是周平换亲还是李秀华的惨剧。
周chūn喜的手神经质地在膝盖上来回蹭着，张了几回嘴都没能出声，最后终于看着周chūn发问出一句：“娘，咱娘现在咋样了？”
周chūn发卷旱烟的手抖了一下，刚刚卷成形的纸卷又松了开来，细碎的烟叶掉了一地，“还能咋样？公社的公安都来了，这咋地也得是个批斗，说不定还得各个大队游街，整不好扣个坏分子的帽子，咱老周家的名声就算是彻底臭了！”
周chūn发忽然拔高了声音，怒气冲冲地冲周chūn喜嚷道，好像周老太太走到今天的境地都是周chūn喜一手造成的一样，“你说你，儿子养不出来，整俩闺女也是糟心地货！净给家里惹祸！你闺女惹得烂摊子，你自个收拾去吧！”
周chūn发一甩袖子进了东里间，谁都没发现他在看到周chūn喜愧疚的神色时松下的那一口气。
周chūn来见周chūn发准备甩手不管，马上急了。家里就周chūn发一个人跟公家人打过jiāo道，他这一不管，他们几个走到哪都两眼一抹黑的老农民，这事儿可咋办啊？
沈玉芬马上拽住了周chūn来，“chūn来，孩子刚才踢了我一脚，我有点站不住了。”
周chūn来赶紧先顾媳妇和孩子，饭也不吃了，手忙脚乱地把沈玉芬扶回了西屋。
周chūn喜看着先后离开的大哥和四弟，茫然地张了张嘴。
周老头在炕沿上把烟袋锅子磕得梆梆响，完全无视脑袋肿得猪头一样的周红英被镇醒，手一挥，“不早了，睡觉吧。”
周老头一声令下，本来想走又不敢走的周富兄弟俩如蒙大赦，马上就跑了。
周富直到躺到炕上，心还扑通扑通地跳，他是真怕他二叔回来揍他一顿。要是二叔揍他，他于qíng于理都啥也说不出来，就只能生受着……
周富总算松了一口气，可听到南炕母亲和妹妹痛苦的哼哼声心又提了起来。二叔这一关是过了，可还有三叔那一关呢。
不管咋说，周平换亲的事是没成，二叔最多也就揍他们一顿。三婶可是人都没了，这人命关天的大事，还不知道到时候咋跟三叔jiāo代呢……
周chūn喜在漆黑的屋里坐了半天，周围慢慢响起长长短短的鼾声，南炕上疼得睡不着的周红英翻来覆去地折腾着，最后气急败坏地朝挨着她躺着的周霞狠狠地踢了两脚。
周霞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地任周红英踢打，直到她踢完消停了，周霞才在被子里轻轻地翻了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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