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铮扫了他一眼,尾巴轻轻一晃,悄无声息地蹿上了树梢,示意对方也跟上来,茂密的树叶转眼将一人一狐的身影吞没,远处巡逻的护卫骑士列队走过,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可疑。
周问紧张又惊疑地看着白狐,从头打量到脚,又察觉这样盯着看似乎是对陛下不敬,又忙垂下眼帘,结结巴巴地道:“陛下,您怎么……”
跟您的灵shòu合体啦?
夜铮沉吟片刻,吩咐道:“在这里呆着别动。”
它从树梢这头沿着枝gān轻巧地钻到另外一面,在密叶的遮挡下,六条大尾巴微微聚拢,自它额心亮起的焰痕释放出一道充盈着圣光神圣气息的屏障,整个身形笼罩上一层浅浅的金色,所有的动静被屏障隔绝在内,不曾泄露分毫。
周问微微一惊,谨慎而恭谦地退了两步。
待屏障消散,树梢上无端生出许多蔓藤枝叶,密密缠绕着快速生长,须臾便结成一道藩篱,挡住了那一头化出人形的狐狸。
夜铮立在蔓藤之后,随手将满头银丝撩到耳后,露出那张让人见之难忘的脸孔。
周问瞧了一眼,顿时安心下来,几乎喜极而泣,激动之下差点掉下去。
夜铮半垂眼睑,平静地俯视周问,面上是一贯意态疏懒的神色,似乎并不把对方的失态放在眼中,伸出一只手朝他招了招,那只手骨节分明,苍劲有力,只是指甲略长,想来许久不曾顾得上修整。
圣骑恭恭敬敬半跪在粗大的树梢上,手掌扶着树gān,凝神屏气,轻声问:“是否即刻通知中央教廷和骑士军前来?请陛下示下。”
“不必。”夜铮略一停顿,思考一会,又摇摇头道,“你先将我离开后的qíng况说与我听。”
“是。”
周问定了定神,捡要紧事和几位圣堂大主教的话说,讲到半途,忽听教宗陛下吩咐一句“长话短说。”
他一愣,忽然想到陛下难不成——还光着?
我cao!
周问眼前顿时一阵天旋地转,两眼发黑,他居然让陛下一丝不挂地站在树上跟着自己chuī了这么久的冷风?
他简直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糊墙上,这要被那帮狂信徒知道了,下半辈子恐怕都得呆在裁决庭扫厕所了吧?!
夜铮不悦地蹙起眉尖,缓声道:“发什么呆?继续说。”
周问小心翼翼地道:“陛下,要不要换个地方说话?”
夜铮瞥他一眼,他难道不想进屋穿件衣服么?且不说这样大摇大摆走出去,是否会被人瞧见,屋里可还有个逆徒在呢。
思忖片刻,夜铮的身影消失在蔓藤之后,由神术催生的枝枝蔓蔓又顺着枝gān缓缓缩了回去,露出一条雪白gān净的六尾狐。
周问不敢俯视它,连忙蹲下来。
“你回去联系张君白,叫他稍安勿躁,暂时不要叫晗希和清和知晓。骑士军不要来太多人,以免引人注意。”夜铮的嗓音轻而缓,在寒风中清清冷冷如山涧泠泉。
连另外两位圣堂主教都要保密?
“是。”周问短促有力地应声,想了想,道,“陛下是否即刻回帝都?还是等我们的人赶到?”
夜铮撩起眼尾随意地扫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连你都查到了我的下落,那些人恐怕也不远了。不必等骑士军的人来,你与我先行返回帝都。”
那些人是指什么人?莫非有人妄图行刺教宗陛下?
周问微微皱眉,不过并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垂首应是,在心里忍不住委屈嘀咕,什么叫“连”……
“既然您不打算让骑士军随行,可否让他们在暗中清扫障碍?”
夜铮缓缓摇头,目光越过他,望向叶少卿紧闭的卧房,暗金色的瞳孔之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夜铮淡声道:“秘密前来的骑士军由温常言负责,保护我的弟子叶少卿前往帝都。”
“您的弟子?”周问面上浮现出一抹惊愕,顺着陛下的目光望向方才自己企图冲进去抱大腿的房间……不会吧……
周问克制着抹冷汗的冲动,保持着一派严肃的表qíng。幸好刚才被陛下拦住了,否则认错人事小,扫厕所事大啊!
“陛下的意思是,您不打算与您的弟子一道返回教廷吗?”
夜铮眯起双眸:“不。告诉温常言,不要向他透露我的身份,如非必要也不许现身。”
虽然奇怪教宗陛下的用意,不过周问明白那不是自己该置喙的,自己只要一丝不苟地执行命令即可。
夜铮最后吩咐一句“不要叫人发现”,便径自跳下树梢,往卧房的方向跑去,留下周问苦哈哈独自蹲在树gān上继续chuī风。
传闻二皇子在教廷苦修多年,天赋过人,教宗陛下也不曾正式收其为弟子,才失踪一阵居然就捡回一个徒弟——这是天要下红雨了吗?
周问好奇地抓心挠肺,够着脖子企图从窗子偷窥里面那位神秘的殿下。
怀揣着一个大秘密还不能跟人说,啊,好痛苦。
“阿嚏——”
叶少卿再次扭头望向壁炉,确认炉火生得很旺,室内温度适宜,照理应当不会觉得冷才是。
小叽趴在他脚边厚厚的羊毛地毯上,舒服地摊开肥短的四肢,炉火的红光明灭不定地映在它毛脑袋上,给它染上了一层红彤彤的胭脂。
在它锲而不舍地骚扰卧房门上的鼻锁,差点把鼻孔戳出鼻涕之前,终于被其忍无可忍地放进了屋。
叶少卿睁只眼闭只眼,自顾自坐在躺椅上看书,时不时往门口瞟一眼,狐狸jīng到现在还没进屋,该不会是在赌气吧?
他皱了皱眉,搁下书走到窗边,窗台上有一排景观盆栽,偶尔会有蝴蝶飞过歇在上面,如今气候转凉,花儿也凋落了。
叶少卿随手拨开手臂长的叶子,往外张望一会,心下奇怪,刚才似乎有种莫名的直觉,仿佛被人窥探似的——难道是错觉?
就在他准备拉上窗帘的时候,一个毛茸茸的狐狸脑袋,从窗台上盆栽后冒出头来,从里看就像自花盆里破土而出茁壮发芽似的。
“……”叶少卿低头跟它对视几秒钟,而后,在白狐期待的目光下,面无表qíng地拉上了窗帘。
“……”夜铮一对高耸的狐耳顿时不悦地倒下来,用毛爪奋力挠在玻璃窗上,宣示着师父大人的不满。
“哐啷”一下,窗子应声而开,夜铮趁机窜进屋里,尾巴轻飘飘一摆,便把窗户合上,将屋外无尽冷气和寒风尽数挡在身后。
夜铮抖了抖白毛,甩落一身寒意,斜眼睨一眼逆徒,叶少卿将它抱到壁炉边烤烤火,挑眉道:“没事去爬树?一身四季叶的味儿,让你chuīchuī风,还赌气了不成?”
夜铮抬起眼帘,凝望他,低沉地道:“我若有一天不在你身边,你会去找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叶:不会
全文完
狐:……喂!
第55章
壁炉里的炉火好似被寒意所侵,左右摇摆。
叶少卿愣了一下。
夜铮直勾勾地盯着他,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炉火燃烧的噼啪声,还有小叽装睡的呼噜。
沉默没有持续太久,叶少卿笑起来,像往日那样轻柔地捋着白狐的尾巴,尤其钟爱那条新长出的粉尖尖,抚摸地爱不释手。
“当然是喜闻乐见,求之不得,不用到处帮你这个大胃王找珍稀异shòu的晶核,我就可以四处旅行,探索有趣的地方。”
夜铮轻哼一声,狐耳抖动一下,尾巴从对方手心抽出来,挑着眼尾,语调拖得又缓又长:“小坏蛋,为师对你很失望啊……”
它蹲在叶少卿大腿上,前爪慢条斯理地挪动,粉嫩的ròu垫划到某个要命的部位,用力一按——
“……”叶少卿的表qíng瞬间扭曲了一下,他试图拨开某只小畜生使坏的毛爪,奈何师父大人蹲在他身上纹丝不动,甚至把伸长了脖子,把脑袋凑到叶少卿眼皮子底下。
鼻子几乎要戳到叶少卿的脸上,呼出的热气微风似的轻飘飘拂过他的脸颊,暗金色的瞳孔呈现出清澈的倒影。
叶少卿想起自己上辈子养过的一只猫,平时只顾着懒洋洋的摊着肚皮晒太阳,很少跟他这个主人黏糊,只有在离去前的一晚,反常地蹲在自己膝头,凑上来舔舔他的脖子。
然而夜铮当然不会像那只老猫那样伸出舌头舔他,这样盯了一会,又缓缓把脑袋缩了回去,慢条斯理地道:“原本还有好多厉害的神术打算传授给你,可是为师一伤心,就容易忘记……”
叶少卿虚着眼,心道,那你忘记的有点多。
夜铮看他的表qíng就知道这小子肯定又在心里腹诽,ròu垫恶劣地前后搓弄几下,见对方瞬间变了脸色,这才满意了。
如果只有软软的ròu垫,这种勉qiáng称得上服务的小动作,叶少卿说不定也就无视了,但是时不时亮出爪子刮一刮挠一挠,就算隔着裤子那也受不了啊!
“咱有话好好说不行嘛!”叶少卿又痛又慡,艰难地企图挪上一挪,显然并没有什么卵用。
“可以啊。你刚才说什么?为师没听清,你再说一次。”夜铮眯起的双眸流泻出一丝危险的光,语调明明轻慢而温和,却隐含着不可置疑的霸道。
叶少卿觉得自己优点不多,最大的那个就是善于改正错误。
他立刻诚恳地道:“我说师父大人的话语就是弟子前进的方向,师父要是不见了,弟子当然要去找回来啦。”
“呵。”夜铮低沉沉地笑了笑,慢悠悠地缩回爪子,意味深长地道,“就算你跑了,捉也要捉回来。”
叶少卿奇怪地扬了扬眉头,道:“你又在打什么哑谜啊?说话怪怪的,敢不敢把意思讲清楚?”
稍稍一顿,他微笑着眯眯眼,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狐狸下巴:“既然这么舍不得我,不要离开不就好了。”
夜铮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从他膝头跳了下去,道:“你不是一直抱怨我不多教你神术吗?还不过来。”
叶少卿立刻把那点疑惑抛到脑后,注意力全部被新神术吸引了过去。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会良心发现?看来果然chuīchuī冷风还是有用的嘛。”叶少卿心qíng愉悦地跟着白狐盘腿坐到chuáng上,刚才那点恶劣的动作也大度的不跟它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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