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厂督传唤在下,有什么吩咐。”进帐后,莫西北向站在帐中的huáng锦抱了抱拳。
“莫公子实在是太客气了,咱家自从那日见了莫公子,就对公子念念不忘,今天晚间无事,就想约公子喝喝酒,随便聊几句。”huáng锦神qíng上看不出特别之处,转而吩咐帐中的小太监上菜。
酒过三巡,莫西北说,“今天听刘大人说,在下的未婚妻子慕容姑娘正在厂督这里做客,不知道是真是假。”
“慕容姑娘倒是位绝代佳人。”huáng锦答非所问,说了这样一句话后,却问:“莫公子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并无。”莫西北回答。
“怎么会这样?”huáng锦倒似是很惋惜,“他们都不在了,还是公子自幼走失,已不记得家人?”
“两种都可能吧。”莫西北一笑,不动声色的在举杯的时候用衣袖遮挡,将酒缓缓倒在袖中的填着棉花的小荷包里,状若无意的说,“厂督大人这样关心在下的家事,倒叫人不好意思了”。
“哈哈,莫公子,咱家不是说了,从一见你,就觉得面善,仿佛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人老了,难免啰嗦,叫你见笑了。”huáng锦也不急更不恼,“说起来,咱家的那位故人,今年也该和莫公子年纪相若呢,她自幼走失,也不知道如今是在山南还是在海北,是在天涯,还是在咫尺,可怜她家里的哥哥,这些年一直惦念她,拜托了我四处派人找寻,结果总是失望。”
“是吗?”莫西北心里一紧,已经猜到,自己的长相,多少出卖了自己的身份,只是,想到那ròu丸子多灾多病的身子,心里还是小小的怕怕了一下,于是继续抵赖,“想不到厂督大人也有找不到的人,您都找不到,估计十有八九是不在了吧。”
“也许吧,也许她还爱玩小时候的把戏,和哥哥躲迷藏,即使找到了也不肯承认,哎,年轻人总有很多我们上了年纪的人不能理解的理由,不过只要找到就好。”huáng锦说着,又gān了一杯酒。
“厂督,慕容姑娘……”莫西北见huáng锦不出声,少不得硬着头皮再提,她想既然huáng锦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应该不会太为难她才是。
“慕容姑娘娇生惯养惯了,在我这里做客不免多有不便,咱家也喝多了酒,就不陪莫公子了,莫公子不妨在这里先住下,明日没事,咱们下棋聊天,这会,叫人先带公子去见见慕容姑娘也好。”huáng锦果然没有再拒绝,只吩咐身边的人帮莫西北安排住处,一边也有人带了她,向军营深处走去。
“啊!”走了几十米远,一个帐篷内,突兀的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呻吟,似乎是痛到了极处,压抑而无助,偏偏又被人捂着嘴,声音只能在喉头挣扎,却不能破体而出一般。
莫西北脚步一滞,忽然,有些恐惧就这样涌上心头,她从来都知道自己胆子很小,所以,她忽然很害怕看到真相。
只是,此时退缩却也晚了,帐帘被人唰的掀开,一股奇怪味道就扑面而来,莫西北经营画舫,平日出入惯了风月场合,这个味道,她并不陌生,那是男女之间欢好后,留下的独特味道。
如果可以,她很想自己什么都看不到。
帐篷里,一片衣衫凌乱,两个女人被按在地上,雪白的身子遍布青紫的痕迹,几双男人的大手犹自游走其上……
不是慕容连云,莫西北的心一定,但是,随即,她就认出了那两张因为痛苦和饱受凌nüè已经扭曲变形的脸,不是玉儿和婉儿,又是谁?
“你们这里招呼客人的方式,还真是别致。”莫西北偏头斜了一眼带路的小太监,目光讥诮,嘴角带着笑容,眼中杀意闪现。
这靡乱的场面本来就是小太监预料到的,此时他正盯着莫西北的侧脸,准备窥伺这张脸上可能有的一切表qíng,其实莫西北会看他,也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但是,眼前的这张脸,那讥诮地仿佛早dòng悉了一切的眼神,还有那嘴角即使在最气恼的时候,也不会消失的微笑,猛然间就与脑海中一张熟得不能再熟的面孔重叠,他从没想过,会在这里看到这样的表qíng,自然,也没有发觉,世上居然有如斯类似的五官,莫西北的笑容,只让他觉得腿蓦地一软,几乎当场跪在地上。
“怎么?还要让我继续欣赏这些?”莫西北没有放过小太监的反应,此时声音猛的一提,说话的语气冰冷如霜。
“奴才不敢。”几乎是处于本能的,小太监拎起袍角就要下跪,却在膝盖堪堪触到地面时骤然清醒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怎么平白无故的向一介布衣下起跪来,若是厂督知道……他不敢再想,只觉得冷汗直冒。
“公公换个地方站吧,这土地上,坑洼的地方就是多。”莫西北此时却和气的说了这样一句。
“是,多谢莫公子关心。”小太监只觉得额头满是冷汗,却也不敢抬手去擦,他猛然想明白了,为什么厂督身边最得宠的小林子方才要躲出那么远。只是眼前骑虎难下,他只能硬着头皮,坚持到底,想到此处,他转身对那些仍不满足的男人说:“还不出去,厂督说了,今天就到此为止。”
这里没有人能抗拒huáng锦的命令,所以,尽管男人们都是略有不满的直起身子,但是也都飞快而胡乱的抓起地上的衣衫披上身,一个挨一个的退出了帐篷。
玉儿和婉儿都没有动,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眼睛呆呆的看向帐篷的顶端。
莫西北早忍不住蹲下身子,捡了两件外衣过来,分别盖在两个人的身上,手指向上往两个人鼻端一探,呼吸尚在。
“把衣服穿上吧,没事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两个饱受屈rǔ的女孩,只能试图帮她们穿上衣服,以摆脱眼前窘境。
婉儿很机械的直起身子,穿衣系裙,衣衫穿好后,人就缩向帐篷的一角,莫西北叹了口气,盘算着如何带走他们,却不堤防,玉儿猛的跳起来,一把抄起方才某个人遗落在她身边的佩刀,风一样冲了出去。
适才帐篷中的男人都没有走远,此时听到身后的风声不对,都忙着回头,眼见玉儿的刀劈到,手快的已经拔刀准备迎过去,却在抬手时发现有什么细微的东西猛的刺入了自己的xué道,拿刀的手顿时软绵而无力,玉儿功夫本也不错,此时便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疯狂的乱砍起来。
“来人呀,不好了!”小太监自幼进宫,却不会武艺,此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方才还瘫软在地的女人,切瓜切菜一般的将外面的人尽数砍翻。
“真是一群废物。”几十丈外,有人冷冷的说,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人便如凭空出现一般的站在玉儿面前,一探手,避开迎面劈来的刀锋,gān脆利落的掐住了玉儿的咽喉,银色的面具,在冷月光下,闪烁着冷漠而诡异的光芒。
慕公子的手很美,骨节匀称而修长,每一根指头都莹白如玉,莫西北出手之前忍不住想,这么美的手每天从事的都是杀人要命的买卖,实在是可惜了。
莫西北是个懒人,所以她的剑并没有指向慕公子的掐在玉儿咽喉处的手,她的剑只是很随意的绕着慕公子的身子在半空兜了个圈子,将对手可能的退路尽数封死,剑光璀璨,如繁星点点。
慕公子抬手推开玉儿,身子在莫西北剑势即将封死的一瞬,闪身退开,然后赞了声:”确实不错。”
“过奖了。”莫西北一招得手,绝不恋战,立刻收剑。
“怎么,占了便宜就想走?”慕公子没料到这一层,他的手已经触摸到自己的剑柄了,但是抬眼一看自己的对手,方才在自己眼前乱晃的剑老老实实的回到了剑鞘中,人正蹲下身去看自己方才捉住的女子。
“师傅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所以我从来不穷追猛打。”莫西北点头,一招就占了便宜,本来应该得意,但是待她目光落在玉儿身上,那原本一点点小得意,也化做风,散了。玉儿的嘴角,挂着一行浓稠的血迹,慕公子的指力没有捏断她的喉咙,但是,她却自己震断了自己的心脉,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玉儿!”婉儿踉跄着跑了出来,眼中空dòng无神,却是没有半点泪水,看着容容的样子,嘴角反而露出了一抹笑容。
莫西北急速跃起,手指飞快的在婉儿身上点了几指。
“姑爷,您不阻止玉儿,又何必要阻止我?”婉儿凄然的笑着,眼中只有不解,“让我这样活着,还不如趁早死了,只怕还能gān净些。”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就不该怕活着。”莫西北脱下外衣盖在玉儿身上,再次直起身子时,神色说不出的惆怅,“我不让你死,因为血流得已经够多了,无论是为了什么,都该适可而止了,你不要害怕了,以后一切由我替你担当,没有人能再伤害你,将来,也没有人敢嘲笑你。”
婉儿的身子软绵无力的瘫软下来,泪终于如泉般涌出,莫西北扶住她,转而对带路的小太监说,“告诉厂督,无论他要什么,他的目的都达到了,但是我的人我要带走,现在,麻烦你把慕容姑娘也带来。”
“这个……”小太监一阵的迟疑,时时偷眼看向仍站在一旁的慕公子。
“怎么,公公做不了主?要是做不了主,那么,方才我说的话,就一笔勾销。”莫西北冷笑,“但是连云是我的人,今天,我一定要带她走。”
“这个,怕不能如莫公子的愿了。”久未出声的慕公子忽然开口,“因为,慕容姑娘嘛,厂督已经做主,送给我了。”
“女人也不是一件物品,可以由你们决定归属,连云是她父亲当着天下武林的面许嫁于我的,今天她陷身在此,要是我不能带她走,莫西北这三个字,从今后,也只倒着写好了。”莫西北话音一落,已经拉起婉儿,几个起落,到了一间帐篷前,方才,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是她看得真切,慕公子就是从这里出来,当然,连云也许就被关在此地。
“莫西北,你真以为我怕你?”慕公子如影随形,剑招无声的刺出,但是帐帘还是被莫西北挥开,慕容连云果然坐在帐中,只是她秀眉低垂,对帐外的一切仿若未闻。
莫西北却来不及走进帐中,去看看慕容连云的qíng况如何,只是下意识把婉儿一推,然后急忙闪身,慕公子的剑几乎是贴着她的脸颊刺过,剑身带起的风割得她脸上的皮肤辣辣的疼。
好吧,莫西北想,眼前这个就会杀人的男人,他的世界就是如此不可理喻,一定要在刀剑上决胜负的话,她难道就不能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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