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西北忍不住哼了一声,一把拉开眼前的手,正想着该用什么语言来“恭维”一下身边这个得意的要是有尾巴也会摇几下的家伙,就见红绿抚胸,突然冲了出去。
“看见了吧,你的话杀伤力惊人。”莫西北用手一指被“砰”的一声大力关上的房门。
“每天死盯着我,总算走了。”慕非难却喜笑颜开,拉着莫西北,一头躺在旁边的大chuáng上。
“好,她走了,你轻松了,先乖乖躺着,我觉得今天来的客人不一般,得观察观察。”莫西北拍拍慕非难,重又注目整场。
只是被慕非难这一打岔,再看时,休问已经起身离去,再看,huáng锦和他的随从居然也不见了踪影。
莫西北正想说奇怪,倒是红绿去而复返,敲敲门进来,脸上略有惊惶的说:“莫少,有客人指明要见你。”
“见我?”莫西北问。
“什么人?”慕非难也翻身坐起。
“我——我瞧着,怎么像那个什么厂督大人的……”红绿声音透着焦灼和一点恐惧,“莫少,他还要找咱们麻烦吗?”
“哦,东厂的人。”莫西北点头,心里犹如什么东西猛然亮了一下,安抚红绿道,“没事,我们在京城开店一切顺利平安,也仰仗厂督大人提携,他既然来了,我少不得要去看看。”又转头对慕非难说,“我去看看,一会回来。”
“小心点。”这回,两个一见之下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家伙倒难得异口同声。
“没事。”莫西北笑笑,弹了弹衣角,翩然而出。
huáng锦一众人都在二楼最豪华的雅阁当中,莫西北甚至不用询问,远远就瞧见一扇门前,整齐的站着几个体态壮硕的男子,走过去,还没到门口,已经被喝令止步。
“在下chūn风如意楼老板,蒙厂督大人传唤,前来回话。”莫西北略一拱手,客气着微笑。
拦住莫西北的男子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眼中有掩饰不住的一闪而过的惊异,片刻后转身入内禀报,几句话的功夫出来,倒是客气的对莫西北道了声:“请。”
huáng锦正站在雅阁中间的桌前,手执酒壶,往一只玛瑙杯中斟酒,瞧见莫西北进来,也不立即放下酒壶,而是照旧慢慢斟好酒,才说,“莫老板的chūn风如意楼,果然不同凡响,这几日,咱家足不出内廷,也有耳闻呢。”
“厂督大人谬赞了,不过是小小生意,让您见笑。”莫西北不去看他身后一身简单藏青色长袍、整个上半身掩在灯影中的年轻男子,只微笑应承。
“莫老板天资不凡,这chūn风如意楼到了您手上,立即声名大振,若您这里还是小小生意,这普天下,还哪里有人敢说自己有大大的生意?”huáng锦呵呵一笑,说出的话却格外谦恭。
“过奖过奖。”莫西北暗叹,有些事qíng福祸难料,脸上只不动声色。
“莫老板是哪里人?”huáng锦状似沉思,不待莫西北回答,就以手拍额道,“咱家年纪大了,记xing不好,一听莫老板有一点汉中口音,总是把您记成是汉中人呢。”
“厂督贵人多忘事,在下自幼四海游历,口音难免南北混杂,记错也是常有的。”莫西北笑笑,“今天小店难得请得厂督大人光临,不如在下这就吩咐下去,准备几个特色小菜,给厂督大人助助酒兴?”
“那倒不必。”huáng锦摇头,“咱家一直觉得莫老板面善,很像咱家认识的一个人,这不,一听说有人和自己很像,他就来了,倒要瞧瞧莫老板,同他是像还是不像?”
“厂督大人真会说笑,这世上人和人多有相似,又有什么奇怪,倒是劳动了这位公子的大驾,真叫在下惶恐。”莫西北一想到自己刚来时,那什么龙凤胎争命的传说,就立即全身发麻,后背凉苏苏的,眼睛飞快的瞄了眼犹自在灯影中沉默的年轻人,打定主意,无论怎样都不能承认,事实上,她认为,这个传说即便是真的也该破解了,毕竟,真正的朱靖嘉已经死了,再没有人能同皇帝争命了。
“huáng锦,她嘛……我瞧着,倒不十分像我。”正想着,年轻人却忽然说话了,声音略有低沉,却十分的悦耳,只是这些年莫西北也算阅人无数,即便不是猜出了此人的身份,单是一听声音也知道,这必是个时常发号施令的人,话语间,自然的总流露出十分的霸气和qiáng硬。
“这个……公子说的是,这么细看之下,确实不怎么像了。”huáng锦额头略微冒出薄汗,几乎是不自觉的就半躬下了身子。
“面容虽然不十分像我,轮廓五官倒是有七成像我母亲,嗯,气质却实在和我很像。”年轻人对huáng锦的反应不以为意,随即又抛出了这样一句。
“公子英明。”huáng锦额头上的汗彻底下来了,却不用衣袖擦,只是把头压得更低。
“这和我英不英明有什么关系,认识我和母亲的人,长了眼睛都会自己看。”年轻人哼了一声,随口仍出一句一句,语气却明快起来,莫西北眼见huáng锦身子轻轻一动,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不免好笑。却听那年轻人转头问自己,“难得我和你很投缘,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姓莫,双名西北。”莫西北一笑,实在不知这投缘二字从何说起,不过随口应承,“还没请教,这位公子大名。”
“我吗?”年轻人有双黑亮有神的眼,当目光灼灼的落在人脸上时,就是莫西北,也忍不住心中一颤,“很多年没人问我的名字了,更不用说叫我的名字,嗯……你就叫我朱公子吧。”
“那么,朱公子既然大驾光临,不如我叫人安排些jīng致的节目,来给您助助兴?”莫西北摆出一副热qíng招呼客人的老板应该有的姿态,认真提议道,“小店这里,聘请了各地名厨,南北菜肴齐全,不敢chuī嘘有多好吃,不过总还算值得一尝;至于丝竹歌舞,这个在下还是有把握说,京城里的乐坊也好,秦楼楚馆也好,恐怕还真找不出比在下这里更多才多艺又娇俏可人的姑娘来;当然,若是您只想听几首高雅的曲子,在下这里的休问先生和清溪姑娘都是高手,管叫您满意。”
“你这些年,都是这样和客人介绍的?”朱公子盯着莫西北,光影之下,莫西北始终看不清他的脸,只见那一双眼睛,光华闪烁。
“当然不是了。”莫西北摇头否认,就她这样的一个懒人,要是需要天天这样招呼客人,估计这生意,她早早就放弃了。
“哦,那你怎么做?”朱公子马上问。
“请几个能说会道的伙计,告诉他们不仅要能说,还要擅长抓住客人的心里,说他最想听的,然后放手让伙计们去做就好了。”莫西北很简单的介绍了自己的工作经验,不能多说,因为这也算商业秘密了。
“有趣,想不到一家酒楼的老板,倒懂得帝王御臣之道。”朱公子微微点头,颇有赞许之意。
“朱公子这话在下可就承受不起了,不过是雕虫小技,哪里敢同帝王之道相提并论。”莫西北心中一警,赶紧差开话题道,“公子若是不喜声色,不如在下去吩咐厨房,备两道jīng致的点心、小菜来。”
“我呢,你说了这么多,我最想听什么,你知道吗?”朱公子却不理会莫西北的话,仍旧抓住先前的话头不放。
“这个嘛,看病也讲究望闻问切,西北虽然同公子说了不少话,但是始终没有看清公子的长相和神态,公子想听什么,还真不好判断,不过想来,公子对西北所说的,是全无兴趣了。”莫西北苦笑,微微摊了摊手。
“你既然说不好判断我喜欢什么,怎么又知道我对你所说,全无兴趣呢?”朱公子继续问。
“我这里提供的是吃喝玩乐,如果公子感兴趣,就不会不停的问西北这么多问题了。”莫西北抬头,对一直审视着自己的那双眼灿然微笑。
“西北,你这个名字和你的人一样,大气又有趣,改日,到我家里来玩吧,我家有趣的东西不少,我想,你可能会喜欢。”朱公子对着莫西北的笑容沉默了片刻,“至于你这里的新鲜玩意,改天我再来尝试,今天就到这里好了。”
“莫老板,那您先忙着,改天再见。”huáng锦在朱公子话音一落之后,立即接上一句,倒有些送客的架势。莫西北心里略有遗憾,她自然猜到今天来的人,必然是当今皇上,其实私下里,她虽然不希望和这个皇帝扯上任何关系,不过还是有点八卦的想瞧瞧皇帝的长相,结果,在自己的地盘上,却偏偏就是没看清,她暗叹,自己的雅阁设计不合理呀,房间里居然有这样一个灯光完全照不到的死角。
当然,想归想,落到实处的,还是一个很优雅的转身,退了出去,然后飞快的回自己的房间,一把拉开暗格。
huáng锦一行人出门,huáng锦当先走在前头,几个带帽子的人走在后面,帽子下是一圈的轻纱,几个人一色的藏青色长袍,高矮胖瘦也都差不多,那里还能分辨出,方才的那位朱公子?
“狡猾!”莫西北叹气,huáng锦果然狡猾,小皇帝也不是一般人,但愿这两只狐狸,不对,一只老虎一只老狐狸,别再来找自己的麻烦了。
第二十章三生石上
又紧张的“戒备”了几天,huáng锦毫无动静,莫西北又觉得自己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了,毕竟,从当日自己假投莫愁湖自尽到如今,十几年都过去了,惟一知qíng的师傅曾经发过毒誓绝对不透露半句,所以,自己的身世根本无从追查。
再者,科学分析上说,龙凤胎一般都是异卵,要说长得完全不像可能有些说不过去,但是即便有相像那也是有限的,自己咬死不承认,谁又能怎样?
何况就这样略有暧昧也不是一件坏事,毕竟自己的生意做大了,窥伺嫉妒的人不少,纵使花再多的钱上下打点,也不如有huáng锦这样名义上的靠山来得实际,一想清楚这些,莫西北的心qíng也就放轻松了,每天乐得逍遥自在,除了偶尔编排几个刺激感官的节目之外,大多数时间就是窝在自己的府里或是chūn风如意楼的二楼,吃喝玩乐。
只是,当一个人习惯了有人陪伴之后,骤然又变成一个人时,就未免郁闷。
三天前,慕非难忽然离开,因为前一天夜里,莫西北熬夜看了自己编排的一段钢管舞的效果,睡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慕非难来告辞的时候,说的什么话基本就是左耳进,右耳出。事后她无聊的曾经花了很长时间去回想,大概是说他早晨接到了什么急信,然后必须去办之类的,至于去什么地方、走几天、有没有危险,莫西北懊恼的发现,自己迷糊中,一句也没问。倒是慕非难用力摇醒她,让她答应小心慕容连云,还有不要搭理楚俊风,这两句,她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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