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_月下箫声【完结】(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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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足足过了好半天,不知道是混沌的脑子消化了莫西北的话,还是真的已经睡熟了,慕非难终于放开了手,莫西北赶紧站起来,跑到屏风后的睡chuáng上抱来一chuáng厚厚的被子,轻轻盖在他的身上,这才发现,慕非难方才抓住她的手仍旧支在身旁,五指微微张开,一副仍旧在等待的样子,直到莫西北帮他盖好被子,将手重新握住他的,这才满意的拖着莫西北的手缩回被中,紧扣在胸口。

  冬天天黑得早,莫西北在慕非难身边坐了一会,外面的天已经渐渐就黑了下来,临街有兴奋的孩子已经忍不住开始在外面放起了爆竹,乒、砰的声音不断。

  她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肩颈,瞧瞧慕非难睡熟后嘴角上扬露出的孩子般的笑容,一时觉得有趣之极,看慕非难的qíng况,也知道他个把时辰之内醒不了,自己一个人,动也不能动终究无聊,也不知道怎么就觉得困了,心里想着就小小的打个盹,忍不住就靠在慕非难胸前,睡着了。

  再醒来时,chūn风如意楼外已经是鞭pào齐名,其热闹程度让刚刚自睡梦中醒来的莫西北吓了一跳,很有一种冲动,认为自己又不知不觉穿到了哪个战争年代,定了定神,四下看了又看,才彻底醒过来。只是,厚厚的被子不知何时已经盖在了她的身上,翻身坐起时,暖榻上已经不见了慕非难的人,只有账本仍旧摊开,放在桌上。

  有一瞬,莫西北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看账本看得头晕眼花,所以什么梦都做。这个想法让她心头忍不住的沮丧,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她推开房门走出来,今天除夕,chūn风如意楼并不营业,只有少数没有家的伙计留在楼里过年,这时留下的人仍旧坚守岗位站在走廊尽头,听见她的门响,已经自动迎了过来。

  “什么时辰了?”莫西北问。

  “亥时了。”伙计答。

  “刚才有人来找我吗?”莫西北想起除夕夜里还有安排,略有奇怪怎么没有人来叫她,任她睡到这个时辰。

  “有,”伙计点头,“红绿姑娘来过三次,慕容姑娘夜来过一次。”

  “他们现在去了什么地方?”莫西北纳闷,两个人来了四次,自己居然没听到声音,难道时外面的鞭pào声太响了?

  “红绿姑娘在楼下招呼人准备一会放的鞭pào,慕容姑娘匆匆忙忙的跑开,可能在后宅忙活吧。”伙计想了想说,“还有,常来的慕公子。”

  “慕公子?”莫西北一喜,忙问,“他人呢?”

  “半个时辰前,慕公子从老板的雅阁出来,叫我准备热水,他到隔壁的房间去沐浴了。”伙计回答。

  莫西北一时好气又好笑,就知道这个家伙爱漂亮胜过一切,醒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去洗澡,不过终究没说什么,只嘱咐伙计一会慕公子洗完澡请他到大厅,然后就赶到大厅。

  红绿正埋头嘱咐伙计和后宅的几个家人在准备一会放的爆竹,大厅里早准备了香案供果,旁边象征团圆的酒席也在一旁摆好了,按照过去几年她和莫西北生活的习惯,一旁还专门有一张桌子,留下过年的女人们围在一处,包饺子。

  众人见莫西北下楼,都停了手里的活,齐声叫了“老板”,莫西北点头微笑,却见红绿埋头苦gān,对自己居然不理不睬。

  直到子时将到,伙计们把鞭pào用竹杆子挑出去,女人们忙着煮饺子,莫西北才靠近红绿,轻声问:“怎么了?一个人准备过年,太忙生气了?”

  “忙我是不生气,就是生气某人重色轻友。”红绿哼了一声,“怎么样,虽然不是暖玉温香,好歹秀色可餐,做了美梦吧?”说到后来,脸上绷不住,笑了出来。

  “死丫头,这些年别的不知道你学没学到,这张嘴就越发可恨了。”莫西北笑骂了一声,伸手去捉红绿,红绿虽然不会武功,但是早有准备,已经一个箭步冲到屋外,大声说,“子时到了,请老板点爆竹。”

  莫西北追出去时,正赶上伙计把点爆竹用的粗香点燃,莫西北一贯喜欢玩这个,赶紧凑过去,将药捻点燃,片刻后,乒砰声震天动地。一时,伙计们都凑过来给莫西北拜年,莫西北也赶紧把一早封好放在荷包里的红包逐一送出。

  说笑声里一眼望去,虽然已经时子夜,但是整条街却被白雪和红灯点缀得分外妖娆,家家店门前都聚集了不少伙计在燃放鞭pào、烟火,也有东家的垂笤小儿,在跟前跟后跑来跑去,玩得不亦乐乎。时时绽放的烟花,将黑暗照亮,莫西北一直仰头看着,不知慕非难是何时站在了她的身旁,只知道,他温暖的手,悄悄将她的紧紧握在掌中,然后,那温暖,便瞬间传遍全身。

  “在想什么?”子初一过,街上的鞭pào声渐渐弱了下来,慕非难凑近莫西北,附在她的耳边问。

  “想……一会要多吃几个饺子。”莫西北侧头微笑,大厅里,饺子已经下锅,这会伙计和几个丝竹、舞蹈部的年轻女孩子,并两个将家人借来同住的厨师,以及方才一直没出现的休问,都整齐的站在大厅的饭桌前,单等她入主座开始吃饺子了。

  “言不由衷。”慕非难也侧眼瞟了瞟那些圆瞪着眼睛,有些好奇又暧昧的反复看着他和她的目光,轻声说了一句,便携了莫西北的手,走到桌前。

  莫西北吃饭不喜欢客套,更讨厌人敬酒、提酒什么的,即便是除夕夜,她也只意思意思的满了一杯酒,对围坐桌前的众人道了声“辛苦”,然后一饮而尽,便坐下,招呼大家吃饺子、吃菜。

  莫西北吃饺子,只喜欢一种馅,就是韭菜、jī蛋、虾仁包的三鲜馅,夏天韭菜容易坏,红绿吃坏过几次肚子后,坚决将这种饺子列为拒绝往来客户,而莫西北却无论冬夏,对三鲜馅qíng有独钟。

  因为饺子,想到了红绿,莫西北吃了几个,放下筷子询问众人红绿去了什么地方,方才又放鞭pào,又抢红包,桌前的人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个,只有休问在众人都不出声时,慢条斯理的说:“我方才进大厅时,正遇上红绿姑娘从后面出去,看样子,是回后宅了吧。”

  “嗯!”莫西北点头,后宅里的丫鬟、家人、仆妇都是卖身入府,不似前面的人都是自由身,年夜无家可会,红绿回去坐镇,倒省得她饺子吃不消听的来回跑了,因为只点点头,不再出声。

  一时饺子吃完,夜也深沉,莫西北起身,吩咐众人夜里随意,喜欢聊天,喜欢小赌都无妨,只要小心火烛,众人忙答应下来,片刻后,关了店门,各自散开。

  “你想在这里守岁,还是回后面?”慕非难一直跟在莫西北身后,众人散去后,才问。

  “后面宽敞些,我房里还藏了两坛子八十年以上的状元红,”莫西北想起前阵子她无意中在一家几百年老字号的酒铺里买了两坛子好酒,眼睛一时亮晶晶的,忍不住得意的笑起来。

  “你这是在邀请我吗?难道想灌醉了我做坏事?”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与后宅相连的大门前,莫西北抬手推门,慕非难却忽的自身后贴了过来,一只手扣住莫西北的手,紧紧贴在大门上,另一只手却环住她的腰身,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莫西北微微垂下头,除夕夜里星月皆无,只有chūn风如意楼后院的几盏气死风的琉璃灯笼微huáng摇曳,她垂着头,看住地面,看着原本两个孤独的影子渐渐融为一体,心里却渐渐升起一种淡淡的喜悦,只是慕非难的话太……她忍不住说:“你脑子里成天都想些什么?”

  “冤枉我,如果你没这么想,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慕非难地下头,说话时,嘴唇若有若无的在莫西北的耳上蹭过。

  “算了,那些酒我自己也喝得完,你还是睡在楼里吧,我也回去睡觉了。”莫西北只觉得脸颊火热,转身一把推开慕非难,飞也似的拉开未上锁的大门,一头冲上后宅幽深的小路上。

  同前面一样,热闹过后,后宅里个人都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除了打更上夜的人之外,有好热闹的,备了、茶水、瓜子、糖果聚在一处聊天、打牌;有好静的,呆在自己的屋子里想心事,院子里是早没了人影。

  莫西北一路跑回自己的屋子,关门的时候才懊恼,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明明没喝酒,做事却同喝了酒一样冲动,正埋怨慕非难可恶,却发现,屋中的蜡烛已经被人逐一点燃,盈盈光下,站着的人早一扫下午回来时的疲惫落魄,方才吃饭时她倒没注意,此时才觉得,这一身微微透粉的锦绣长袍,烛光一照,倒把穿衣裳的人更衬托得肤如羊脂白玉,眉如远山含翠,眼似流星生辉了。

  “你有一辈子的时间,让你看个够呢,”慕非难笑笑,放下火折子,几步走过来,就蒙住了莫西北的眼睛,“现在夜深人静,我是很洁身自好的,再被你这么看下去,我怀疑一会你的眼睛里会伸出小手,直接把我的衣服扯掉。”

  “是吗?”莫西北声音软软的问,一边扯下慕非难蒙住自己眼睛的手,踮起脚尖,伸手环住慕非难的颈项,“你既然这么害怕我非礼你,还敢深更半夜送上门来?”

  慕非难没有动,莫西北平素不喜做女儿装扮,自然从来不涂脂抹粉,只是此时他们距离且近,他偏偏就闻到了一股浮动的暗香,不似平时莫西北惯用的沉水香,倒有些清淡的梅花芬芳。手忍不住就去扣莫西北的腰,头也低下来,想去触碰那近在咫尺笑语嫣然的唇瓣,只是眼睛刚刚微微一闭,手上就觉得一空,再看时,莫西北已经站到了几步远处,摇头微笑道:“你要喝酒,还是回雅阁睡觉?”

  “喝酒和回去睡觉我现在都不想。”慕非难愤愤道,“我刚刚下了个重要的决定。”

  “什么决定?”莫西北已经抱出了一只足足有四十斤的大酒坛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放,转身又去找打酒和承酒的器皿,听慕非难说得郑重,随口一问。

  “我下下下辈子找老婆,一定要找个不会武功的。”慕非难说,语气中,颇有咬牙切齿的感觉。

  “你下辈子就可以找个不会武功的,gān嘛要下下下辈子?”莫西北笑,觉得男人果然是不能开玩笑的,一逗,脑子都糊涂了。

  “书上不是说,缘定三生吗,我们过了这辈子,还有下辈子和下下辈子,我要讨别的女人,岂不是要等到下下下辈子。”慕非难说得很委屈,只是声音却低沉缠绵。

  莫西北愣了好一会,手里刚刚找出的两只犀角杯被她用力的握在掌中,犀角繁复jīng细的雕刻咯得手掌隐隐作痛,缘定三生,她忽然有些酸涩的想,自己说到底是一抹来自未来的游魂,三生,这一生是怎么回事,还是笔糊涂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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