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太后的声音不大,只是落入莫西北的耳中,确实寒冷如冰,让人一阵激灵。
“第二,就是先让她生下孩子,然后滴血认亲,如果真是皇帝的血脉,就留下孩子,赐死她,在后宫为孩子寻个养母养大孩子,也算对的起她。”蒋太后又说出了第二个选择。
“这也算两条路?”莫西北冷笑连连,“也对,一条可能是可能马上就要死的路,另一条是过几个月要死的路,太后娘娘果然是英明过人,您为了维护皇上,还真是……”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因为她懒得说,有什么好说的呢,眼前这位面目秀美慈祥的女人,为了保住儿子而害死亲生女儿,还不止一次,对亲生女儿尚且如此,谁还能希望她对一个会破坏他儿子声誉的民间女子手下留qíng呢?
“嘉儿?”蒋太后自然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莫西北的排斥和抵触,一时泪花连连,只哽咽的说,“孩子,母后作什么事qíng,难道不是为了你们兄妹能过得好?”
“谢谢了,您什么都不做,我就已经过得很好了,如果您找我来就是要跟我说,您准备怎么对付慕容连云,那么,我对这件事qíng不感兴趣,我告辞了。”莫西北起身,头也不回的向屋外走去。
“孩子,你总是不肯听母后的话,这样你迟早会后悔的。”身后,蒋太后的声音传来,明明距离很近,但是声音落在莫西北耳中,却仿佛隔了很厚的棉花一样,闷而飘渺。
花厅外的空气是如此的新鲜,昏倒之前,莫西北想,她明白了自己今天忽略了什么,花厅内的香气,那格外浓烈的花香下的东西。
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梦境几乎贯通古今,莫西北看到了她曾经无忧无虑的童年,还有月老庙的签文,以及王府高墙内的绝地求存和日后的逍遥天下,梦中,很多面孔在自己的眼前出现又消失,她总觉得,这些人,她似乎认识,又好像不认识,到了最后,一个女孩在她耳边轻声叫着“公主殿下,”她才恍惚的觉得,人清醒了过来。
这是一张大到奢华的chuáng,比翡翠阁内的任何一张chuáng都来得奢侈,莫西北仰头看自己睡着的大chuáng上的雕刻,几百年树龄的金丝楠木雕刻着飞翔的凤凰,大朵盛开的牡丹,吉祥如意的图案多却不显得俗乱。明huáng色的幔帐一半低垂,另一半,正被一个一身浅色宫装梳如意双环发髻的少女挑起。
“这是……皇宫?”莫西北开头,声音略有沙哑,这才觉得gān渴。
少女不待她吩咐,已经转身,在几丈之外的圆桌上,倒了茶水来,转而跪到chuáng前,将茶杯高高举起,轻声说,“殿下,您喝点茶水,润润喉吧。”
“你叫什么名字?”莫西北坐起身,接过茶,并不就喝,而是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回殿下,奴婢姓付,没有名字,宫里的人都叫奴婢付儿。”少女并不抬头,只是跪得端端正正,垂头回答。
“付儿,我睡了多久了,这是皇宫还是其他地方?”莫西北轻轻闻了闻茶水的味道,很香,身体越发的叫嚣着要喝水,只是,还不能喝。
“回殿下,殿下受了风寒,已经睡了三天了,这里自然是皇宫,这儿是您的寝宫呀。”付儿恭顺的回答。
“这几天,宫里出了什么事qíng吗?怎么不见太后?”吃不到东西,套套话也很重要。
“宫里?宫里新封了一位贵妃,除此之外,再没什么事qíng发生了。”付儿一脸无辜。
“新封了贵妃?姓什么?”莫西北心口一紧,忙问。
“这……奴婢可就不知道了,”付儿摇头,“这位贵妃也奇怪,如今也不是大选之年,她就这么忽然那冒了出来,被皇上封了位份,却没有到后宫各处拜见,如今,各处的嫔妃娘娘们可都不痛快着呢。”
莫西北没有再出声,她只觉得,这一切都透着古怪,说不出的古怪的感觉,而要解开这些古怪,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出去看看qíng况。
只是莫西北还没走出宫门,一排十几盏宫灯就迤逦而来,走在当先的妇人一身明huáng衣饰,头戴朝阳凤冠,雍容华贵到了极致。
“太后来的正好,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准备继续囚禁我?”莫西北开门见山的问了一句。
“嘉儿,想不到,你对母后的成见居然这样深,”蒋太后深深的叹了口气,考虑了一会才说,“有件事qíng还是应该告诉你,慕容连云进宫了,你皇兄封了她贵妃。”
“你们不是已经决定要赐死她吗,怎么,这么快就改了主意?”莫西北倒是很惊讶。
“嘉儿,母后如果有心骗你,大可以对你说,因为你对她颇多维护,所以我们决定饶她xing命,但是母后不想骗你,事实上,是你睡着的这三天里,出了些意料之外的事qíng,有些决定也不得不改变。”蒋太后沉吟良久,才颇为感叹的说,“嘉儿,慕容连云……算了,不说她了,她是怎样的人,怕是我们全体都看走眼了,也罢,她的事qíng,自然有你皇兄去烦恼,还是说你吧。今后,你的身份不同了,一举一动都有天下人在看着,可不能如从前一般的胡闹了,今天晚了,你早些睡,宫里的规矩虽多,但是,总有适应的时候。”
“我想,太后并不是十分了解我的想法,我不是当年王府四角天空下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小孩子了,现在我也不是朱靖嘉,我是莫西北,只是莫西北,想怎么活就怎么活的莫西北,我既不会改变自己去适应规矩,自然也不会在这里停留。”莫西北说得很gān脆,“即便你能用药控制我一时,也不能控制我一世,能走的时候,我仍旧会走。”
“嘉儿,你是母后亲生的孩子,母后怎么会用药控制你,难道你对自己的qíng况毫无察觉?如今,要把你留在宫里的,不是母后,而是早就融入你血脉中的毒。”蒋太后听了莫西北的话,脸色瞬间就苍白下来,在屋里踱了几圈之后才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母后当年确实曾经对你不起,但是你也不能因为当年的事qíng,就一直这样怨恨母后。没错,那天在花厅,母后确实因为担心你阻拦派去处置慕容连云的人,而在熏香中事先加了一味药材,毕竟这事qíng一旦闹开,不仅你恢复身份的事qíng会有阻碍,你皇兄的面子也没有光彩。但是过后你一直昏迷不醒,这也是母后始料不及的,当时你皇兄吓坏了,急忙的把你带回皇宫,请了太医诊治。可是几个太医会诊,却说你的昏迷,是因为血中有一种奇怪的毒素,被迷香引出了效力所致,这毒在你体内少说也有数月的光景,你自己就真的毫无察觉?”
莫西北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猛然想到了血海飘香,那神医刘海阳如今不知去向,当日他在血人的血中掺的药物自然也再无人知晓,这几个月虽然身体偶有不适,只是她刻意的不去想,没想到,该来的,却始终躲不掉。
“你自己也知道吧。”瞧见莫西北的脸色也微微变化,蒋太后叹了口气,过来扶住莫西北,拉她坐到chuáng上,“嘉儿,你也别害怕,如今太医正在研究给你解毒的方子,母后知道,他们开的方子,都是治不了大病的,所以也写信给你的师傅,请他尽快到京城来。他见多识广,江湖的经验和阅历丰富,一定能帮你的,所以,现在你愿意也好,恨母后也好,你都得留在母后身边,等解了毒,如果你确实不能适应宫廷生活,再走不迟。”
师傅匆匆赶到,是在十天之后,对于莫西北血脉中的毒素究竟是何种成分,他沉吟许久,对着蒋太后和莫西北,只是深深的叹气。
……
再见慕容连云,已经又是几天之后,和上次分开时比较,慕容连云明显的发生了变化,她的肚子已经隆起,可是脸上却明显的消瘦了,越发显得小小的脸上,一双大眼睛,楚楚怜人。
“别急着赶我走,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慕容连云并没有更多的废话,“宝藏的事qíng,你自然也听说过了,我来是想告诉你,其实宝藏的地图一直就在我手上,而钥匙,不知道怎么落在楚俊风手上,皇上对宝藏非常有兴趣,已经秘密下旨,jiāo由东厂和楚俊风去按图找寻。”
“钱财是身外之物,宝藏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莫西北皱眉,看着慕容连云因为兴奋而透露出淡淡红晕的脸颊以及闪闪发亮的眼睛。
“如果说,宝藏里还有一本武林秘籍,里面记载的武功,是天下间的一门绝学,不仅能称霸武林,更能易筋洗髓,驱除百毒呢?”慕容连云笑了起来,凑到莫西北耳边低声说,“哦,我忘记了,我还告诉皇上,故老相传,这宝藏,需要一种独特的方式才能开启,那就是,用这天下最尊贵的鲜血去涂抹钥匙。”
……
因为这次的宝藏地图绘制jīng确,几乎没有花多久的时间,东厂就传回消息说,已经找到了地宫的入口,请皇上圣裁。
传国玉玺遗失多年,嘉靖皇帝自然不愿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当即还真就准备要前往,以自己的血涂抹钥匙,开启宝藏地宫的大门。
“自古圣主不乘危而侥幸,皇帝想找回传国玉玺的心qíng母后可以理解,可是传说中宝藏入口机关重重,如果你这样去了,出了什么事qíng,母后问你,你准备把宗庙社稷,置于何地?”蒋太后自然坚决不允,皇帝以孝治国,见太后坚决不准,未免踌躇。
“公主殿下一样是帝王血脉,与圣上一奶同胞,想来,也称得上是拥有这天下最尊贵血脉之人了。”慕容连云,如今的楚贵人跪在太后的寝宫外,接了一句。
“贱人,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你说嘉儿的血脉高贵是什么意思,你明知道那里危险,还鼓动皇帝,究竟有什么居心?”蒋太后震怒,一拍桌子。
“臣妾不敢,臣妾纯粹是想替皇上和太后分忧。”慕容连云连连叩首,“臣妾同公主一直相jiāo甚好,这次听说公主中毒也很着急,猛然就想到,过去曾经听说宝藏中不仅有金银珠宝、传国玉玺,还有有能够解百毒的武学秘籍。臣妾当时就想,公主的毒不宜再拖,如果这次代替皇上去,以公主的武功,不仅能顺利请回传国玉玺,也能顺便早日拿到秘籍,化去体内的剧毒,一举两得。臣妾粗鄙,一时也只想到这样一个法子,如果说错了,还请皇上、太后宽恕。”
“哀家还是那句话,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你从什么地方来,就给哀家滚回什么地方去。”蒋太后脸色yīn沉,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再看她。慕容连云用手帕捂住脸颊,仿若拭泪,却偷眼看向皇帝,嘉庆皇帝同样面上深沉,感觉到她的目光后,微微皱眉,手指轻轻动动,示意她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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