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程四要回泉州,苏氏起了点心思,一个疏忽,让刘氏伸进来一只手。刘氏正要趁势扩大战果,程四回来了。
程四先去见过程大老爷,转回自己院子,就吩咐苏氏母子收拾准备搬家。
刘氏还以为程四要让着二房,正得意呢,就见大房夫人唐氏带着人过来与程四苏氏jiāo割。
原来,程大老爷有意效仿乃父,要将上面传下来产业放在嫡长支传下去,早流露过收购程四继承土地和院子意愿。董氏早将程启程放那部分换成了别处田地,只是按照大房意思,没有声张,到时候还出面做做样子。
这两年,二房缺钱,拿田地抵押,向大房借。二房手里地契,差不多都在大房手里了。外面只有程四jiāo在苏氏手里那些。
程四暗中与程大老爷说好,让他们在别处以同等差不多面积土地来换。今日更连这院子都卖给了大房。
程四老爷心里对苏氏母子,特别是从没亲自教养过三儿子,很觉亏欠。除了换来土地,另外在附近置了五十亩上好水田和一处庄院给他,也要他奉养生母。按给江氏例子,同样给苏氏一笔钱傍身。另外又给长孙置了五十亩地。
老三断奶前,程四就去了台湾,之后与父亲见面次数都可数,虽有慕孺之心,父子qíng到底寡淡,识得实务,明白作为庶子,不可希求太多。这些年母子团圆,嫡母多有照拂,父亲这回给他产业,比之当年两个哥哥所得,一点不少,比起祖父给三伯父,更是天上,可见父亲心中,还是疼爱在意他。老三心中虽有惆怅,更多还是欢喜。
苏氏原本有些期盼,可程四分家分得彻底,他自己名下剩下只有北郊庄园边缘一处别院。名位别院,只有三间房,久无人居,房顶漏雨,院子里糙快一人高。苏氏若要不跟儿子去,就得去住这别院。
程四自己还不住那里。老大新买地盖了房,专门给老头盖了个院子。苏氏倒想跟着去服侍,董氏岂能答应?再说,亲儿也有田有产有房子,她不跟亲儿,去依附嫡子,落到外人眼里,就是她儿子不孝,不肯赡养生母。
程四老爷揣着两个妾和两个儿子签分家文书,犹豫了一下,还是先进城,到董氏跟前报到,顺便碰碰运气。
也许那日心qíng好,也许老大夫妻搬出去,家里有了空房,董氏把分家文书要去,仔细看过,jiāo给贴身大丫头收起,就打发四老爷先去洗浴休息,明天往老大那边去看看,有没有地方帮得上忙。
这意思是——收留他住下了?!程四老爷满心欢喜,料定老大两口子出了力,第二天,先上街寻了些小孩子玩意,拿了去老大新居。
新居尚未完工,偌大园子才完成初步规划和整地。至于房舍,盖好了正房,主院,和一个鸳鸯院。
这鸳鸯院,不知是不是张歆首创,却是她被婆婆吓到,担心公爹拖尾巴,不知怎么在公婆间两头做人忧患意识下,设计出来一个独具特色院子。一墙之隔两个院子,面积形状几乎一模一样。各有三大间正房,也差不多一样。中间墙上一道门。两侧墙内各一溜小单间。正房摆设,院子装点,都还没顾上。
张歆也已是怀孕后期,乡下请大夫稳婆不方便。程启命人赶着把主院收拾停当,奉老婆孩子迁入新居,还有很多事需要料理,见老爹上门,还是先带他看房子。
程四老爷得老妻开恩收留,对这边院子就不怎么上心,瞧见那布局,面色就有些古怪。
程启一边擦汗,一边说明:“娘听说爹要住,就要阿歆给她也盖一个院子。呃,这地方虽大,才整出这一块,爹娘也不好住得太远,所以,阿歆——”能跟爹说么?阿歆设计宗旨是让老夫妻可恩爱,可冷战,不留姨娘,各自独立,互相制衡。
程四老爷两边各转了一圈,脸上有了笑意:“哪边是我?”
“阿歆答应了娘,让娘先挑。”
“那就让你娘先挑。剩下那个给我。”程四老爷毫无意见。
“等爹娘挑定了,再告诉我们如何布置屋子和院子。”
程四老爷再见到长媳,越看越满意。比起上次,张歆丰润了一些,显得福相,旺夫旺子样子。
程四老爷不会相面,更不能判男女,却有八分把握,她肚里是个男孙。
听说程四老爷彻底退休,家产也全分掉了,张歆问:“爹今后有何打算?”
打算?抱孙子,教养孙子。程四老爷突然想到孙子还在媳妇肚子里,生出来,到可以jiāo给他教养还有几年。等着孙子长大时间,他可以gān点什么呢?
“我年轻,见识有限,很多事不得章法,想请爹做顾问。不知爹可有兴趣。”
“顾问?”
“嗯。就是请爹过一阵到酒楼铺子察看一番,如有哪里不妥当,指出来,帮我改进。再有,我有为难不懂得地方,还要请爹传道解惑。”她点子主意可能比这时代人多点,是否实际,如何实施起来,正需要经验丰富本土人指点。
程启也忙帮腔:“爹,你帮帮阿歆。她要cao心事多,又是生意又是家里又是孩子。偏我又帮不上忙。”
程四老爷迟疑着。不是不愿帮,但是,介入长子生意——他把家分得那么彻底,不就是想省却后面麻烦?
张歆不慌不忙,说出她办法:“爹,我给顾问费?”
“顾问费?”
“爹自然不在乎这几个钱。况且,爹这么多年积累经验和眼光,是钱买不到无价之宝。只是爹回家来是颐养天年,因我无能,劳动爹,心中不安,车马费,茶水费,总该有所表示。”
程四老爷心中一动。分完家,他身边只剩下五千两银票,和两袖清风。这钱,对平常人,不少了。可纵然他把产业都分给了儿子们,只要他活着一天,仍是大家长,很多人qíng往来都要他出头,为了省事省心,他也不想再起生意做买卖,难道哪日银票花完,再向儿子们开口讨要?
顾问,顾着问着,不cha手,倒是不错。有些进项,也好。
看重程四老爷经验才gān人脉,不止张歆一个。嫡长儿媳都不让老头白费心,白出力,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奉上两句好听话一点小孝敬就劳动四老爷。到后来,四老爷每年拿顾问费都够一大家子吃穿。
四老爷吃穿有人照料,又不置产,这些钱一手进一手出,人qíng应酬,找老友吃酒喝茶,搜罗些东西讨好老妻,给跟前孙儿们买零食置玩具,转眼花完,仍旧两袖清风。
huáng氏预产期过了半个月,还没动静。不但董氏程放等得心焦,张歆都着急起来。
以前听说,超过预产期两周,胎儿可能发生危险。不过,这时也没可靠仪器和化验,就靠大夫两根手指头,预产期也当不得准吧。
医疗条件不好,知识不普及,这时,分娩就是母婴鬼门关。因为刘氏那个冲撞之说,张歆深怕huáng氏这胎出点问题,让这个孩子一出生就背上“克”名声。迷信力量太大,只看程启“克妻”影响就知道了。
huáng氏终于发动,却是难产,经历了整整一天,孩子还没下来。
张歆在家坐不住了,叫车要往城里婆家去。万一因为措施不力,断送了huáng氏母子哪一个,一家人难过,弄不好还要怪到她孩子头上。她得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不进产房,不进那院,料想冲撞不着。
131 弄孙
程启拗不过老婆,自己也担心,陪着过来。
张歆也是快生肚子,在车上怎么坐怎么靠都不舒服,又嫌气闷,勉qiáng忍耐。
眼看到了,前路堵塞。一大户嫁女,正往外抬嫁妆。据说有七十多抬,为了让大家伙看清楚,一抬和一抬之间总要隔个一段。
本地有孕妇要避开红白喜事之说,张歆连阿玉婚礼都没能去。这会儿也实在等不得,就叫绕道。
马车绕过两条大街。张歆很不舒服,叫停车,要下去走路。
往前去是高门大户,出入人少巷子。程启小心扶着张歆,慢慢走。
肚子好像有点疼,想仔细辨别又没有了,张歆也不在意,心想可能是坐在马车里憋着,哪里抽筋了。
四老爷,董氏,程放都守在huáng氏产房外。程启和张歆也不惊动他们,悄悄回了自己院子,叫来两个老成稳重管事媳妇,问清楚qíng况,嘱咐几条事项,让她们看好机会提醒董氏程放或者大夫。
管事媳妇应声而去。张歆开始发呆,突然怀念起扬州吴氏医馆,方婶,李嫂子。
程启以为她累了,叫她坐着养养jīng神,自己跑出去叫人送水煮点心。他们这一向不在这边住,这院子里就没留几个下人,今日又被叫走了。
等程启找到人吩咐下去,再急急忙忙回来陪老婆,就见老婆大人呆呆地站着,看着脚边一摊水,裙子都湿了。
程启傻了眼,张了好一会儿大嘴,恍过神来,安慰说:“不妨事,我小时候也有过——我叫人打水来给你洗。”
老婆一脸古怪地点点头:“去叫人多烧点热水来,准备大毛巾,襁褓,剪刀……”
“还要襁褓和剪刀?”
“唔。阿启,我要生了。”张歆很肯定很郑重地说。
“啊?!”程启脚软无力:“这可怎么办?”
“这事你不懂,也不用你管。你去叫管家媳妇来。”
两个管事媳妇还没来得及把张歆话转告董氏,那边院子消息就传过来了。
董氏和程四老爷都呆住。这一个还没生出来,那一个就发动了。一个晚了,另一个偏又早了,竟赶到一天。
董氏略回过神,就开始骂老大夫妻:“眼看快生了,不好好在家里养着,跑这边凑什么热闹?!老大不小两个,就不能让我省点心?你们发什么呆,还不快去再请一位大夫,两个稳婆?”
管家媳妇答应了,却不动:“稳婆还好。城里专jīng产科两位大夫都在家里,老奶奶还要请那一位?”
都给那两个气糊涂了!董氏敲敲额头:“大夫不用再请了。找两个靠得住稳婆来。两位大夫,请一位守在这里,另一位过去看看大奶奶。”
董氏往外走了两步,不放心,转回来支使四老爷:“老大媳妇刚发动,还有熬。我守这边,你过去坐镇。那院里本来缺人,叫管家媳妇跟你去。”
四老爷答应了,还没走出院子,又被叫回来。
“你回来,还是我去。你去了也没用。”董氏一路走,一路骂,一路吩咐身后跟婆子丫头,心里不住祈祷:“老天保佑我两个媳妇都好好,孙儿也好好,刘氏那张臭嘴说什么都是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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