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歆一愣,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在这庄子上过得很好很自在,如果没有这个便宜老公,或者他完全地把她忘了,就更好更自在了。
一进院子,就感觉到原本欢快流动的气流突然地硬生生地停滞下来,段世昌知道自己被列为不速之客,不受欢迎。好在,早不是第一次,他的承受力和脸皮已被锻炼出来,脸上半点没露出异样。
孙老夫子则是饶有兴趣地打量四周,目光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微微一停,而后掠过,最终落在张歆身上,带了十分的兴味。
白芍huáng芪都感觉到了,暗骂这老头无礼,只因为他是同大爷一起来的,貌似还很得大爷敬重,不好出言叱呵,只得狠狠瞪了几眼。
张歆却是落落大方,向段世昌行了个礼,淡淡瞟了一眼他身边的老头,与他玩味的目光轻轻一触,不慌不忙地转回便宜老公身上:“大爷今日过来,可有事么?”
没事就不该来么?玉婕,你可还记得我是你夫君?段世昌心中发苦,想到孙老夫子的说辞,想到今日求他跑这一趟的目的,qiáng作镇定地介绍:“这位是赵义兄的舅父大人,姓孙,说起来也是我们长辈。”
张歆从善如流地上前万福:“晚辈周氏,见过孙老先生。”
孙老夫子笑呵呵地伸手虚扶:“段奶奶不必多礼。老朽突然前来,打扰奶奶兴致,还望奶奶海涵。”
“老先生说笑了。”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张歆小心应对。
孙老夫子好似猜到她心中怀疑,望了段世昌一眼,摸着自己不多美的胡子,呵呵笑道:“前几日,老朽去贵府做了一回客,顺便替贵府看了看风水,发觉府中地方大人口少,yīn气重阳气少,尤其不利于当家奶奶。段爷担心奶奶,再三求我跑这趟,为奶奶看个相,寻个消灾避邪的挽救法子。”
“原来是位老神仙!晚辈失敬!”张歆连忙又行了个礼,弯腰幅度比刚才还大:“老先生善看风水面相,窥知天机,可曾在晚辈身上看出不妥之处?”
玉婕的不幸分明是人为,扯上风水,想说都怪她命不好,活该么?要说补救,你来得也太晚了些!
张歆对这些神神道道的人和事,一向不屑一顾,认定了都是骗人骗钱的。她身上正有个天大的秘密,倒要瞧瞧,这老头看不看得出来。没看出来,自然是骗子。看出来,也要看他有没有胆说出来。说出来,走着瞧,看先倒霉的是那个。
好似察觉她的光棍想法,孙老夫子有些为难地低咳几声,讪讪地问:“奶奶贵姓?”
作者有话要说:紫薇意外地引来了很多留言,窃喜窃喜。特别点名表扬99数字姑娘,拍出了本文第一篇长评。不是俺嫌短爱长,长评会在右栏留下痕迹,可见度高哈。
俺没有不喜欢什么观点,俺喜欢留言多多,百鸟争鸣,各抒己见。
不过呢,这个文标题上有“妈妈”两个字,主要矛盾,不是男女之爱,不是忠诚和背叛,而是孩子,更严格地说是“子嗣”。姑娘们嫌啰嗦的玉婕家史里,一次又一次地,余家周家常家,玉婕每个长辈女xing的悲剧都来源于同一个原因:失去了男xing后裔。周夫人又何以得意?因为她生养了两个好儿子,毁了两个庶子。嫌啰嗦,跳过去,就看不到“子嗣”在各种关系中隐在的主导了。
在俺看来,紫薇不但比玉婕通透,能力也比玉婕qiáng(玉婕倒下,张歆不管,段府运转并没受到影响不是?玉婕会的,紫薇都会,玉婕不会的,她也会,呵呵),也站在玉婕的立场,为她考虑了。她比玉婕理xing,虽然了解玉婕,却没能弄懂玉婕的问题所在。紫薇从来没说过她为什么会那么做,只说自己自作聪明。姑娘们的理解来源于刘嬷嬷的说法,可刘嬷嬷并没对紫薇“深恶痛绝”,呵呵。
紫薇确实有错,也是违背了忠仆的本分,却未必是出于恶意,未必不是在长期的和风细雨不起作用的qíng况下,选择了一剂猛药,却未料对这病人猛过了。(没发现主子换人之前,她可能还以为下对药,医好了呢。)只错了那一次,就失去了最重视的人,留下一生的悔恨。在俺看来,这个惩罚已经非常够了。
俺很同意一些姑娘的说法,紫薇有做圣母的潜能,玉婕也是一样。这主仆俩是接受同样的教育,一起长大的。玉婕不够坚qiáng,紫薇则因为玉婕的消失,染上魔xing,古代才少了两个圣母。
xing格决定命运,经历决定xing格。玉婕的悲剧,主要原因在她自己。她嫁给段,是为了延续段家香火,做段府主母。不幸玉婕是个内心逃避长大的孩子,缺乏“主母”的自觉。俺说过玉婕是朵“温室苦菜花”,苦水在心里,无处倒,又被养得娇弱。
再来每更一问,还是食物科普:张歆“不爱”吃韭菜,除了口味偏好以外,有什么科学原因吗?
这个问题有些难度,准确答出来的姑娘,可以自带一个好听的名字进入后文。好吧,俺承认,是俺懒得想名字了。
算命
“晚辈段周氏。老先生可有疑虑?”
孙老夫子gān笑几声:“不是,奶奶误会。许是混饭吃的半吊子太多,以致世人对风水面相算命之术多有误解。其实,运数运道虽有天定之数,人力也不是不能改变。房屋是死的,房子里住的人却是活的。五官是爹妈给的,还有相有心生一说。八字虽是天生,福德却是自己修的。”
段世昌听得不住点头。
张歆兴趣缺缺,礼貌地笑着,视线早就跑到一旁的孩子们身上。
丫头仆妇或敬仰或怀疑,迷茫的脸上写着同一个问题:“你到底想说什么?”
孙老夫子清清嗓子,回到正题:“虽然知道奶奶的姓氏,老朽还是要请奶奶自己说出来。奶奶先前自称‘周氏’,方才说‘段周氏’,于命理上已有变化。”
段世昌忙道:“夫子,请讲仔细。”
“若只自称‘周氏’,泄露奶奶心底认为祸福皆在自身,需依仗娘家,与段氏却嫌疏远。自称‘段周氏’,可知奶奶心中已有嫁为人妇的自觉,明白自身与段爷休戚与共,荣rǔ相承,已是密不可分。奶奶今后能否顺利,全在段爷心念之间。而奶奶的命运也会极大地影响段爷和整个段府的将来。也说明奶奶明白你腹中的孩子乃周氏之后,更是段家香火。”孙老夫子含着笑,缓缓道来,深邃的目光扫过段世昌,落到张歆身上时就带了两分诡秘。
一番话简直说到段世昌心坎上,不由大为叹服,尤其最后一句,简直是颗定心丸:“夫子能确定内人这一胎怀的是个男儿?”
“老朽担保段爷今年之内必得麟儿。而且,这孩子一落地就不同凡俗,福寿双全,老来儿孙满堂。”
“当真?愿借夫子吉言!”段世昌喜不自胜,对着孙老夫子一揖到底。
“谢老先生吉言。”张歆垂首,敷衍地道了个万福,暗暗撇撇嘴。刚才还说命数是可能变的,这下就敢打保票我儿子福寿双全,儿孙满堂?这话我是很爱听,可拜托您说得圆乎点儿,行不?
好像总能察觉张歆心中所想,孙老夫子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尴尬:“说起来,这孩子也是沾了母亲的光。奶奶善良慈悲,身俱福相,早年虽有坎坷,如今已是否极泰来,将来必是极好的。”
都说得陇望蜀,段世昌心念一动:“夫子,我夫妇将来可还能有别的孩子?”
孙老夫子的目光在院中十几个孩子身上溜过,又上下打量一番张歆,点点头:“奶奶是旺夫旺子之相,得享高寿,有二子二女送终。”
二子二女?昨日请孙老夫子吃酒,得他醉后告知自己会有两个庶子。玉婕现在怀的这个嫡子福寿双全,给她送终的二子二女中是否包括庶子呢?还是,都是她亲生子女?想到将有两个嫡子两个嫡女,段世昌两眼发亮。
受不住这人的灼灼目光,张歆非常温婉地施了个礼:“老先生若无别的见教,请容晚辈告退。”
眼见妻子带着疏离退去,段世昌脸上闪过黯然,想起什么,眼神又转为幽深。那一年,玉婕流产后不久,他曾经让人为自己和玉婕批过八字。那位名气颇大的半仙一口断定玉婕命带孤寒,无子,而他也只有两个庶子送终。若非他听信了那个断言,后来的很多事,大概不会发生。
孙老夫子和那位半仙都说他将有两个庶子,大不同的是关于玉婕的说法。本能地,段世昌更相信孙老夫子,因为他无yù无求,游戏风尘,因为玉婕现怀着一个健康的胎儿。一个批八字,一个观面相,玉婕与人为善,做下积福纳德的事,是有的,竟会差这么多么?
突然间,他想到悬而未决的端午疑案,想起当年他之所以动心找那位半仙批八字,是因为听月桂和琼芳说了几次,她们chuī捧那人多么神奇。甚至,他去找半仙,也是同她们一起去的。不,是她们要去,借口还愿礼拜,请义父开口要他护送陪伴。
他还记得半仙先给琼芳和月桂算的命,说了许多好话。依稀记得他说琼芳的一子一女将来大富贵,说月桂命中将有二子,其中一个会做官。图儿去了,玉婕流产,他的心qíng很不好,本是最不想听关于孩子的事,听半仙说月桂将有二子,也没多想,直到月桂含qíng脉脉地嗔怪,才明白过来,月桂一心跟他,如无意外,她的儿子自然是他的。
心念一动,他便顺从琼芳的提议,让半仙批了自己的八字。半仙果然说他将有两个庶子送终。他很清楚嫡庶的分别,玉婕又还很年轻,难道就不能有嫡子了么?又让半仙批玉婕的八字,被告知玉婕注定无子。他都不知道那天是怎么回到常府的。
红蔷那丫头的心思,他早就看出来了。那丫头生得好,早几年,玉娥就有心把她放到他身边,他既然拒绝,就不会再偷偷摸摸要了她,打自己嘴巴。更可恼她为了接近自己,对重阳虚qíng假意。重阳是他看好,想要重用的人。不想为个女人让重阳生出芥蒂,才由着那丫头闹腾,指望重阳自己看穿她的居心,长些见识。
那晚,他喝了不少闷酒,独自歇在书房,半夜里察觉屋里进来个女人,猜到是红蔷。虽然厌恶,他还是顺势要了她。她是玉婕的丫头,总不可能翻出玉婕的手心。玉婕不能生,可以让丫头替她生。月桂能生儿子固然好,可月桂的儿子,就算让玉婕养,玉婕也很难养熟。为了玉婕的将来,她必须有个靠得住的孩子。
他没想到红蔷会那样去挑战玉婕和玉娥,没想到玉婕会那么恨红蔷,甚至讨厌红蔷为她生的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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