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没事儿,没事儿……”罗莞的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一下就下来了,她先急着去看蒋秋娘怀中的罗孚,一面艰难站起身来一面道:“娘,别哭,别吓着孚儿。”
嗯?事qíng好像……不像我想的这样。
看着这母女两个的凄惨形容,那哭声也确实不像是装出来的,哪有人能装出如此肝肠寸断心碎神伤的哭声呢?因此谢青锋一挑眉,看向蒋秋娘怀中那个孩子,在看到罗孚满脸的cháo红后,他便是一怔。
上前摸了摸罗孚的面孔,那温度吓了谢青锋一跳。再抬头看看罗莞,却见对方躲闪着自己的目光,就要扶着母亲离去,于是心中了然,便回头道:“七星,刚才乌云伤了这位姑娘,你拿二十两银子过来,让她去医馆疗伤。”
“啊?哦,好。”
跟在谢青锋身后一个小厮模样的俊秀少年答应一声,转身跑了回去,不一会儿,拿着一个小包裹走过来,递给罗莞道:“这里是二十两银子,姑娘拿去治伤吧。”
“多……多谢将军。”
罗莞的眼泪再次掉下来了:呜呜呜,总算老天爷还没忘记她这个穿越女,绝境中送来了一缕光明,不然她觉得自己大概真的就是死路一条了。
“我的马伤了姑娘,这是应当的。”谢青锋淡淡说了一句,这相依为命却是落魄穷苦的母子三人让他的铁石心肠都不禁融化了一点儿,不然以他的xing子,他是不会理会这种道谢的。
说完了,谢青锋转身便往回走,就听身后那个女孩儿一边哭一边和她母亲呜咽道:“娘,弟弟有救了,呜呜呜,谢将军真是个大好人。”
“咳咳咳……”
谢青锋忍不住就咳了一声,迈出去的脚步都有些虚浮:夸奖和赞美他是从小儿听到大已经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的。但竟然会有人说他是好人,这种朴实的赞美还当真没听到过。
呵呵,好人么?谢青锋自问着,忍不住就摇了摇头:死在他手上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人人都叫他百战杀神的,这样的人也能算作好人吗?那个女孩子恐怕不知道,从小到大,这是自己做的第一件好事吧?
“爷也是的,还不知道那几个人是不是讹人的,您这里就送了二十两银子出去,万一真是讹人的,让人知道了,岂不笑话爷?从没有人敢在爷面前弄鬼,可别到如今,再让两个女人给下了套儿。”
回到马前翻身而上,就听见另一个小厮龙渊在一旁咕哝,接着七星便没好气说了他一句,又道:“你没听见那哭声?若是讹人,能哭出这个样儿?爷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识过?能让这么两个女人给讹着?cao的哪门子没味儿的心。”
龙渊就没敢再说,却听谢青锋淡然道:“你倒很替爷的声名着想,这样吧,若是不放心,你就去跟着看看,看看她们是不是讹人?如你说的,爷这辈子做的第一件好事儿,总不能成了笑话。”
龙渊有些惊讶,七星却已经猜出主子心思,眼见龙渊还要说什么,他便一拉这兄弟的手道:“既是爷这么说,咱们就跟着去看看。”
两人出了人群,谢青锋班师的队伍则继续前行,那龙渊还不明所以,却听七星笑道:“你真是不开窍,实话和你说,那母子三个的形状,绝不是骗人的,爷让咱们两个过来,不过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西天罢了,咦?可巧了,前面那不就是家医馆吗?想来是在那里,走,悄悄儿看看去,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咱们少不得还要再出点力气。”
——
“莞儿,我想过了,咱们再这样居无定所餐风露宿下去,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来,总不能指望着谢将军给的这些银子过一辈子吧?既如此,不如我还是带着你们姐弟俩回你们外祖家去吧。”靠着谢青锋给的那二十两银子,又有七星和龙渊随后赶到,总算那医馆里的人一改之前的恶形恶状,jīng心为小罗孚调治了一番,将他这条小命从鬼门关中拉了回来。
短短几天功夫,一双儿女先后都险些丧命,蒋秋娘再怎么不愿意和无奈,却也不得不为儿女xing命着想,到底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
“好。”罗莞点头,她记忆中外祖家应该是住在乡下,有许多土地,且那周围好像也有些园子山脉河流的,对于她来说,这正是该扎根儿的地方,却不知蒋秋娘为什么不愿意回去。因此时一听母亲松口,她便立刻同意了。
身边半天没动静,罗莞抬头一看,就见母亲坐在那里呆呆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目中全是迷茫痛苦之色。
这一下子罗莞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外祖家啊,那该是母亲最大的避风港不是吗?怎么如今做出回去的决定,却是这样一幅神色呢?
于是她便开门见山问道:“娘,我见你似乎很不愿意回去的样子,如今大概也是为了我和弟弟不得不回去,到底是怎么了?你不会因为当日外公外婆给你找了这么个混蛋男人,所以心里怨恨他们吧?”
第10章 顾虑
蒋秋娘瞪了女儿一眼,微晒道:“胡说,以为我像你那般么?也不知道你怎么就变得这样刚qiáng,xing子上来六亲不认的……”不等说完就见女儿瞪大眼睛急叫道:“我哪有六亲不认?”
“还说,不是你和你弟弟说,日后就当没有爹爹了吗?还不让……”蒋秋娘说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却听罗莞冷哼道:“这哪是什么六亲不认?就该这样,别人对我好,我便对别人好。别人对我不好,难道还非要低声下气忍着?人家打了你这边脸,还要凑上另一边脸去给人揍,然后问人家手疼不疼吗?我是做不到的。”
说到此处,她也知道自己刚才的猜测不靠谱了,对那样一个láng心狗肺的负心男人都生不起多少怨恨的蒋秋娘,又怎会蛮不讲理将这段不幸婚姻的错误qiáng加到她父母头上呢?只是……若不是这个原因,到底是什么缘故,让蒋秋娘如此畏惧那个娘家?
罗莞正苦苦思索,便听蒋秋娘叹气道:“莞儿啊,你这样的刚qiángxing子,将来……唉!你一直问我怎么不愿意回你外祖家,你说,就你这爆炭xing子,我怎么回去?如今你外祖都去了六七年,只剩下你外婆,那家里是你舅舅舅妈当家的,原本我出嫁的时候,家里好不好,也有几百顷土地,如今却是只剩下了二三百亩,这也罢了,你舅妈那个人,对她自己和儿女固然大方,可对外人……唉!我也不说什么了,当日老爷还没纳韩姨娘进门的时候,你舅舅舅妈倒和我走动的勤,只是如今,却已是两三年连个音信都没有了,我也出不了门,连你外婆的近况都不知,想来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会儿我被休了,这样……这样的丢脸,不回娘家只怕都要挨骂的,何况还要回去……”
蒋秋娘原本是打算把这些话藏在肚子里的,她一点儿也不想让儿女知道这份艰难。然而这些日子习惯了由女儿发号施令,这软弱女人不自禁就把十四岁的罗莞当做了依靠,此时被她一问,肚里烦难忧伤一齐激出来,只觉回去的决定似也不对,因到底忍不住说了,为的就是和罗莞商量商量,让女儿拿一个主意出来。
“怪道呢,我就说娘亲怎么不肯回去,原来却是这样。”罗莞点点头,她心里也暗笑自己傻:是了,古代女人被休是多么羞耻的事qíng啊?有很多女人甚至就为这个结束了自己的xing命,还美其名曰说是什么“以死明志”呢,她真是呸啊!以死明志个鬼,这种死法最不值了。
等等,现在不是qiáng烈谴责封建流毒对女人迫害的时候儿。罗莞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如今最大的问题是:舅舅和舅妈那一对势利鬼恐怕不会愿意接纳她们这落难的母子三人,连外婆的境况都说不准。那么,那个娘家她们还真的还有必要回去吗?
唉!为什么别人穿回去,只负责宅斗开金手指就好,我特么穿了过来之后,却是立刻就要面临着万丈深渊一样的困境,现在还要做如此艰难的选择?为什么?老天爷你是想拿我开创女主苦难流穿越史的先河吗?谁特么要这种先河啊?我一点都不想成为艰苦奋斗穿越女主们的先驱好不好?
最终在经过艰难的抉择后,罗莞还是决定:回乡下外祖家。
不管舅舅舅母怎么势利吧,最起码暂时还有个安顿的地方不是吗?退一万步讲,就算回到外祖家,还是被那两个势利眼给扫地出门,在那里租一间房子总还是可以的吧?手头上还有五两银子零着两串钱,乡下的房租也必定便宜的,恩,现在天气还好,手头这点银钱不能轻易花用,若是有什么破败山神庙之类的地方,先窝几天也行。她就不信了,穿越一场,自己手里这么大一根金手指,会没有用武之地?
蒋秋娘如今万事听女儿的,此时见她决定回外祖家,也就没说什么。因三人动手收拾东西,不一会儿都收拾好了,罗莞便摸着罗孚的头道:“弟弟啊,‘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这你是知道的吧?”
罗孚点点头,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姐姐:“这是孟子篇,姐姐可是要我背诵出来?”
“哦,不用不用,姐姐就是问你,你懂不懂这个意思呢?”罗莞连忙摆手:开玩笑,她自己都背不出来好不好?
“啊,原来姐姐是要听我讲明这些道理啊。”罗孚点着小脑袋:“我自然知道,去年先生用了好几天时间给我们讲解……”说到这里,小脸蛋上不禁露出几丝黯然之色,喃喃道:“可惜再也见不到先生了,先生很好的。”
“哦,也不用讲解给我听,孚儿明白这个道理就好。”罗莞见又勾起了这小家伙的伤心事,连忙又降低要求,然后正色道:“现在,我们的钱不多,要好好为以后打算,所以呢,回外祖家不能坐马车了……”
不等说完,就见罗孚大眼睛又眨了眨,有些兴奋道:“那是要坐牛车吗?牛车虽然慢,可是牛很壮实,也很温和,摸它它都不踢人的。”
“也不是牛车。”罗莞抚着额头:这是城里啊,去哪儿给小家伙找牛车去?
“那是骡子车么?若是这样,还不如直接骑骡子好了。”罗孚更兴奋了:“姐姐,我早就想骑那个大东西了,人人都说它力气可大,和牛一样大。”
“不是骡子车。”罗莞快哭了:泥马孚儿生出来的时候那个豺láng男人是不是还没做官啊?怎么他竟然连骡子都知道?这小家伙身为官宦子弟,不是应该五谷不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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