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此之前,还有另一个人的所在,他更应该问个清楚,“那位琴娘子,现在又住在何处?”
“就在蕴灵斋边上。自从那灾星两父子死了之后,她说蕴灵斋到底是家中祖业,便住了回去。”
家中祖业?可蕴灵斋难道不是到简易父亲这一代才开出来的铺子吗?文轩心中疑虑又多一层,却只能暂时和其他疑虑一起装在那里,等待慢慢探寻出背后隐秘来。
就在他起身yù离之时,那老头眼珠子一转,立马恬不知耻地跟在了他身后,“恩人啊,你既然帮我,何不帮人帮到底?我老钱老光棍一个,家中没有半个牵挂,只要恩人肯在身边留个位置,我一定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这还真是打算赖上他了?文轩哭笑不得地看着此人。
此人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笑得一脸恬不知耻,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觉得一阵风迎面chuī来,不禁眨了眨眼。等这双眼一闭一睁,眼前只剩下桌上吃剩的饭菜和那二三十粒灵石,却哪里还有文轩的半个人影?
文轩脱身之后,一路飞遁到两条街外,缓下了脚步。
他沿街寻到一户曾经有人得过怪病的人家,敲响房门。等到这户人家开了门,文轩……便很惭愧地装作了一个问路之人,边问着路,边小心地观察着门后能看到的那一小片地方。
乍看上去,这户人家正常得很,只屋中正对大门的桌台上摆着一个木偶雕像,看似那些喜爱求神拜佛的凡人家里常摆的那一种,文轩却认不出究竟是哪路神佛。再多的,这种qíng况下实在再难看出什么了。
因为文轩这路问得太过磨磨蹭蹭,开门之人起了疑心,皱眉问道,“这位仙长,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文轩无奈之下,只得老实说明来意,“我听闻这家曾经有人得过怪病……”
“啪!”话音未落,开门之人便大惊失色,连忙往后一退,当着文轩的面就把门板拍上了,惊慌的声音从紧闭的门后传来,“我不知道什么怪病!”
文轩郁闷地摸了摸鼻头,只得另寻他处。
而后他大约又寻了四五家吧,全是一般无二的待遇。值得在意的是,这几家几乎家家都摆着那样的木质雕像,就算剩下那几家,也或许只是他没看到而已,毕竟他都没能进得门去。
得想办法进个门……可这办法还挺难想的,实在不是文轩所擅长的领域。
文轩最喜欢光明正大开门见山的做法,却在这种时候行不通。不,稍等一等。这么说来,有几户人家说不定值得一试。文轩心念一转,脚尖便转了方向,一改一路走一路寻的探索方针,笔直朝一处地址行去。
先前他所寻的几家,都是和简家并没有太大关系,只不过进了几次灵药便惹了无妄之灾的,自然免不了那种反应。而文轩如今准备去寻的这家,家中男主人却曾经是简易父亲的至jiāo好友。
虽然在染了怪病之后,此人碍于妻子所迫,与简易父亲断了往来,但文轩觉得还是值得一试。
待到他停到了这家房门之前,敲响门扉,一看开门之人,顿时松了口气。只见此人身穿一袭土huáng麻布衣,身形单薄瘦弱,唇上留着短短的胡须,正是那男主人没错。
既然此人当面,文轩拱了拱手,再未有所遮掩,直接便说明了来意。当然,为了避免被这家中其他人听到,他还是说得十分小心翼翼,连声音都极度压低了的。
此人听完,果真脸色一动,小心翼翼地将文轩让进了屋,小心翼翼地表示,“仙长,你来得正是时候,内子正好不在家中。”
闻言,文轩顿时大大松了口气。
终于得以进入一户人家里面,他也觉得心中一块巨石落地,目光不由得一转,一眼就看到了客厅一角里,那个同样的木质雕像。和之前在那几家里看过的别无二致。
“仙长,”那姓周的男主人期期艾艾地问道,“你……你说简易那孩子,还活着,是真的吗?”
文轩摇了摇头,“我确实认识一个简易。但在这九丰城内转了一圈,我现在已经不敢确信了。”
周姓之人长叹一声,“简家的事,确实奇诡莫名啊。”
此人和简易父亲相识,已经是十几年前,简易刚刚出生不久的事qíng了。那时他在山中被毒虫所咬,刚好遇到简易父亲在山中采药,就这么被救下一命,“说来惭愧,这份恩qíng,我居然到现在都还没能够报答。”
而后他将自己说知的事qíng讲述了一遍,却和之前那老无赖所说并无太大区别。
文轩边听着,边在这屋中留神走动,等到靠近那木质雕像时,他脚步不禁一顿。之前离得远了,他还一直没觉得有什么,此时一靠近,他却觉得这雕像散发着阵阵古怪的气息。
这气息很难形容。有形之物若时常被人膜拜,便会自然而然带上一缕神xing,久而久之这种神xing更会孕育出灵xing,回应凡人膜拜时所发出的愿望。凡间所谓的神佛,大多都是这样生出来的。等到膜拜之人越来越多,神xing越发壮大,这类神佛就会修为增长,直到有朝一日如其他道上的修士一般渡劫飞升,成为真仙。
眼前这个木雕,便有着这么一缕神xing。但古怪的是,在这缕神xing之下,似乎还混合着一缕yīn气。
“仙长,”周姓之人发觉文轩神qíng有异,“这福祸仙君,莫非有什么不妥?”
“福祸仙君?”文轩诧异地问。
周姓之人点了点头,表示这是天上掌管福祸的仙君,可转祸为福,九丰城人大多都信奉的。甚至于之前简家所引发的那怪病之祸,也全靠这福祸仙君才控制住的。
文轩神qíng不由得越发古怪,“可你们的怪病之所以能好,不是因为……”剩下的话,文轩实在说不出口。
周姓之人却知道他想说的什么,叹了一声道,“那只是其一。实际上,就是在这怪病开始在城中发作之时,这福祸仙君才开始被人所信奉的。那段时间,得病之人如果请了福祸仙君在家中,病症就会轻一些,没请的病症就会重一些。到后来,越来越多的人请了福祸仙君回去,更是连发病的人都变少了。”
“竟然还有这事?”
“是啊……而且实不相瞒……”周姓之人又道,“等到后来,人人都传说简易已经死在了外面,人人的病qíng都开始好转,我却……还有另外几家不愿信这福祸仙君的,也没见好。直到后来内人把我大骂一顿,也请了一尊回来,我才眼见着也好了。”
听完这些,文轩不禁将这木质雕像又打量了一遍,“那这福祸仙君,你们都是从哪里请来的。”
“琴娘子介绍的。”周姓之人答道。
琴娘子?怎么又是这个女人。
第36章
“说起来这琴娘子,也是九丰城中信奉福祸仙君的第一人了。”周姓之人又继续道,“想她嫁入李员外家已经二十多年,却一直没能诞下半个儿女。直到两年多前结缘福祸仙君,她的肚子才总算有了动静。”
也就是从这以后,琴娘子便成了福祸仙君最忠诚的信徒,在这九丰城内四处传教。
“就连简大哥,虽然和她起过不少龃龉,也从她那儿请了一尊福祸仙君回去,摆在蕴灵斋正中。可惜这却没能使他幸免于难……别人都说,是因为简易身上的灾气太大,连福祸仙君都镇不住。”周姓之人长叹一声。
文轩沉默地思考着。短短两年的时间,就算有琴娘子疯狂传教,想让一位新神得到这么多人的信奉,也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qíng。如今这福祸仙君之所以能在九丰城中如此壮大,更多还是因为刚好撞上了这场诡异的怪病。
而后文轩问道,“福祸仙君被请入蕴灵斋,是在怪病在城中绵延之后,还是之前?”
这个问题有点刁钻了,周姓之人愣了好一会儿。
好半响,此人眉头一拧,十分迟疑地道,“似乎是……之后?不,不对……”
“是之前,在怪病出现之前!”他猛地想到了什么,一改方才迟疑,斩钉截铁地道,“当时我在蕴灵斋中作客,偶然看到一块布遮在那里,露出木雕的一只手来。我一问,简大哥就告诉我,这是他被琴娘子烦得没法,不得不摆入家中的一个雕像。现在想来,这应该就是那福祸仙君了,只不过当时简大哥还不信,才用布遮掩着。唉,或许就是因为这点不敬,福祸仙君才没有保佑他吧……等到他愿意将福祸仙君摆到明面上,怪病已经在九丰城肆nüè很久,他也积重难返了。”
“也就是说,他先将那福祸仙君摆入了蕴灵斋中,然后自己便得了怪病,而后怪病更是染上了相关的所有人?”文轩又沉着脸问,“那些人在染上怪病之前,都曾经出入过蕴灵斋吗?”
周姓之人听他说完,神qíng不禁有些呆滞。
这说的几句看似都是废话,但被他这么一理……听起来怎么就这么不对呢?
文轩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若是你简大哥最开始并没有将那木雕遮掩,让所有人都注意到这先后顺序,或许早就有别人能想到这点了。”
“仙、仙长……”周姓之人将目光移到那福祸仙君的木质雕像上,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你的意思是……这福祸仙君……全是这福祸仙君……”
文轩摇了摇头,“还没有什么能够证明。”
周姓之人又呆滞了片刻,而后总算回过神来,将齿门紧紧一咬,qíng绪激动,“不,仙长,我相信你!我早就说过,简大哥是个好人,简易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是什么灾星?可是没有人相信啊!后来事qíng发生得越来越多,就连我自己也开始怀疑了……该死,我真该死,我怎么早没有想到,其实全是这福祸仙君弄出来的事qíng!亏大家还都以为它是个好的!”
激动到了极点,他两步冲到那木质雕像面前,双手举起,眼看着就要摔个稀巴烂。
文轩却伸手一拦,将此人拦了下来,“先冷静一下。我还得再多查查,才能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时候若真是这东西的错,你再砸不迟。”
周姓之人一口怒气被拦了一下,顿时泄掉了一半,举着那雕像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
“若这雕像真有什么不对,你现在砸了,反而打糙惊蛇。”文轩说到这里,见此人还在迟疑,便摇头一笑,“更何况,你要就这么把它砸了,你那妻子回来,不会找你算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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