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能高看你一眼,又如何?”魔头懒懒问他,“莫非你打算弃道投魔,入我门下?”
其实吧,单就简易本人而言,入魔这种事qíng,他还真不排斥。然而他知道,文轩是断然不会接受这种事qíng的,所以他也断然不可能答应。
“只是想找个机会,和老祖说一会话而已。”简易道,“实话实说,我可是很崇拜老祖你的。想当年,你和托月仙君……”
话音未落,面前魔头浑身气息猛地一沉,竟压得简易就连在护山大阵内也喘不过气来。
“你竟然还知道托月仙君?”魔头缓缓问道,一字一顿,字字如同刀锋。
“我既然知道老祖你,自然也会知道托月仙君。”简易按着胸口,在这种重于泰山的压力之下,答得十分艰难,“想当年,你和托月仙君真是jiāo好。然而托月仙君是个小人,竟然背后害你……”
又是话音未落,魔头又将那压得人喘不过气地气息猛地收了回去。浑身忽然一松,简易倒是忍不住一个踉跄。
“够了。”魔头再开口时,语调显而易见低落了几分,“当年的事qíng,不是你这种小辈能评说的。”
简易只得gān笑。
可是当年的事qíng啊,真的已经过去太久了。猛然听到简易提起,魔头脸上不禁泛起了一些追忆与怀念。
“你又是如何能知道这些事qíng的?”魔头问他。
“全因我家中有些渊源,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旧事。”
“你还知道些什么?”
“老祖想听我多说一些么?”简易顿时眼前一亮,忙道,“只要老祖答应我一个请求,我可以一连为你说上三天三夜。”
魔头一声冷哼,“我还当你真这么喜欢没事找事,原来还是有目的的。”
“小事一桩,只是小事一桩罢了。”简易道,“我知道老祖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可这山里面这么多人,全部用来填肚子,肯定太多了不是?只需要老祖你愿意稍微放过那么几个,我就心满意足了。”
魔头又眯起了眼,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简易已经拆了自己所布置的那个困龙阵,又往后退了好几步,彻底露出护山大阵的空隙,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除了你想要留下的那几个之外,其他人也该是你的同门吧?”魔头玩味地看着他,“你当真就要看着他们去死?”
“他们本就是要死的。”简易笑道,“我没亲手弄死他们,就是对得起他们了。”
“你是个好苗子。”魔头道,“修魔比修道有前途。”
简易只是笑,并不答话。
魔头又瞅了他一眼,抖了抖身后的黑雾,便携着那些黑雾,缓缓从那空隙走入。
简易看着它从身前走过,脸上虽然一直笑着,心中却仍旧压着一块巨石。
他会当真相信眼前这个魔头吗?不,他知道的,这魔头一旦发起疯来,六亲都不认。更别说,直到此时,眼前魔头也没有真正答应他。
简易虽然确实不在意水云宗内其他人的xing命,却不敢赌这个万一。
“对了,”于是就在魔头的身影即将踏入进眼前山峰时,简易忽然又开了口,故作自然地问道,“老祖你可知道,托月仙君当年那件宝葫芦,如今是落在了何处?”
魔头的脚步顿时一停,目光刀子般she了过来。
“就落在了紫羽楼的手里呢。”简易对这锋锐的目光视若无睹,笑着继续道,“我还听说,为了对付老祖你,这件宝物已经被请进了他们在这北宁的下院,也就是那青羽门里呢。”
话音刚落,眼前顿时如同一阵飓风刮过。
简易不由得眯起了眼。再睁眼时,哪里还有那魔头半点影子?连黑气都看不到一丝了。
简易深深吸了口气,又在护山大阵内外都走了一圈,终于确定,那魔头真的走了。
一瞬间,他就像是被抽到了浑身的气力,一下子瘫倒在地。
再伸手一抹背后,全是冷汗。
有关那个魔头,原著中确实有所叙述,戏份却着实不多。有关其具体的xing格,简易只能从那些寥寥几个片段中自己细细琢磨。如此自然是无法得出绝对准确的结论的,具体做法还得等见了面之后再做调整。是以,今天这一场对话,简易看似轻轻松松,其实当真是如履薄冰。
只要一步踏错,别说他自己一命呜呼,文轩也不可能保住。
还好,最后他成功了。
简易嘴角带出了一抹笑,朝身后那座苍翠的山峰看去。看了片刻,他嘴角的这抹笑,却又缓缓塌了下去,连拳头也被他握紧了。
这座山峰,这座正对着护山大阵那最大的空隙的山峰,正是文轩所居住的岱云峰。
这里之所有会有这么一个空隙,是因为原本有楚涟住在这里。楚涟在的时候,他的力量完全可以填补这个空隙。但现在楚涟已经不知所踪,宗门内不可能没人想得到此处会变得多么危险。
此时此刻,文轩就正在此山中闭关修行。那魔头一旦闯入,文轩便是首当其冲。
简易将握紧的拳头狠狠砸在地上,然后一声冷笑,又缓缓起了身。
他不知道假如文轩真的被魔头所害,水云宗的那些人打算如何阻止那魔头将整个宗门都端掉。他只能尽其所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简易又回到了之前那个与魔头对峙的地方,在林间糙木之中搜寻许久,果然寻到一小面藏在层层树叶中的镜子。
水云宗各处都有这种镜面,是为监视之用。
简易将镜面取下,丢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脚底被他灌了灵气,却也足足踏了片刻,才将镜面击得片片碎裂。
而后他才一抹额头冷汗,放松整个身体,缓缓朝丹鼎院自己的dòng府走去。
这件事qíng看上去终于告一段落,一场灾祸就这么被他消弭于无形。不,更准确的说,是被他转移了出去。
简易瘫倒在自家dòng府的chuáng上,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他以为自己可以好好休息一阵了,然而过了不到三日,一日清晨,他还没来得及睁眼,便被人从chuáng上拖到了地下。
迷迷糊糊中过了足有片刻,简易才看清眼前的不速之客。是执法长老手底下的人。
“简师弟,”执法院中的人对他道,“请随我们走一趟吧。”
简易冷笑了一声,不知为何,竟然不觉得意外。
他被这些人一直领入了那间掌门所在的大殿。一进大殿,他便看到已经从重伤中恢复得差不多了的纪子昂正坐在上首,大殿两边则坐满了人,密密麻麻,几乎水云宗内所有人都聚齐了。哦,除了正在闭关的文轩。
而在上首之下,纪子昂的脚边,摆着几块碎裂的镜片。此时此刻,这些碎片已经被拼回了原本了模样。
第66章
“就在今日清晨,有巡守弟子发现这块镜面被人毁坏。”纪子昂朗声道,“幸而毁坏镜面的手法十分粗bào。于是我召集各位长老,努力许久,如今终于将其修复了一部分。”
边说着这句话,纪子昂的目光边移到了简易身上。
简易被人押在大殿的正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正落在他的身上。
“简师侄,”纪子昂冷笑一声,高声问道,“三天前的夜里,你在哪里,做了些什么?”
简易站在那儿,在众人的目光汇集之处,竟然冷静异常。他道,“弟子最近一直在dòng府中闭关修行,从未外出。”
“哼!”纪子昂手掌在扶手上重重一拍,怒道,“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敢如此胡言乱语!”
“掌门此话何意?”简易脸上的神色不见丝毫动摇,还惟妙惟肖地透出了一抹茫然,“你方才说镜面被人毁坏,可这又与弟子有何关系?你为何要将弟子押在此处,还如此咄咄bī人?”
纪子昂脸皮一抽,半晌又冷笑一声,道了句,“不见棺材不落泪。”
说罢,他抬起双手,拍了两掌。
掌声刚落,地上那碎裂的镜面便浮出光亮。不多时,便有一段画面在这光亮中显现出来。
这正是在那天晚上,在简易将这块镜面破坏之前,其所摄下的那段影像。只是因为毕竟被毁坏过,无法再修复得完美无瑕,这段影像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就算是能显示出画面,也不甚清晰,充满了杂点,还在不停颤动。
但就算是这样的画面吗,也能让众人看清,是简易站在那儿,正在与那个魔头对话。
许多弟子此前并不知道为何掌门要将众人召集在此,忽然看到这种画面,都是无比震惊,大殿中顿时嘈杂不已。
等到众人终于静下,纪子昂又一声冷笑,“简师侄,你还有什么话说?”
简易沉默不语,大脑不停运转着。
被毁坏的镜面竟然还能被恢复到这种程度,对他而言真是极大的不利。但他不可能就此坐以待毙。这段不完全的景象中,一定有什么能让他利用的地方。
“简师侄,”纪子昂以为他的沉默是因为无可辩驳,不由得又冷哼一声,催促道,“你还不快些jiāo代?”
简易看了纪子昂一眼。在那趾高气昂地表面之下,纪子昂的语气神态间都带着一抹焦急,显然内心深处慌张得很。猛然发觉那魔头竟然在离水云宗这么近的地方出现过,还曾经与简易对话过,他无法不慌张。
这就是个可以利用的地方。简易是比他更接近真相的人,简易必须比他更冷静。
简易转过视线,又看向镜面上方那些断断续续的画面,“为什么没有声音?”
当然是因为曾经被毁坏过!听到这么一句问话,纪子昂只觉得气急攻心,几乎要按捺不住了。
“那魔头分明说了不少话,大家却什么都听不见。”简易又问他,“它究竟说了些什么?”
这正是纪子昂想知道的事!纪子昂齿门紧咬,面若寒霜,“这正是我想问你的事qíng。那夜与它对话的人,不正是你吗?”
简易又沉默下来。
“莫非你想说,那其实不是你,而是某个假扮你的人?”纪子昂又冷冷笑道。
是的,这确实也是一条路,但这条路简易现在是走不通的。一则,如果真有人假扮他,便不会特意毁坏镜面,因为谁也不知道一块被毁坏的镜面究竟能否修复,又究竟能修复到什么地步。二则,从被带到这处大殿开始,到看到镜面所映出的自己的身影,简易都表现得太冷静了。这冷静是简易努力保有的优势,但正因为这份冷静,再想装作一无所知,已经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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