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的眼神又突然变得慈祥,轻轻对荷衣笑道:“小姑娘,叫一声姨娘,我就告诉你姐姐是什么样的人。”
荷衣平静地道:“我只想你告诉我钦涯在哪里?你们对他怎么样了?”
“叫姨娘。”老妇人用人妖的声音清晰地低吼道,让人毛骨悚然。
荷衣沉默,那一刻害怕的心几乎让她窒息,不为怕这老妇人对她下手。而是,而是……她几乎不敢想象,这样yīn气浓重的老女人会把钦涯怎样?害怕再一次见到钦涯血淋淋的脸,这一路走得太累,太疲惫。能不能把他的钦涯还给她?就让她用生命去抵押。
泪,酸楚的,绝望的,痛心的,泉涌般夺眶而出,化作两行小溪长流。她泣不成声,“姨娘,钦涯他还活着吗?”她不是被吓哭了,怕了才叫她姨娘。如果叫一声姨娘,她肯告诉她钦涯尚且活着,她愿意叫她千声、万声。
可是,一个可怕的声音让她绝望,“造孽……姐姐为何要种下这辈辈相连的恩怨,棒打了所有的鸳鸯。别怪姨娘狠心拆散你们,要怪就怪你那狠心的娘亲。”
荷衣几乎用求的,声泪俱下,甘愿低下,“姨娘,求求你告诉我,你到底把钦涯怎么了?”
老妇人轻轻笑道:“你是关心你娘亲还是关心你夫君?我可以一一告诉你,你想听哪一个?”
荷衣用泪眼相望,痛到无法言语,细细听着老妇人一句一字道:“那男人对你如此重要,就先说他吧。你要知道我一个老妇人要打探到有价值的消息是需要钱的,你是宝,他也是宝。为了要赚回本钱,当然也要把你们拿来做买卖。那个男人的身份真是高贵,多少人争着要取他xing命,我能不把他卖出去吗?我一个老妇人,要赚钱多么不容易,有的赚我能不赚吗?你自己想一想,他被卖到他的仇人手上,他会有什么下场?他的身份你最清楚不过,他的下场你也最清楚不过。”
钦涯在仇人手上?荷衣眼前一片浑暗,沉沉地晕在尘土厚厚的地面上。生与死在这一刻变得毫无意义,反而生命是她的累赘,让她痛不yù生。
第179章 恩怨(三)
荷衣醒来,在一阵清香的空气中睁开了眼睛。她以为又是huáng泉路上的曼珠沙华,那种香味如此熟悉,却不料那老妇人苍老的面容如恶魔般映入她朦胧睁开的视线中。
“小姑娘可闻到了花香?要想死可不容易,你可是我的宝,就看看姐姐有多狠心,会不会连你也不顾及了。”
轩辕居的小楼前,木纯儿渐渐清醒,喝下于子期喂给她的清水后,唇瓣明显地湿润了,“谢谢……子期兄。”她不知如何称呼他,犹豫了片刻就顺着荷衣叫了他一声“子期兄”。
“岳姑娘她……”木纯儿含糊不清,眼角挂上了泪水。
于子期见状,轻声道:“别急,你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中了风飘飘的毒,毒是自动解的,休息一下就会有力气了。你有没有觉得舒服一点?”
荷衣说得没错,于子期的心也是ròu长的,其实他关心人的时候让人很感动。木纯儿擦了泪水,挤出一个笑容,轻声地道:“谢谢子期兄,我也不知道岳姑娘他们被什么人带走了。我推开门的时候只看见一长串的黑影飘出窗外,没有岳姑娘他们的身影。再后来,我也不知道被什么人绑了。昏迷前看见一个漂亮的女人追了上去,只留了一句话给我,让我传给你。”
于子期赶紧问道:“什么话?”
木纯儿如实说,“她只说让你去找她。”
于子期一阵茫然,道:“找她?”他思索了片刻,问道:“那她有说她是谁吗?”先前他猜测那个女人有可能是阮娇娘,但是又立即否认了。阮娇娘明明是被玄武暗算,身负重伤,吐了一地的鲜血。她怎么可能知道钦涯他们正处于危险当中。就算她知道,她也没有力气再追去同幕后神秘人jiāo手。他赶紧追问:“纯儿姑娘可有看清楚那个女人长的什么样?”
木纯儿努力回想,只记得是在月光照耀下,一个身手矫捷,长相出众的女人看了她一眼就向外面追了出去,“告诉于子期,让他来找我。”那女人来不及jiāo待任何,就匆匆消失在夜色。
听了木纯儿的话,于子期嗅到那女人留下的话中有阮娇娘的味道,但又不敢断定。依照昨晚他替她把脉的qíng况来看,她只有力气躺在chuáng上养病,调理内伤,不可能出现在轩辕居。那么郝尔漠国还会有谁愿意为钦涯冒险?只有阮小鱼,但阮小鱼远在古域国清真寺,“纯儿姑娘,那女人除了留下一句话,有没有留下别的什么信物?”
木纯儿无奈地摇摇头,轻声道:“当时的qíng况我记不太清楚了。”说罢露出一副自责的表qíng。
于子期轻轻微笑,示意木纯儿不必自责。那一刻他的笑容在她心间开成了一朵最美丽的花朵,“你先休息。”他吩咐林昭守着木纯儿,自己向那间小屋走去,再次求证发现了一个血色的小圆圈,“带上纯儿姑娘,我们先回府。”
没有荷衣出席,折枝的婚礼照常进行。于子期找遍全府上下,找不到任何阮娇娘的踪迹。唯一让他发现的是,阮娇娘在她chuáng前留下一轮血迹gān枯的圆圈。这是天网的联络信号,阮娇娘用了他最熟悉的方式给他引路。他曾记得阮娇娘是与曾经身为天网尊主的君钦涯对抗的人,她从城门抢下了岳家父兄的人头,能知道天网的联络信号一点也不为奇怪。他越发越觉得阮娇娘的力量是多么的qiáng悍!
匆匆jiāo待,“林昭,你悄悄向王禀报荷衣姑娘已经离开。”不去影响折枝的婚礼,一切照常。
林昭明了,点头道:“师傅,路上小心,随后我就赶到。”这些日子暗地帮折枝做事的每一个细节,已经让他们师徒极有默契,无需多的话语就能明白。
木纯儿已经恢复了体力,紧张地看一眼于子期,请求道:“子期兄,我也同你一起去。”
“你留在林昭身边,他会告诉你怎么做。”
“都说虎毒不食子,不知道姐姐这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会不会连她亲生女儿的xing命也愿意葬送。告诉姨娘,想不想见到你娘亲,她正往郝尔漠国赶来。你听见了吗,浩浩dàngdàng的队伍,马蹄奔腾的声音?”老妇人微笑地倾听,喃喃地说道。
荷衣只有闻到四周清淡淡的花香,至于老妇人说的声音,只是一片安静。这个隐蔽又yīn森的地方,能听到什么声音?那花香是老妇人收藏的药,可以让人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正如郑水清曾经的薄荷香一样神奇。郝尔漠国盛产的就是这些奇特之物,药也好,毒也好,妖术也好,都奇得让人无法理解。
老妇人见荷衣不搭理,她耐心地重复道:“告诉姨娘,你想见到你娘亲吗?我那个貌美如花的姐姐。”
荷衣水汪汪的眼睛再也没有光彩,黯然失色。老妇人装作心疼地抚摸着她光滑的脸蛋,“姐姐可不像你这么沉默寡言。她除了漂亮,还能说会道,把整个天下都说到她的手里了。”
荷衣无力又平静地端详老妇人的容颜,她是她来到这个时空的第几次坎坷了?她记不清了。当初冥王告诉她,天命出现了变数,一切就要惩罚到她身上。来世,她将会受更多的苦,能不能再与钦涯共续前缘,就要看她自己把握了。如果说,因为她改变了天命,受到了惩罚,那么为什么还要连钦涯一起惩罚?钦涯哪里错了?
突然,荷衣苍凉一笑。这一笑,让耐心地老妇人有些不悦。她那沟壑层层的脸绷紧,“姨娘在问你话。同样的话,不要让姨娘说三遍。”她虽是不悦,却仍旧耐心地说道。
荷衣仍旧是笑,笑里生悲,生出绝望。钦涯的仇人成百上千,他落在他们手里他能有什么活路?他曾经以残酷的方式杀了他们的人。这一报还一报,用他的命也不能抵还他欠下的人命。
她,不再有希望。
这一次,老妇人是真的被惹火了,她抬起苍老褶皱的手,露出人妖一样的指甲轻轻地往荷衣的脸蛋上划过。刹时,一行gān净鲜艳的血从荷衣粉嫩的皮肤一涌而出。
第180章 恩怨(四)
“姨娘忘了告诉你,我不喜欢把相同的话说三遍。姨娘也忘了告诉你,我虽然不会伤害任何人,但是我一看到谁有漂亮的脸蛋我就嫉妒。你这张漂亮的脸蛋是妖jīng姐姐给的,所以我也嫉妒。本来我不想伤害你,但是你非要让我把同样的话问你三遍。在说出第三遍前,我要让你付出代价。不要问姨娘为什么,这世上就没有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老妇人一气呵成。
正如老妇人所说,荷衣的脸蛋像水蜜桃一样,白里透着粉红,粉里透着白。那样的皮肤,突然开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液从里面潺潺地涌出来。那鲜血在老妇人眼里,正如水蜜桃汁一样甜蜜可口。老妇人不由地哽咽了口水,伸出gān枯的手指轻轻擦拭荷衣脸上的鲜血,吐出舌头美味地舔上一口。她那神qíng,尤如穷极久日不沾荤的乡下人吃上了一口肥ròu时的满足。得到满足的老妇人欣慰地舔了舔她唇瓣上残留的血迹,轻轻笑道:“好了,你得到了惩罚。就让姨娘第三次来问你,想不想见到你娘亲?”
红色的水蜜桃汁顺着荷衣的唇瓣流进嘴里,那血腥味是仇恨的。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刻骨铭心地去恨过一个人。她曾经认为所有的恩怨都只是过眼云烟,无论任何恨仇,哪怕是于子期杀了岳一飞,她也仍旧没有选择报仇,而是继续jīng彩地走完没有亲qíng的余生。可是,这一刻,她对眼前yīn狠的老女人恨入每一滴血液中。是这个老女人悔了她这一辈子的所有。她的目光平静得狠毒,化作一把锋利的飞刀仇恨地she向老女人。那种仇恨深深地埋葬在她异常的平静中。
杀了我吧,杀了我做鬼了也不会放过你。哪怕是魂飞烟灭也要让你这个间接杀死钦涯的老女人永不超生。她如是想。
老妇人拉长了脸,低沉地说道:“难道还要让姨娘问你第四遍吗?如果让姨娘问你第四遍,代价可是很大的。”
荷衣顿字如针,“杀了我。”多余的字,她不愿再说。
老妇人不笑的时候很像传说中的老巫婆,鬼点子多,“你想死还不容易。”语毕,不知道她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小瓶,揭开瓶塞灌给荷衣透明的液体,“不知道你喝了这瓶圣水会变成什么样。当初我就是让姐姐给灌了这瓶圣水,才瞬间苍老,变成现在这样音貌怪异的人。姨娘怎么舍得让你死,要让你死也是见了姐姐之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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