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对不起!荷衣用目光把阮娇娘的容颜烙进记忆里,隔世也铭记。许久后,待她有微微的力气挪动身子时,她磨擦着地面渐渐地靠近阮娇娘。她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不知如何才能帮阮娇娘擦拭嘴角的血迹,学着于子期的样子轻轻拈起她的手腕。不懂脉相的她尚且知道,她的手指下,阮娇的脉搏微弱,连她胸前喘气的起伏也平平的。
荷衣能做的,只是轻轻擦去阮娇娘嘴角的血迹,指间轻轻将阮娇娘凌乱的发丝撩到耳根后,然后紧紧握起她冰凉的双手。不知何时,那双冰凉的手在荷衣手里越发越觉得滚烫,还伴着混乱的挣扎,任凭荷衣给她哪般的安慰也无法平息阮娇娘的躁动,“娇娘,你醒一醒,娇娘,你这是怎么了?”荷衣六神无主,束手无策地惊呼。
dòng口外的女佣大吼道,“里面的,给我安静点。”
荷衣顾不得惹不惹女佣不高兴,哀求道:“你进来看看她,看看她呀,拜托你救救她。”
女佣仍旧是一个不太年轻的妇人,走近来时,一脸的无qíng,“别叫,让人听见了。”这dòng底只与妃雅老妇人的陵墓一地之隔,隔音效果不佳。若不是如此,每每清明安达在墓外向妃雅忏悔的时候,她也无法听见。
荷衣用哀求的口吻道:“拜托你救救她。”只见阮娇娘拼命地挣扎摇头,冒了满额头的汗水,口里还不停地念叨着钦涯的名字。
女佣把阮娇娘打量了一番,低沉又冰冷的声音回旋,“这已经算你们运气好了,喝了圣水不但没有生命危险,反而还红光满面的。”说罢,她用余光瞧了瞧荷衣,瞧见她的脸色红润起来,“你,别叫了。”话说完,半点没有人qíng味地走了。
女佣不说,荷衣倒没有发现,阮娇娘原先苍白的脸上多了几丝血色,只见她从念叨着“钦涯”的痛苦中醒来,缓缓睁开眼睛。荷衣欣慰的笑脸恍惚在阮娇娘眼前,“娇娘,你终于醒了。”待她听清荷衣的声音,这才发觉自己身在何处。
“岳姑娘……”
荷衣含泪微笑,道:“娇娘,先别说话,休息一下。”
阮娇娘轻轻笑了,“我没事。”这一刻感觉到体内有股莫名的力量在充实她,似乎全身都因为这股力量而有力劲了,“岳姑娘,她们给我治病了吗?”转念一想,这怎么可能,又立即否认了,“不可能,我怎么突然……”她的脑袋靠近荷衣,嘀咕道:“我体内的伤,怎么突然好转了?”
荷衣一脸疑云,“刚刚老妖女……圣水?她说,圣水也是有脾气的,会不会是服了圣水的原因。我也服过了,没有哪里不舒服。”
阮娇娘道:“不管了,我进来的时候,把这里找了个遍,仍旧没有发现他们把钦涯关在哪里。你确认你们是一起被抓进来的吗?”
“钦涯?老妖女说会把钦涯jiāo给他的仇人。娇娘,你有没有办法阻止?”
阮娇娘一阵摊软,“没有办法阻止了。那些人来势凶凶,都是钦涯曾经结下了血海深仇的人。只有看于子期他是否有办法。”希望她留给他的暗号,他能看到,“岳姑娘,钦涯自有钦涯的命,不是我们能qiáng留的。”阮娇娘也累了,无法再以她微薄的力量庇护钦涯了。曾经她只是暗中为他积善,帮他安抚死者的亲属;或者是挡一些仇家的报复;亦或者一同去在意钦涯在意的人与事,爱乌及乌地照顾了荷衣。而这一次,不再是单势力的仇家,是钦涯曾经结下的所有仇恨,一并化作一股qiáng大的势力向他气势汹汹而来。即使是阮娇娘的门徒没有背叛她,即使是她依然还拥有以往的力量,她也仍旧只是一只落单的猛虎面对如山如海的群蚁。
荷衣否定,“不,娇娘。钦涯吉人自有天相,他不该如此薄命。”纵然他今生有再多的罪恶,都不会薄命。都说了,善人自有善报。他的前世种下了诸多的善因,来世不应该得到善报吗?荷衣不认命,不相信就这样失去了钦涯。冥王只是说,来世会困难重重,但没有说会再一次生死离别,“他不该薄命。”她坚定地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一遍又一遍。
阮娇娘与荷衣的不同处只在她认命,同是痴qíng的女人,她却少一份坚定的信念。她苍凉地笑了,道:“岳姑娘大概不知道现在的形势,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天平盛世了,郝尔漠国也好,古域国也好。”
第183章 恩怨(七)
二十六年前,古域国皇帝仗着自己兵qiáng马盛,势力雄厚,兵分四路向周边四国发起战争,yù一统天下,却始料不及四国的反抗速度之快,反抗能力之qiáng。加之自身军队兵分成四路,削弱了自己的作战力量,不得不与敌国僵持在持续战争中,对其无法攻克。最终达原国,南海国,北都国为了和平主动提出议和,请求停战,愿意每年向古域国纳贡。
郝尔漠国是四国中最顽固的国家,对古域国的进攻qiángqiáng防守,用妖惑的阵法击退了敌国的进攻。即使是四路兵马集合,也仍旧久久不能将其拿下。郝尔漠国虽是顽固,却寸步不敢离开自己的领土,没有妖法,它的军队什么也不是。
战争,以此告终。
说到此,阮娇娘故意询问荷衣,“岳姑娘认为岳将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闻言,荷衣脸色一惊,顿时又黯然,“我爹爹?”
阮娇娘被细绳紧紧捆绑住,不能动弹,只得静静地卷在地面。荷衣的体力渐渐恢复了,身子骨也能活动了,下意识地觉得刚刚磨擦着地面向阮娇娘靠近时,屁股磨得火辣辣的疼。她试着站起身,颠簸地走近阮娇娘身后,道:“娇娘,我先帮你解开绳子。”别看那绑紧阮娇娘的麻绳又细又轻,荷衣却摸不着头绪。它根本没有头,如蚕丝一样缠在一起,一卷一卷地绕在阮娇娘身上,叫荷衣怎解?
“岳姑娘不必费力气了。这绳子是解不开的,只能用刀割。”阮娇娘侧过头劝阻道。
荷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任凭她如何拉扯、抓狂也无法解开那捆绑在阮娇娘身上错综复杂的细绳。一个习武之人被绑了手脚,一个普通女子手无缚jī之力,叫她们如何逃离这黑压压的dòng底。荷衣只好作罢,一屁股坐在阮娇娘身前,面对面地问道:“娇娘为何要问起我爹爹?”
“应该说这些恩怨也是由你爹爹引起的吧。”阮娇娘捏拿不准,猜测道。
顿时,荷衣那表qíng尤如丈二和尚,“关我爹爹什么事?他是已死之人,怎么被扯进这场恩怨中了?”
阮娇娘含笑,“岳姑娘认为岳大将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岳一飞,古域国之岳大将军。他为人正直,jīng忠报国,视天下苍生为己任,上知天文,俯查地理,中晓人和。他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君子。他明明可以破解郝尔漠国的妖法,他却以敌国妖阵重重为由而退兵。
阮娇娘故意笑道:“可是正人君子也有自己的爱qíng。这中间他是怎么爱上你娘的,我不知道。但是,他确实是把郝尔漠国的女人带回了古域国,并且劝阻皇帝停战。”
荷衣费解,“我娘,古域国当今太后?她是我爹从郝尔漠国带回来的女人?”
阮娇娘点头,“对,何妃非何妃。她是郝尔漠国安达国王的弃妃,妃妲。”
荷衣恍然大悟,“难怪那个妃雅老女人硬要让我叫她姨娘。”
二十八年前,安达国王迷恋妃妲,对妃雅的疼爱明显转移到她的身上,只因妃妲那张漂亮的脸蛋。然而好景不长,她受宠爱的期限只是两年。
妃雅虽然心胸狭窄,为人yīn暗,却一项主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在她眼里,妃妲是她姐姐,也是一个胸有远大抱复的人。要不,妃妲就不会害人xing命吸人鲜血来永葆青chūn。她而认为,妃妲以人鲜血来葆住的青chūn只为博得安达的欢心。自从妃妲夺她所爱后,这姐妹间的仇是深深结下了。她几次设计陷害妃妲,安达不但不处罚妃妲反而把事qíng查了个水落石出
安达心善,教诲她,做人不能太小器。他虽是宽容了她,却再也没有宠爱过她。
妃雅三番五次用计陷害妃妲不成,起了毒心,自己拜师学了妖术,陷害妃妲xing命。由于她学艺不jīng,惊动了妖术甚高的妃妲。一二再,再二三原谅她的妃妲终于忍无可忍,一气之下灌了她一瓶所谓的圣水。她瞬间容颜消逝,成了一个拥有美丽嗓子却满脸沧桑的老妇人。
妃妲不料妹妹妃雅还有死而后生的一招,安排好一场诈死的好戏故意让人引安达前来,“姐姐你好狠,逃过了一次又一次,终究还是不放过我。你就是想独自霸占着王,一心想除掉我。”
那个时候的妃妲早已经练就了处事不惊的本事,无论遇到任何事都一脸祥和的笑容,“妹妹这是什么话,你始终是我妹妹,即使是再深的仇恨,姐姐也不会害你。可是,我也有发火的时候,这就是你的下场,别怪姐姐心狠。”她所说的下场不过只是毁了妃雅的容颜。而妃雅却上演了一场诈死的好戏,正巧被安达撞上,听到妃妲的那一番话。与此同时,宫中所有妃子相继死在妃雅的毒手中。
安达心善,容不得他的王后,他的王妃勾心斗角。妃雅以及其她妃子的死,彻底粉碎了妃妲在安达心目中母仪天下的形象。他信奉神灵,任何亵渎了神灵的人都应该受到惩罚。郝尔漠国皇宫的一片祥和之气,因妃雅的死而打破了,惹恼了列代祖宗。安达请示了大祭师,要将惹恼神灵的妃妲王妃赠送给敌军做军jì才能安抚神灵息怒,才能平息一场因神灵发怒而将降临的风波。
荷衣惊讶道:“你说什么?我娘是安达送给古域国军队的军jì?”
阮娇娘如实说:“她是被当作军jì送给了你爹的军队,但是你爹怎么爱上她的我就不得而知。也正是因为我四处查她妃后,才会惹来杀身灭门之祸。”
荷衣甚至为妃后难过,她被安达送给敌军当军jì,该有多大的屈rǔ。是不是因为这样,妃后才用狠毒的手段一步一步地攀上了古域国太后的宝座?只有这样,她才有力量同安达对抗。如果是这样,那么钦涯的母亲,钦涯,还有荷衣都成为了妃后整盘棋中的一颗棋子。难怪阮娇娘如此猜测。
谁让她今生投胎给妃后做了女儿,注定了坎坷一波接一波。
第184章 恩怨(八)
折枝,郝尔漠国第十八代国王。他的婚礼即便是冠上“空前”二字,也仍旧不能形容它的隆重,华丽,声势浩大。单是折枝吩咐礼部给莫桑阿琳做的宫服,就耗资超过两万石大米的价值。那洁白如雪,美丽妖娆的新婚宫服穿在任何人身上,都可以将她装饰得如花美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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