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漫_施夷光【完结】(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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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色坯子掌柜骄傲地道:“那是先皇的亲笔提字,御赐给我祖辈的。”说到此,他的腰板挺得更直,脸上的肥ròu洋溢着斑斓的色彩。

  年轻男子附言道:“你竟然知道。”

  色坯子掌柜理所当然道:“那是。”

  年轻男子敲打着手中的折扇,口齿清晰,句句如针扎,道:“你既然知道,就应该知道当初先皇为何赐你祖辈这块牌匾。如果你让当今皇帝知道你竟然为了两锭银子而心花怒放,你说他会不会替先皇拆了你的招牌。这没有‘天下第一客栈’的招牌,你这客栈是否还会生意兴隆,红红火火。”

  色坯子掌柜被年轻男子的话惊了魂,声音弱了下去,“我是为了钱心花怒放,可是跟这招牌有什么关系?”

  年轻男子拍着手中的折扇,做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qíng,“原来是这样?你不知道你的祖辈当年是怎样一个为人正直,心地善良的好人?还是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后人,这客栈是你抢来的,霸占来的,所以道德品xing跟他相差甚远?如果是这样,你的罪名可就大了。”

  色坯子掌柜拉高嗓门,理直气壮地道:“我怎么不是他的后人了,我祖祖辈辈都姓陈,怎么就不是了。”

  年轻男子道:“那就对了。要是让当今皇帝知道当初的陈大伯的后人如此败坏门风,皇帝他一定会拆了你这招牌。”

  色坯子掌柜哼声,“皇上在蜀都城,他怎么可能到这个偏远的小镇来。”

  年轻男子顺声说:“万一他来了呢?就算是他没有来,我也可以去检举你。今天,你这银子是没得赚了。就连刚才那位在你耳边嘀咕的姑娘jiāo给你的银子你也一并给我退出来了,否则这招牌是拆定了。皇上他不知道,我就让他知道,进宫晋见是多么容易的事qíng,就不信治不了你一个贪财的小辈。”

  色坯子一看这年轻男子的气派,加之被他的话吓得没了魂,赶紧把阮娇娘jiāo在他手上的一锭银子jiāo出来,“给,我带你们上去找那位姑娘,还望公子放过小人一马。”

  带刀护卫拿了钱,递给年轻男子,“不必了,她住东厢,我知道,以后做人光明磊落一些,好生守住你这招牌。”

  阮娇娘一直站在二楼,目睹所闻了刚才的一景一语。后里拿着折扇的年轻男子迎上去的时候,阮娇娘伸出手挡了他的道:“东厢没有你要找的姑娘。”

  年轻男子使给带刀护卫一个眼神,那带刀护卫把手中的一锭银子递给她。

  年轻男子解释道:“要封别人的嘴,不是这样封的。这锭银子物归原主。”他看他身穿男装,虽然衣裳宽松,却腰是腰,胸是胸,连身上散发的香味也淡得如同女子,在刚才便一眼看穿他的女儿身份。

  阮娇娘仍旧是那一句话,“东厢没有你要找的姑娘。”语落,凉快了带刀的护卫,他手中的银子迟迟不被阮娇娘接住。

  年轻男子开怀一笑,“有意思,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东厢找人?”

  阮娇娘重复道:“我说过了,东厢没有你要找的人。”

  “我就去东厢找人,无论里面住着谁,一定是我要找的人。”年轻男子大方地笑了,摇着扇子微微地晃动。

  阮娇娘冷言冷语地说:“那你得过了我这一关。”说罢,手中的剑迅速出鞘,剑光耀眼地晃在年轻男子眼前。

  带刀的俩身qiáng力壮的护卫迅速拔出刀,低吼了一声,“大胆。”

  年轻男子一笑置之,“没事,你们退下去。”说罢,从带刀护卫手中拿过银子递给阮娇娘,道:“这是你的,如果你怕我对岳荷衣有任何不利,你放我一人进去。他们俩留在外面。放心,以你一人的武功就能将我拿下。若是我对岳荷衣有何威胁,我让你就地解决。”

  阮娇娘信了年轻男子的话,放下剑,道:“你跟我来。”说罢,仍旧接了他手中的银子,他们现在手里头紧,有钱当然要放入腰包。

  带刀护卫立刻惊呼道:“皇……”但又立即止住声音,看着阮娇娘和他家主人一前一后地往东厢走去。

  荷衣在房里整理了妆容,脸上的眼痕始终擦拭不去,“子期兄,娇娘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

  木纯儿道:“岳姑娘,我去探探。”说罢,转身,走到门口拉开那一扇古色古香的门,正好撞上正准备推门而进的阮娇娘,“让他进去。你在门口守着,不许那两个带刀的男人进来。”

  木纯儿点点头,道:“好的,小羊姐。”

  年轻男子跟在阮娇娘身后,踏进门槛,屋里的两人他一眼相中荷衣,半带惊喜。

  荷衣一眼望去,心中一惊。

  君临尺?

  那不是当今皇上吗?他来找我所为何事?难道是因为妃后?虽然妃后死的那一刻,她原谅了她,但是始终叫不出那一声娘,连在心底也潜意识地弹出“妃后”二字。

  荷衣脸上泪痕未gān,浮出惊奇,“是你?皇……”又觉不妥,君临尺他都微服私访,便衣装扮了,她怎么好把他的身份揭穿。

  于子期疑问,“荷衣认识这位公子?”话音未落,他挡在荷衣身前,生怕突然冒出来的生人伤害她了。

  荷衣连忙说道:“这一位是我远方的亲威。”

  君临尺笑笑,未语。

  于子期疑神疑鬼地看着荷衣,不难发现她正清醒,可是她怎么会有远方亲威,“荷衣,怎么没有听说过你有远方亲威。岳将军是家里的独子,不曾有兄弟姐妹。这远方亲威是远在何方?”

  荷衣尴尬一笑,“哦,那是我爹爹的结拜义弟的……儿子……”

  于子期不好再问,闷声,独自消化荷衣的这番话。

  荷衣这才说:“还不知义弟是如何知道我在这天下第一客栈的?”她想了想,论年龄,君临尺当是比她小,所以私自给皇帝义弟的称呼。她想,管他什么冒犯不冒犯,谁让他君临尺要便衣打扮。

  第197章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9)

  荷衣打量身畔的君临尺,便衣装扮,身穿深绿色的罗襦,一身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样,“义弟坐下来说话吧。”

  君临尺眉毛间飞出惊喜,母后的女儿果然非同凡响,聪明绝绝顶,轻易地帮他隐瞒了身份。

  于子期和阮娇娘在一旁,心中半是猜疑,半是信任,荷衣没有必要对他们说假话,所以到最后仍旧是信以为真了。

  君临尺斯文地落坐,面颊带着微微的笑容。

  于子期戒备地问道:“请问公子来找荷衣,所谓何事?”说这话时,他就像是荷衣的管事,甚至更亲密的人。

  君临尺礼貌一笑,道:“这次我来找姐姐,是想打探一个人。”

  荷衣疑问道:“打探一个人?”

  君临尺颔首,“对,姐姐可是从郝尔漠国回来?”

  荷衣如是说:“我们确实是从郝尔漠国回来。义弟想打听的人可是当今太后?”

  君临君缓缓说,声音夹杂着悲伤,“既然你们都是从郝尔漠国回来的,想必也知道太后归天的消息。小弟曾在太后手下做事,多多少少对姐姐有些了解。当今皇上对太后的归天一讯,痛彻心扉,决意在太后她老人家归天后,为她尤尽孝意,却没能守在她身边送终到老,知其临终前的愿望。李将军大胜凯旋而归时,曾提起太后归天时,姐姐亲临她老人家身边,不知姐姐当时是否有听见太后她老人家提起过什么愿望没有?”

  “把我……和你……你爹……埋……埋……”荷衣清晰地记得,这句话是妃后临死时,艰难地挤出来的一字一句,终究是没有把整句给说完。

  荷衣沉默了片刻,视线找不到落角点,恍惚后,回过神来,对着君临尺浅浅一笑,道:“今天是皇上派你来的吗?”

  君临尺轻笑,“都是皇上的意思。”

  荷衣如实说:“依我所看,太后归天的时候肯定是幸福的。她把所有的恩怨都放下了,笑容也是欣慰的。她归天时,并没有向我提起过任何遗愿,只看见她笑着离去,别无它言。”荷衣如是想,即使是君临尺知道妃后的过去,也未必肯让她安葬在岳一飞的坟里。再说,岳一飞埋在乱坟的山头,古域国怎会让一朝之后栖身在那样的地方。她妃后,既然身份已经在皇室,那么死后也该归宗认祖。即使是她再爱岳一飞,那也是过去,谁让她当时没有珍惜。

  故,荷衣隐瞒了qíng况的真实,“太后归天时,没有任何遗言。”荷衣重复道。

  君临尺皱了眉,审视了荷衣片刻,目光直直地正视她的眼睛,“姐姐所说实言?”

  荷衣肯定道:“千真万确。”

  君临尺左瞧右顾,打量着于子期和阮娇娘,直说道:“姐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于子期和阮娇娘相视一望,各自离去。

  荷衣见君临尺仍旧沉默,迈步走往窗口,取下窗上棂木,关了窗栊,“皇上现在不必有任何保留,直说无防。”荷衣省去一些礼数,下跪,行礼之类。他君临尺此身打扮,微服出宫也正是想省掉这些。

  君临尺欣慰一笑,道:“其实论理,朕真该叫你一声姐姐,虽然你并非出身皇室。”

  荷衣轻笑:“皇上今天是来打听妃后的消息,还是来谈论皇室关系的。”

  君临尺一阵哽咽,随又立即镇定,道:“姐姐的xing格同母后一般毫慡gān脆,真不愧是母后的私生女。其实母后的过去我都知道,姐姐不用把关系扯得如此gān净。从小母后就教导我,男子汉大丈夫做事要gān脆利落,该狠心时当六亲不认,快刀斩乱麻。可是,在母后的熏陶下,我仍旧没有做到gān脆。统一周边各国的大事业,一直是父皇的愿望,最终还是让母后给他完成的。我与母后没有太多的沟通,平时都是被她教导,训斥,一直没有感觉到母爱,所以一直没有敬孝道,很想在她归天后完成她的遗愿,猛然发现,我连她有哪般遗愿也从不曾知晓。”君临尺见荷衣把关系撇得如此gān净,不免觉得心里凄凉,他把一贯的“朕”自称改为“我”。

  权利到了颠峰,人便站在最高处,难免孤独,寂寞,缺乏真qíng。

  荷衣理解,从君临尺的话与句间听出他的心酸,喃喃道:“站在高处,难免会失去某些东西,但是并不等于失去母爱。妃后给你的,是母爱的另一种。皇上只要让这天下太平盛世,也许就是妃后的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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