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期兄,欠你的qíng,唯恐来世也不能报还了。荷衣不眨眼,眼见一个男人将他从身边带走。
荷衣目光四she,搜索了现场半天,不见钦涯的身影。她不知道,冥王尊主为何要把杀死钦涯之日选在月圆之夜。难道,又是一场妖术?
没有人说话,只能听见风chuī火把的声音,呼呼地大叫。那火苗顺着风势,弯着身子,猖狂地笑着,就像一个恶魔的脸。
钦涯是被人抬上来的。两个男人,抬着一头一脚,像抬一头即将宰割的猪一样。他被绑着,四肢紧紧地被困在自己的身上,不能动弹。
冥王尊主妖人的声音说:“本王突然不想折磨你了,就让你安心地死去吧。不过,她得活着。她活着,你走的时候才会觉得痛苦。你想想也知道,她今后活着不会幸福。”
除了眼珠能转动,他全身上下无一处可以动弹,连话也不能说,嘴被堵得死死的,不能透气。他只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复杂地看着她,似在说,衣儿,对不起……
荷衣与钦涯,心照不宣。她露给他一张美丽的笑脸,眉心舒展,细眉飞扬,嘴角的弧度轻轻弯着,连脸腮也沾满了红霞。她是真心地笑,想让钦涯记住她最美的样子。或许他去了地府,还会想起他们的前世来。会的,当他被鬼差带到望乡台上的时候,所有前尘往事都会重现。然后,他一定会想起她来。
她笑得太甜,连笑容也可以涂上蜂蜜,甜了他的心。那一刻,看到她笑,他如同看到了朝阳,四she的阳光暖了整个大地,万物瞬间光彩洋溢。
阮娇娘一同把目光投向钦涯,只能目视他,千言万语也无法表明。钦涯将视线移在她身上,带着歉意。阮娇娘努力回应他歉意的眼神,微笑着哭了,似乎在说,傻子,我不会怪你的。就用这一抹眼神,他们的关系,在此世有了终结。阮娇娘再也不用傻傻地等他了。
片刻后,钦涯重新将目光投向荷衣,再也不移开,看她个千百遍也不觉够。
只听冥王尊主妖人的声音说:“该送你上路了。把剑递给于子期。”然后他笑得诡异,小人得逞般,继续说:“自相残杀是一件很有趣的事qíng。君钦涯死后,接下来的故事更为jīng彩。”
树林里突然传来野láng的声音,冲破苍穹,煞是悲凉。
冥王尊主说:“就让它来替君钦涯收尸,动手吧。”说罢,一个男人将一把利刃的剑递给于子期,示意他一剑向君钦涯刺去。那剑刃在火把的照耀下,反she着桔红色的光影,恰好刺了荷衣的眼睛,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想,为什么要是今天这样的结局。杀钦涯者,尽然是子期兄,尽然是子期兄?
钦涯目视不远处的荷衣,面带微笑,想用最后这一抹微笑给予她安慰。
于子期迟钝地迈着步伐,朝着男人所指的方向走去,像一个机器人。而那个男人的手里便握着摇控器,让他左,他便往左,让他杀人,他便举剑。就是此时让他杀了荷衣,他也会依旧照做,完全没有了自己的意识。
阮娇娘闭着眼,不敢看下去,木纯儿亦然,不忍心这样的自相残杀。血布即将拉开,即将写上新一轮的仇恨,在荷衣与于子期间。
冥王尊主不会饶过任何一个背叛他的人,而折磨的方式也是千变万化。
只见于子期紧紧握着剑,不知哪来的力道,径直地向着捆绑钦涯的十字架走去。他像一只蜜蜂,而那十字架就是沾满蜜的花园,让他急切地想要靠近它,采摘它。终于走近钦涯,他高举着剑,直指苍天。那剑,随时都会刺进钦涯的胸膛,开膛破肚。
冥王尊主轻笑一声,然后说,“停。”
闻言,于子期放下剑,恭敬地向着冥王尊主低头,准备随时候命。
只听冥王尊主高兴地说:“真乖,这么听话。要是不给你服下******,你也这么乖,本王就不会折磨你了。”说罢,他狠劲地说:“杀了他。”
于是,于子期高举着剑,剑心直指钦涯。
那一剑,划破了星空,刺向钦涯胸膛的时候没有任何声音。荷衣的脑袋突然眩晕,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风很冷,月很圆,月光很刺眼。她不得不把眼睛闭起来,躲起来。
再醒来时,仍旧是那一片树林,冥王尊主站在她身前,仔细端详她,“是不是觉得像一场梦,梦醒了你的男人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钦涯?
她四处张望,那十字架上依旧绑着钦涯。只是,他只剩下一具空壳,尸体,没有血色,没有呼吸,没有笑容,垂着头,胸前cha着一把穿****整个身体的剑。
蓦地,她如梦初醒,没有了任何感觉。
钦涯走了,在月圆之夜,似乎他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第222章 往事不可留1
晴空万里,白云飘飘。
chūn暖花开,又逢三月。蜀都城的景象一派chūn意盎然,生机勃勃。
荷衣坐在明镜前整理妆容,鬓发整齐,简单地cha着一只碧玉发簪,轻轻抬起失唇,含上朱红,“纯儿,准备好了吗?”她搁下朱红,对着身后的纯儿沉声问道。
这是一年以来,木纯儿第一次看见荷衣如此细心地梳妆打扮,从晨起一直到现在,对着镜子足足照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木纯儿回应道:“姐姐,都准备好了,叫上小羊姐就可以一同去钦涯的坟墓祭奠上香了。
今儿是钦涯逝去的周年,恰好满满一年。荷衣几乎忘记了当初钦涯是如何死去的,对此没有任何记忆。只知道,当她清醒的时候,钦涯的尸体被绑在十字架上,那一把长长的利剑直直穿cha了他的心脏。
冥王尊主是个狠心的角儿,连同纯儿和娇娘一并残杀。当那把剑指向纯儿的时候,荷衣对着苍天哀叫,“老天爷,你睁睁眼,你睁睁眼啊……打乱天命的人是我,不是纯儿,不是娇娘,不是小鱼,不是任何人。你就睁睁眼,把这一切的报应都灵验在我身上吧。别再让无辜的人不明不白的死去。你睁睁眼……睁睁眼啊……”
她仰望苍天,绝望地哀叫。而那蔚蓝的天空依旧白云飘飘,丝毫没有感应到荷衣的祈求,“老天爷……老天爷……老天爷你睁睁眼。”为什么错的人是我,却要让古域国这么多无辜的人跟着我一同受害。先是折枝国亡,再是小鱼的死,再轮到纯儿,娇娘。他们本该幸福的,就连钦涯也本该登上皇帝之位,坐享天伦之乐。为什么就因为我一个不该来的人出现在这里,就要给他们带来这么多的劫难?
荷衣对着苍天,默默地疑问,抱怨。煞时,天空中一道雷电轰隆隆地响起,光电一闪,刺得人眼睛生疼,又突然消失,“老天爷,睁睁眼啊……”她继续哀求,哭泣的声音伴随着电雷之鸣,冲破了苍穹。
突然,遥远的天边有一团一团的乌云急速飘来,压黑了整个天空,从灰到暗,让光明的白昼颠倒成了黑夜。狂风呼啸,雷电争鸣,天地万物似要被这一阵狂风给卷到上空中去。那狂风,掀动着整个大地,毫不安生。shòu禽乱窜,树木折枝,沙尘飞舞,似乎天将将大灾与人间。所有人被这阵卷着沙尘的狂风chuī得睁不开眼。
很奇怪的是,当荷衣再睁开眼时,于子期好好的,阮娇娘好好的,木纯儿好好的,连钦涯的尸体也好好的。冥王尊主和他的门徒们仿佛人间蒸发,消失在她的视线。
似乎,噩梦一场。
但,梦醒后,钦涯再也醒不过来。
“纯儿,我们不上香。你准备一些水果,食ròu,还有陈年女儿红即可。”荷衣起身,轻轻摆了摆一身洁白的缦纱长裙,脸上露着淡淡的微笑,看上去像大病一场又如获重生的人。尽管她笑着,脸上的肌ròu仍旧僵硬而死板,没有晕红,没有血色,苍白一片。
一年前,钦涯的葬礼很简单。他躺在棺椁里,很安静,脸上的笑容经过荷衣亲自整容后,很安详,只是,没有半丝血色。因为他发黑发紫的脸,看上去已经不再是钦涯曾经的面容,所以荷衣给他补了妆,上了粉底,白白的。
尽管他死了,她也要他一如从前那样从容地微笑。
下葬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哭,纯儿,阮娇娘,还有于子期,甚至还有被他们绑着的兰香。唯独只有荷衣没有,泪已流尽,枯竭成河chuáng,再也不能让爱的帆船起航。
她看着钦涯苍白的脸和紧闭的双目,心里的痛在漫延,无边无际地扩大。在后来的日子里,心痛的病一直落下了,于子期和娇娘还有纯儿给她请了大夫,无济于事。每每想起钦涯,都会痛到脸色发青,全身冐着冷汗。
大夫说,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除了钦涯复活,还有谁能拯救她?
钦涯安详地躺着,她安详地看着,没有说话,穿着一身的孝服。按照古哉国的习俗,为妻者为孝。她跪在坟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棺椁的方向。所有人都在劝她,节哀。她只是安静地看他,不说话,不听劝。
她知道,纵然她跪在此地,看他上万遍千遍,他仍旧不会再睁开眼来温柔地看她,不会再有人唤她衣儿,不会再坏坏地笑她****。
chūn天里的阳光照在人身上,不觉得暖,反而异常的冷。阳光下,她的容颜瞬间憔悴,像落花一样凋零。
她以为,她可以给钦涯一个没有泪水的最后一面,让他安心上路。然,当她看见棺盖起封时,第一铲沙土无qíng地抛向他的棺木时,她再也忍不住心底的痛,朝着钦涯的棺材摸爬滚打地扑去。所有人都在劝阻她,拉着她不让她破坏这场葬礼。然而,似乎所有人都没能拦住她,那种丧夫之痛驱使她发挥本能千万倍之远的力量来推开挡她的人。
终于,泪如雨打梨花,唏里哗啦,落满了整个古域国。
那一场痛哭声中,天空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白了整个蜀都城。
她哭着说,“钦涯,不要走……不要走……”晰白的手掌****推开那棺把钦涯挡得严严实实的棺盖,掌心的血沿着棺盖渗透了上等红木的棺材。
哭到无力,哭到声音沙哑,“钦涯……钦涯……”
然,任凭她哭破嗓子,钦涯仍旧死死地躺着,无法感应到她成了碎片的心。葬礼的最后,她亲自给他一把土,一把沙地捧下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棺木。
第223章 往事不可留2
那一刻,荷衣再也看不见钦涯的棺木,立了碑文,就是一座完整的新坟。
坟里躺着的,是她用尽全力也留不住的钦涯。一座坟,断了她所有的念头,再也不想继续追着他去到下辈子,再也不想打乱他本该拥有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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