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漫_施夷光【完结】(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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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妈妈有事?”荷衣看阮娇娘那神qíng,就知道她遇到麻烦了。

  阮娇娘找了凳子自己坐下,“花魁的魅力真大,有人对你念念不忘。”

  荷衣拿起杯准备倒茶,“阮妈妈可说的是柯千百?”她挑起眉询问。她把茶递给阮娇娘,阮娇娘顺手接住搁在桌上。

  荷衣看出她心里有事,对坐在她身前,“柯千百是个财主,我们可得罪不起。只要他肯花钱,莫笑定会答应陪客。”

  阮娇娘怎不知柯千百是个得罪不起的财主。问题是君钦她更得罪不起。这赚钱是为君钦涯,得罪地推了柯千百的生意也是为了君钦涯。她真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竟活得这么累。

  荷衣见阮娇娘搁了茶并不喝,她向兰香道:“巧凤,取些井水来,再把火炉提来。”

  兰香应道:“是,一会就准备好。”

  上次兰香为荷衣准备的茶具,一直摆放在桌上。没人来,荷衣也没有特意独自泡过茶。这工夫茶要是一个人喝起来便没什么兴致。一杯chūn露暂留客,两腋清风几yù仙。能有人陪她品茶如人生,那是多清闲的事!况且品茶是让人心神宁往的事,清茶下肚清香甘甜dàng气回肠。什么事,在品茶中,说起来也方便。

  荷衣对沉默的阮娇娘道:“今晚,那柯千百又出了什么高价?”

  阮娇娘抬眼望向不慌不忙的荷衣,“你倒是什么都无所谓,跟你唱的歌一样。”

  荷衣笑道:“那阮妈妈要我要死要活的跟他求饶?让他放过我?或者是在这阮娇楼一哭、二闹、三上吊?”

  “那你为什么不试试,也许他会放过你。”阮娇娘明眼道。她心里清楚,君钦涯对荷衣微妙的感qíng。

  荷衣神色正经了,“你认为有用吗?我求他,他就会放过我?让我离开这青楼,不再折磨我?再说,求人是我从来不做的事。求人不如求已,只有自己才是最忠于自己的,还有谁会比爱自己更爱别人?”

  前半句阮娇娘赞同荷衣的观点。但是最后一句话,阮娇娘否定。这世上怎么没有比爱自己更爱别人?她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爱君钦涯,绝对胜过爱她自己,“所以你活得很轻松。”阮娇娘羡慕道。

  荷衣听了这话,心底轻笑。这轻松是说到就有的吗?要割舍多少东西才可以让自己轻松。她穿越来了这古域国,就为等君钦涯。为此在冥界受了让人魂飞魄散的皮ròu之苦。她坚定的信念放弃了,她才得已轻松。爱一个人爱了两世,让她割舍,她能容易吗?荷衣不想跟阮娇娘讲什么道家思想,什么无yù无知,什么柔弱者生之徒。

  她只婉转地说:“这世间,什么所谓的烦恼,不都是自寻的吗?”

  这一句话简单又经典,直接如一把利剑刺进阮娇娘心窝。当然,刺痛了,也刺清醒了。这烦恼是她自己找的,苦恋着君钦涯是她自己意愿的。但是,她仍旧要这样苦苦恋下去。爱一个人,有时候就没有任何理由。就简简单单的爱着他,想着他,为着他,哪怕是受伤了也依然还要爱。就像荷衣穿越来自找的苦一样。冥王明明告诉她,她与钦涯的缘已尽,她仍旧还是要赴那刀山火海,血魔冥掌。

  阮娇娘的眼睛好深,又清澈透明,那清澈里装着故事。荷衣一眼便看穿,她心里清楚,阮娇娘肯定和君钦涯有不一般的关系。她想,看来,又是一个痴qíng女。

  荷衣本想,等兰香拿来茶再制造一个宁静的气氛跟阮娇娘谈谈心。没想到,她就这么说一两句就说到阮娇娘心坎上了。

  “天下难得岳姑娘这样的奇女,能把万事看得这么淡。”阮娇娘佩服道。

  荷衣正轻笑,阮娇娘补充了一句,“你真的放得下吗?”

  “放得下什么?”荷衣问。

  阮娇娘起身咏道:“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是荷衣曾经对钦涯的誓言,阮娇娘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你当真放得下他?爱过,真的那么容易说忘就忘?忘得gāngān净净,见了他跟个陌生人一样?”

  今天早上,君钦涯从荷衣房里走的时候,阮妈妈看到他那失魂落魄的身影渐渐地远去。直到阮妈妈看到他消息在街头了,那神伤还留在这楼里,感染了楼里的气氛。他走之前对阮娇娘说,这些东西她喜欢就好,一定要jiāo给她,就说是我这个恩客该给的。他说这话时,说得轻松,把自己说作是荷衣的恩客。其实他的心触及到“恩客”二字时,痛得滴血。

  荷衣轻问:“他有什么值得我再那样痴,那样狂?”

  阮娇娘心疼道:“那你也不用这样折磨他。”她看到君钦涯落魄的身影就心疼,连到她心里的疼。

  这话说反了,荷衣冷声道:“阮妈妈觉得我是个狠心的人吗?被折磨的人是我?若不是我看得淡,早就自寻死路了。”

  这时,兰香一手提了井水,一手提了正旺的火炉进门,“莫笑姑娘,我都准备好了,又要沏茶吗?”

  荷衣看了,收了刚刚心升的不慡,“阮妈妈可愿意陪我品茶,今天让你再尝尝你们家乡的茶香。”

  兰香准备好茶具,宽大的方桌一角的水烧得正旺。这沸腾的水正好可以沏茶。

  阮娇娘看荷衣悠然自得的开始茶艺表演。

  茶文化要遵守一定的法则,造、别、器、水、炙、末、煮、饮。虽然在荷衣的厢房不是样样具备,但是在这蜀都城,荷衣这样的沏茶气氛算是高雅至上了。荷衣取出的西湖龙井是前几日让兰香特意去茶商那里高价买回来的,正新鲜;这兰香提来的井水也正甘甜,用以烧沸沏茶属上上等;这茶具虽不及御用的上等紫砂,却也算是gān净清慡;加上这正转秋的天气,风清云淡,正适合这样闲qíng的品茶;再加上荷衣对面坐着一个懂茶艺的阮娇娘,正应了宋朝时的品茶三点:新茶、甘泉、洁器为一,天气好为一,风流儒雅、气味相投的佳客为一。虽然荷衣同阮娇娘不算气味相投,但荷衣确确实实是那个可以用语言说到阮娇娘心里去的那个人。

  温盏、投茶、沏泡,荷衣将第一杯茶倾杯倒掉,这第二杯才是清香甘甜的正品。那小茶杯里的茶叶正好在沸腾的水浸泡后舒展开来溢出茶香来。龙井的香味虽是源自西湖,却是南方人常爱的贵茶。阮娇娘吸那香气入鼻就感觉到很熟悉,很亲和。这品茶的气氛就这样无声的起了,让阮娇娘顿时放下了心中的烦恼。

  荷衣倾杯将清绿的茶倒置入小杯中,第一杯茶递到阮娇娘身前,“尝尝这西湖龙井。

  茶

  人生命运

  品沉浮知进退

  饮汤里魂观杯中事

  一支独秀芽二泉映月水

  溶绿雪身飘舞清苦尽甘露来

  淘弃沧桑孤闷散汲啜神韵肌骨轻(1)

  阮娇娘品茶时,荷衣顺口咏道。品茶真的如经历人生,一句诗便说到阮娇娘心底。她搁了空杯,问:“岳姑娘真是才多识广,对茶有这般深的见解。”

  荷衣好笑,见解?见解的是前世的那些懂茶艺的大师好不好。她笑道:“随口说说,现在阮妈妈可以告诉我那柯千百又出了什么高价吧?”

  阮娇娘奇怪道:“你关心这个?”

  “有钱赚我当然关心。”荷衣违背良心说道。钱她当然爱,但她不想以这种方式来赚钱。她关心的是今日那个柯千百是不是真的要来。若真的要来,她好想法子挡了。

  阮娇娘应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挡了你的发财路。”

  荷衣忙问:“什么意思?”

  阮娇娘解释:“我把上次他包你那夜的白银退给了他,并声明从此以后你都不用接客,不再是阮娇楼的挂牌姑娘。”

  敢qíng君钦涯真要放过荷衣,荷衣心升笑意,却冷静地说:“这是君钦涯的意思?”

  阮娇娘回道:“你既然知道,还问我?”

  阮娇娘说这话时,外面跑了个guī奴进来,神色慌张,“阮妈妈,不好了,那柯公子前来楼里闹事,非要莫笑姑娘前去接客。”

  第五十七章 茶商柯千百

  阮妈妈眼神有力地看着guī奴,“我去会会他。”立即又回头告知荷衣:“你在厢房就好,我去处理。”

  这是柯千百第二次来这青楼寻欢。他总是喜欢招摇声势,只差没有敲锣打鼓。他从柯府一路走来这青楼,恐怕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富家子弟逛青楼,挥金如土、败坏名声、扫尽祖先颜面,这些无非是那些没事做的闲人八卦的流言内容。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柯千百这坏德行。

  阮娇娘站在二楼,对雅座上恭候荷衣的柯千百吆喝:“这柯家富少,今日想哪个姑娘陪你?你不经常来,娇娘给你介绍个chuáng上功夫一流的姑娘怎么样?”

  说到chuáng上功夫,柯千百觉得奇怪。那天早上,他起chuáng的时候明明是看见自己赤luǒ地睡在荷衣chuáng上,却一点也不记得自己睡过荷衣。照理说,一夜的火热应该会觉得下身有满足感,却半点没知觉。他似笑非笑道:“有谁一流过花魁?”

  阮娇娘装傻,挥了挥手绢,“来,天香,领柯公子去见识、见识你的功夫。”她好像忘了什么又添加道:“对了,这天香姑娘一夜的价格柯公子打算给多少?”说到这里,天香妩媚妖艳地迈着舞步走来。

  柯千百不高兴道:“莫笑姑娘在哪里?”他认定了荷衣就不会再对其她姑娘感兴趣。

  阮娇娘道:“阮娇楼里没有什么莫笑姑娘,天香不合你味口吗?那换换别的姑娘?水仙,过来让柯公子瞧瞧。”

  水仙喜了,扔给天香一个得意的眼神。这俩妖女,争风吃醋的时候多了,都想攀着有钱有权的人给自己赎身。天香也不示弱,丢给水仙一个白眼儿。

  柯千百掌着水仙的脸蛋,寻花问柳般,“水仙姑娘真水灵灵的,皮肤这么细腻。可是,比起莫笑姑娘差远了。我柯千百今天乃至以后都只要莫笑姑娘服侍,怎么怕我出不起钱?还是什么?”说完,他拍手叫来仆人。

  一个柯千百的仆人屈身呈上一叠银票,柯千百望着它开口道:“阮娇娘这是什么意思?把本公子上次赏莫笑姑娘的钱都退回给本公子,这是向本公子挑明不做我的生意吗?”

  生意人扯到这话题,恐怕就有点僵局了。阮妈妈赶紧解释道:“莫笑姑娘无缘服侍柯富少。这拿着大笔的钱,娇娘肯定愿意赚。娇娘不是正想给你挑个更合适的姑娘嘛。你看这天香要身材有身材,这柳腰轻,前突后翘的。再看看这水仙该有ròu的地方有ròu,该露骨的地方露骨。这不正合你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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